小說博覽 第二百零八章 水雲莊的風景 文 / 狐雲
「二位宋兄正值春風得意馬蹄疾,何不縱情盡賞汴京花,來我水雲莊何為?」李清笑吟吟的抱拳說道。
「李公子見笑了,我等兄弟只是蒙錯眼相看,實不敢當。」宋郊臉微微一紅,規規矩矩的還了一禮。
宋祁嘴角一撇道:「如今汴京花俱開在水雲莊,即便要賞亦不可得,三郎收京城艷色於一莊,意欲何為?」宋祁不爽的確是有理由的,當然不是因為全京城的紅姑娘現下幾乎都在水雲莊裡,而是門丁不讓他進莊門,想當初宋祁幫著訓練龍翔軍的時候,水雲莊可是橫著走都行的,現在還要通報,實在憋氣的很,就是李清親自出門來迎他也不高興。
李清也沒奈何,如今門禁上的事情不歸他管,這兩天連垂花門都管不著了,石小公爺叫楊家兄弟守在那,既然李清說那些姑娘們都是他請來的客人,那就都算女眷了,現在莊上人雜的很,還是小心些為好。
水雲莊上現在姑娘們是老大了,哪都可以去,一幫公子爺倒是有很多禁區,因為垂花門內根本就不夠住,之前李清還有些鬱悶這「逍遙會」他都沒弄個主事的角色幹幹,現在體會到好處了,世人乍都想弄權呢,做甩手掌櫃多好,還可以牛氣的說道:國公爺是咱管家!
而且不但是一個國公,這幾天石小公爺和高小公爺忙得個腳朝天,蒙的皇后恩准,逍遙會現在有太子做門面了,得勝球對抗賽又是逍遙會成立後的第一個大節目,在李清的強烈要求下,第一次還就請秦樓楚館的姑娘們做主賓,高小公爺無所謂的很,怎麼說也是件風月的事兒,石小公爺覺得不太合規矩。主賓怎麼都要請些朝中有名聲威望的重臣才對,只是李清不講理的很,撒潑耍賴全用上了,又加上個主人身份,石小公爺也只好答應了。
既然答應了,石小公爺就上心的很,別把個風月事辦成個齷齪事了,到時候京裡傳言。一干公子哥和眾多姑娘們在水雲莊胡天胡地的那啥那啥,逍遙會的名聲那可是臭到家了;因此門禁上的事情,石小公爺親自抓,陌生人想進莊門可就難了,沒有謝大娘邀請的帖子,慕名自己跑來莊上的姑娘,甭管使出多少千嬌百媚的招數,莊丁也是硬下心腸不放行的。
因此宋祁被擋在門外是很自然的事情,新科狀元怎麼了?難道比國公爺還大?幸好現在守在莊門外的還是水雲莊的舊人,要是換上石、高兩位公爺的從人,不羅皂一番,他李清都帶不進人。
宋祁的脾氣只維持了很短一段時間,進莊沒走多遠,他就被莊裡的景致吸引住了。話說再好的亭台樓榭,沒有人也顯得蕭索,而如今一干麗人或立或坐,或沿階漫步、或三兩聚眾嬉笑,別說水雲莊裡現在已經是樓閣林立,就算是在荒郊野嶺,也是春色無邊的勝景。
一路行來,亦有二、三麗人擦身而過,見了李清這幾個人,有側身避讓的,有盈盈一禮的,李清都是點頭含笑招呼,宋郊拘謹得多,每見一個都是規規矩矩施禮在先,宋祁那股子灑脫氣都沒了,看看那些女孩,又看看李清,一臉的不解。
沒啥不理解的,還確實都是秦樓楚館的姑娘們,換個馬甲就不認識了?
京城裡的公子哥兒上場競技,請的主賓就是她們,這可是頭一遭,姐妹們啥時候不是陪客身份來著?既然李三郎抬舉咱們,誰又是個不懂禮數的?做客人就得有個做客人的樣子,否則也收不到謝大娘的帖子。
因此這些姑娘們表現出來的落落大方、進退有據,與那些大家閨秀相比不惶多讓,別說宋祁驚訝,就是個煙花場的老手,也不一定認得面前這個低眉斂目的女孩就是昨日煙視媚行的紅姑娘。
秦時樓來的還更加別具一格,都知道李三郎的性兒,大多洗盡鉛華,素面朝天,一襲的素衣青裙,與平常女兒家別無二致,嬉笑打罵,情趣自然,李清頗有些得意,後人都以為大觀園裡的妹妹已經是叫人歎為觀止,提溜那寶哥哥上咱這水雲莊瞧瞧,得讓他明白明白,什麼才叫真風情!
