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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一百八十六章 篩選 文 / 狐雲

    李清站在台上發愣。

    宋初太祖採用趙普的建議收天下精兵,以補禁旅之闕,所以才叫做禁軍,強兵盛於內,無復五代更替之弊,可李清見了這天下的強兵,才知道當時在延州的時候,覺得那些廂兵差勁錯得有多厲害。

    他現在寧願要廂兵,儘管那些廂兵身材瘦小些、衣服破爛些、神色委頓些,可不管怎麼說,那怎麼都是一個兵,現在來的這些算什麼?二流子?心裡那個悔啊,早知道當初就不該答應騎捷軍的那個都指揮使就在騎捷軍裡挑人,人家捧日軍雖然輸的一塌糊塗,可往人跟前這麼一站也要像回事的多。

    凌蔚老臉有些掛不住,瞧著自己的兵不像個樣子,可他也沒辦法,怎麼能和捧日軍比?人家是上四軍,人家有三萬人,湊五百個像樣的還不容易啊,我這騎捷軍一共才三千多人,人家大多駐紮在京城裡,我們這些雜牌是在郊外,而且各個軍還是按指揮為單位混合駐紮的,這手下的指揮使有的一年也見不上一次呢。

    李清這才明白為什麼慕容一禎他們還在騎捷軍的時候,可以在自己莊裡隨便怎麼住都沒人過問,原來管理這麼鬆散,大宋的軍隊其實都是以指揮為單位的,只要指揮使沒意見,手下的兵愛怎麼樣都可以。

    所以現在才有李清在看台上看見的盛況,一個時辰裡,稀稀拉拉好幾個方向都有兵過來,排成隊列?笑話了,衣服穿整齊就不錯了,李清實在看不下去了,特意一大早就爬起來,我容易嗎我?回去補個回籠覺再來,怕人都沒到齊。

    爬回床上是不可能了,因為正廳裡幾個人都在等他,與李清的沮喪不一樣。陳全對這些兵要滿意的多,至少身子骨結實,一個個油光滿面的,所以陳全對著騎捷軍的老上司一個勁的道謝,謝什麼謝?就這麼群二流子!李清沒好氣的問道:「凌大人,騎捷軍一共多少人啊?」

    凌蔚苦笑說:「實不相瞞,若是全到的話,應有三千四百多人。」

    厲害。一吃就是一千多人的空缺,不過這還算是小的,捧日軍分左右兩廂,要是人都齊的話應該是五萬人,凌大人這同樣的都指揮使和人家比起來還正是小巫見大巫,李清又問道:「他們可願意來龍翔軍?」

    願意,太願意了,不說龍翔軍算是太子的親軍,就衝著待遇按照上四軍一樣,那些兵們就打破頭的想來。他們不知道要是打輸了不但太子不會要這親軍。怕是待遇也別想有嗎?凌蔚嘿嘿笑著搖頭,沒說。

    老狐狸!

    得,選人吧。慕容一禎向李清討教方略呢,李清看看陳全,畢竟自己沒有官職,正常應該是陳全發話才行,陳全見李清看他,笑道:「如今太子已將此事交與公子,便是陳某也聽公子調遣,再者公子前日與那許多人立下賭約,若是輸了,陳某上何處去弄這恁多的家當。」

    這話還提醒了凌蔚了。這個騎捷軍的都指揮使哈哈笑道:「凌某自是支持公子的,因此不曾許下賭約,只是家中亦有幾個姬妾想學這歌舞,不知道公子可願成全?」

    擺明就是趁火打劫了,不過李清也沒辦法,誰叫自己缺人呢,行啊,要學鳴玉琴?也行,不過現在人手不夠。可沒多餘的人派到你家去,乾脆你把你的那些姬妾叫來水雲莊吧,凌大人樂了,拱手謝道:

    「如此凌某便在公子府上叨擾幾日了。」

    要按朝廷的選兵標準,在李清看來就是滑稽了,身高超過五尺七寸就是健卒?扯淡,不是都想來騎捷軍麼?簡單了,看看那些個油子個個站沒站像的,等人齊了,想來的都按隊列站好,站一個時辰,誰說話走動立刻便取消資格。

    宋祁在一邊不解了,「李公子,便這般站法就可選人麼?太兒戲了些罷?所為何來?」

    兒戲?這兩軍交戰,經常是一大早便埋鍋造飯然後列陣出兵,從五更天站到下午也是常有的事情,要是連站都站不住,還打什麼仗?