正廳裡石、高二位公爺正在安排事情,李清可不想去湊熱鬧的,後世最討厭的就是開會,何況咱也說不上話,乾脆引的宋家兄弟在園內隨意走走。
眼見著園裡姑娘多,公子哥兒卻不多,宋祁也不好出聲問問,再說一路的鶯嬌燕媚,也沒心思關心大老爺們,只是叫宋祁納悶的是那些姑娘們似乎兩兩對弈者居多,瞧人家的舉止,還真不好上前湊過去看個明白。
拐了幾個彎,好不容易看到樹底下錢蔚和若風低頭也在下棋呢,晴兒緊張地在邊上觀戰,狗兒麼,翹屁股玩自己的泥巴;宋祁也不待招呼李清,三兩步趕上前望棋盤上看去。
還沒等看明白呢,錢蔚大叫了起來,「且慢,且慢,讓我悔一招兒,我這獅子先不吃你的狼罷。」
沒等若風說話呢,晴兒在邊上大叫:「錢叔叔你這已經是第二遭了,認輸不就完了?」
錢蔚不服氣的說道:「為啥要認輸,我還有個大象,還有老鼠,走錯一招罷了,未必便輸的。
晴兒嘴一癟還待要爭的,若風一抬手道:「就讓錢叔再悔一招罷,不濟事的。」
沒想到若風還這麼大氣了。
宋祁茫然的抬頭看著李清,獅子、老虎、大象,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敢情園子裡那些姑娘們在下棋,原來都是在玩老鼠吃大象?
李清長歎口氣,沒法啊,咱費勁心力弄了四國大戰棋,還有跳棋,本來看了人家下的關西馬,還準備讓中國象棋也提前登場呢,就是國際象棋,李清也知道些規則,弄出來也不難,可不管是姑娘們還是公子爺,都一律喜歡鬥獸棋。連王德顯這樣的戰爭狂人,都是鬥獸棋的強力追棒者,你說咱有什麼辦法?
開啟民智,難啊,任重而道遠,他李清也要宏毅宏毅才行。
錢蔚下不過若風很正常,若風現在是水雲莊鬥獸棋高手中的高手,上次把謝大娘殺個十比零。還是若英悄悄教訓了幾句,才讓謝大娘贏了一盤,雲三娘當著李清還是溫文閑雅的,不過還別以為李清就糊塗,背地裡不也是和若英殺個天昏地暗!
宋祁問的問題肯定不好答,李清乾脆先和宋郊扯起來,「狀元郎?」
「三郎見笑了,蒙皇后青眼有加,郊實名不符實也。」宋郊輕聲答道。
說話就這點麻煩,人家恭恭謹謹的說話。你也不好一屁股歪坐地上。「大宋兄客氣了,狀元便是狀元,豈是旁人青眼可加?只是這制舉也是需慎密的事兒。如何便傳將出來的?」既然宋郊都說是皇后青眼有加,那自然是知道內中隱情了,李清也是隨口一說而已,並不想知道答案,他是在門口一看宋家兄弟的服飾穿著,便猜到這二人肯定是中了榜,沒見帽子的小紅花還插著麼。
「三郎何以知之?」宋郊奇怪的問道。
「你們怎麼今天想著來了。」李清問道。
「三郎奈何今日不曾相請於我?」宋祁說道。
好麼,三人一起問了出來,倒不知是誰先答好了,李清和宋郊相視一笑。宋祁還有不滿,眼見著水雲莊內這麼大的場面,不消說便有大熱鬧,居然沒收到李清的請帖,宋祁自然是不滿的。
「既然二位尚有許多話要問的,何妨坐下說如何?小宋兄也不必介意了,今日到了水雲莊,便是有緣,既來之則安之如何?」李清說完。
自管自一屁股先坐到草地上了。
宋祁可是跟著操練過的,想也不想,馬上一屁股跟著坐下來,宋郊卻是左環右顧幾下,確定沒什麼人注意他的舉止,方慢慢的坐下。
李清不答,宋郊便也不再問,只是宋祁還不依不饒,一定要問明白李清怎麼不請他,宋郊在邊上偷偷扯弟弟的衣袖都沒扯住,幹嗎要請你?你瞧園子裡,有幾個男的?我不是連張子野也沒請麼?
宋祁拿眼睛一掃正愁眉苦臉面對著若風的錢蔚,敢情錢蔚和小孩子下棋就不算男人了?
李清卻輕擊一掌,對了,今兒表現男人武力的有多,而現文采的卻沒有,這大小宋不是送上門來的麼,何況還頂著新科狀元的招牌,「二位宋兄可知今日主賓是誰人?錢侯爺可不算是賓客,他一會也要上場獻藝的,既然來了水雲莊,少不得二位也要登場,不妨先對李清說說,欲獻何藝為好?」
男人表演給女人看?宋郊覺得腦袋都大了,有什麼不行的?沒見高、石二位以國公身份都下場麼?還是宋祁跳脫些,反問李清怎麼個表演法,李清斜著眼打量了這兄弟二人幾眼,「便也不難為你等,聞說大小宋詩文俱佳,一會便應景填些詞唱個小曲罷。」話才一落音,宋郊急忙說道:「我兄弟二人豈敢在水雲莊以曲調見人,三郎權且換個方式罷,實則郊不擅唱曲的。」李清笑道:「不會唱也行,大宋兄便與李清一道獻舞罷。」宋郊一聽說叫他跳舞,臉更是漲的通紅,雙手使勁連擺,「再換個,再換個。」
宋祁一聽眼睛發亮了,李三郎你跳舞?這倒要看看地,那錢侯爺幹嗎?彈琴?也沒聽說他會啊?
「錢侯爺前時不慎摔傷了腿,因此只為候補,否則也是要上場踢球的,至於別的公子,各有差派,豈可獨二位宋兄一旁觀之?推托便不必了,今日水雲莊既然進的來,不獻藝便也出不去了。」李清乾脆使出耍賴的本事了,反正宋祁又不是沒見過。
誰知道這句話還救了宋郊,他在邊上一疊聲叫道:「我會踢球,我會踢球!「真的假的?李清拿眼睛瞄瞄宋邪,宋祁笑著點點頭,李清揚聲叫道:「狗兒,且不忙玩泥巴,先帶這位宋叔叔去後院找你王德顯哥哥,告訴他要是宋叔叔不會踢球,依舊轟他回來跳舞罷。「宋郊一聽,輩分這個亂的,豈不是王德顯小將軍也得趕著他叫叔叔才行?正待想笑呢。李清後面一句又把他的笑容嚇回去了,看來一會要真要拿出些本事出來,否則被趕回來和李清一起跳舞,這不要了咱狀元的命麼?
晴兒這時候才注意到李清在邊上,飛跑過來撲進李清懷裡,嘴上告上狀了,「莊主哥哥,錢叔叔賴皮得很。盡悔招兒,只是這會也是輸了三盤了。「賴皮算什麼,悔棋也自然,若風都贏了三盤,也該讓著些才好,再說了,這下棋打牌的,不耍賴還有意思麼?別計較錢叔叔罷,你家莊主哥哥才是賴皮的積年!
李清怪點子多,宋祁卻是不大感到奇怪的。只是晴兒叫了聲「宋叔叔」後,卻是一指李清說道:「你家莊主哥哥,下這個獅子老虎棋也厲害麼?」
晴兒一皺她的小鼻子笑道:「莊主哥哥下不過若風哥哥,也賴的,因此若風哥哥不和他下了。」
小丫頭片子口沒遮擋的,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可是李清心裡的痛啊,才把規則教給若風沒多久,李清就下不過他,咱也算是發明者了,老輸多沒面子,於是李清便自改規則,不管河裡有老鼠擋道呢,獅子跳過河就把若風的老虎吃掉了。不過賴的次數也不太多,也就七、八次而已,若風氣得不和李清下了。
不下就不下,反正咱還能贏你姐姐!
宋祁你小子可不地道,占老子便宜。
天公做美,艷陽的天兒,卻不太熱,清風拂面,暑氣也不大,歪躺在樹陰低下,滿眼卻是春光,很有些賞心悅目的味道。
「小宋為何今日想到上水雲莊來,莫非也聽到風聲了麼?」李清懶洋洋的問道。
這可真冤枉人家兩兄弟了,前天才有禮部的小吏來驛館報喜信,今科的放榜比往屆要遲了很多,通過了閣試的舉子都是揣揣不安的很,連平素一向自信的宋祁也不例外,好不容易等到喜報,兩兄弟一起上榜自然是心情好的很。
昨日一同上晏殊府上謝過了座師,晏殊才稍微透露了下內情,宋郊才明白自己是沾了年紀大的光,不過便宜被自家兄長佔去,宋祁也毫無芥蒂;今天便到李清府上來拜訪,實際上已經給了李清很大的面子,確實不知道水雲莊裡有熱鬧可瞧。
宋祁還驚異李清消息怎地如此靈通呢,知道他兩兄弟上榜不奇怪,中狀元本就一朝成名天下聞,只是晏殊說的內情可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宋祁口快的很,直接便問了出來。
李清得意地笑笑也不答,當然知道,而且咱是千年之後早就知道了,這句話可矛盾得很,說出來宋祁也不會明白的,便把話題一頓亂扯,宋祁也是明白人,許是李三郎不願意說消息來源呢,乾脆陪著李清也瞎扯起來。
可瞎扯也得有個頭啊,眼見著下棋都下出獅子、老虎來了,踢球還能踢出個花頭來不?李三郎還說自己要表演跳舞,宋祁可是期待的很,只是現在怎麼一個勁瞎扯?宋祁說了數次上球場去看看,李清老在搖頭說不去,正好錢蔚又下輸了,垂頭喪氣地跑李清身邊坐下,宋邪和鎮西侯也是老相識了,閒話不說,扯著錢蔚便沖後園走了。
乍就不懂憐香惜玉呢,今天的主賓可都是妹妹,好歹也得等太陽沒那麼毒辣才開始啊,把妹妹的小臉都給曬黑了,李清可不願意。
若風帶著晴兒又不知跑哪去施展神威去了,這小子走遠了好,省的站在面前咱總有些心虛的,李清跟著樹蔭挪挪自己的屁股,然後舒舒服服躺在樹下草地上,閉上眼亂吟道:「我欲醉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郎地郎地個郎。」
正美著呢,忽聞邊上哧的一笑,一個清脆的聲音笑道:「公子好生自在,未飲先醉,卻不知醉意為何而來?」
李清將眼睛睜開一看,不知何時隨煙領著幾個姑娘站在邊上正笑著看他呢,李清雙手一撐,想起來給大家見個禮,隨煙趕緊過來雙手虛按,「公子且隨意罷,這要禮數多了,反顯得生分了。
「李清笑道:「隨煙不領姑娘們四處逛逛的?如今莊裡景致可不同了罷,得閒也常來住住。」
隨煙笑道:「我本是水雲莊出來的人,自然要常來的,非是要擾人清夢,只是公子欲嘴,隨煙豈可不攜酒隨侍的?」說完,變戲法一般手上多了壺酒。
李清接在手上,一股涼絲絲的寒意傳來,小丫頭倒有心的很,想是先用冰鎮過了,李清仰頭灌了一大口,渾身通泰,「好,隨煙,這時候要是再來一大塊烤肉,那就更妙了。」
隨煙也是想起以前在水雲莊時,被李清帶著在園子裡烤肉飲酒的往事,抿嘴一笑道:「烤肉不曾備下,有些瓜果菜蔬下酒,不知公子滿意否?」
這時候李清才注意到另外幾個姑娘手上都提著食盒呢,想是都裝著吃的,李清笑道:「來來來,都坐下,別管那些虛禮兒,席地而坐乃是古風,我等今日不妨效劉伶一醉。」
還沒開喝呢,只聽一人高笑道:「三郎好自在,如此熱鬧,怎得不預小弟一個。」
曾子云:士不可不宏毅,任重而道遠。風月亦然,李三郎亦需宏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