    慕容一禎還問站成什麼陣形呢?李清哈哈笑道「隨便何種陣形,只有一條,若是說話走動,便立時取消資格,選人甚是關鍵,一禎萬不可鬆懈。」

    慕容一禎答應一聲,自帶人去後場點兵列陣呢,李清對凌蔚說道:

    「凌大人不如招那些指揮大人過來,一同飲酒做樂可好?」

    凌大人自然是高興的,宋祁心裡可不痛快,平日嬉笑無度就算了,怎麼這要選兵了,這李公子還是惦記著飲酒做樂呢,莫非自己看錯人了?宋祁拱拱手對李清說道:「宋某無心飲酒,還是隨慕容小將軍去校場的好。」

    行啊,去就去,不過李清笑道:「宋公子可要仔細了,一上得校場,便需為人表率,你可亦能站上一個時辰麼?」

    小宋還真不服氣了,不就是站著麼?有什麼不行的?

    和武將在一起就是要爽快些,凌蔚的那些個手下指揮把人送過來來,知道自己沒份的,也沒有過多奢望,雖然自己手下人會少下,辦起事來有些不方便,可這空額不是又可以多吃幾份了麼?在咱這大宋當兵可是份好差使,有可以安排幾個親友子弟進來了。這心裡沒有芥蒂,喝起酒來自然就開心,何況這李公子果然是個風流的,他府上的歌舞不比秦時樓的差,咱要吃多少空餉才能上一次秦時樓啊?

    不到一個時辰,安小哥便扶著宋祁回來了,李清絲毫不覺得奇怪,六月的天,你以為站就那麼容易?咱們喝酒都喝出一身汗來了,見這小宋一臉的慘白,李清也不廢話,三下兩下把宋祁的上衣扒開,叫安小哥弄塊濕毛巾來,赤身**像什麼話?有辱斯文啊,宋祁竭力掙扎,只是有些虛脫使不上勁,李清劈頭訓道:「你們這些書生,平日價說起治軍方略來頭頭是道,你以為做軍人便如此容易麼?有辱斯文?要斯文便不該上這來!」

    那些個武將哪有不喜歡聽這話的。一齊哈哈大笑起來,宋祁也是滿面羞愧,誰叫自己連一個時辰都站不下來呢?安小哥將毛巾遞與宋祁然後回桌李清道:「公子,還未到一個時辰,十停人馬倒去了六七成了,慕容大哥問接下來如何個方略?」

    李清問道:「這虛脫之人多不多?可都妥善處置了?」

    安小哥笑道:「怕不有六、七百人,只是在涼棚內安歇,飲些茶水,並無大礙的,公子放心。」

    李清轉頭對那些指揮使們說道:「各位大人,這繼續篩選怕要費些時日的,李清想將剩下的這些兵士多留幾日,不知可否?」

    「行,多留幾日又何妨的?只是這龍翔軍不收留我等,公子有心便與太子說說,這親軍只一個指揮也成少了些,莫如將我騎捷軍都做親軍,豈不是好?」那些指揮笑道。

    沒問題。像這樣的客套話李清哪有不答應的。一時飲宴罷,那些個指揮引著淘汰的本部軍兵各自回營,每個人都得了李清送的十個夜合歡,已經很開心了。

    剩下的一千多號人裡,還有不少是都頭押司的小官,這個李清可就不管了,自從太祖杯酒釋兵權後,高階武將都掛了虛職,為達到揚文抑武的目的,都是任命一些低階武將來掌兵權,連捧日軍的都指揮使別看手下都是幾萬人了,也才是個正五品的小官,在京城裡都排不上號。這些都頭押司就算不入流了,所以李清讓陳全一概免了,不願意留的儘管走。

    讓延州的那些兄弟都做都頭,每個人都挑上一百人,副都頭、押司自行任免,反正都是暫時的,當晚李清便把那些兄弟都叫來正廳,僅憑一個站立可不好選人,要在競爭中淘汰人。怎麼個成行成列排隊形這些宋兵可是嫻熟的,因為平時操演就是這東西,李清要加的新鮮玩意可就多了,光這個站立就不一樣,因為李清自己極欣賞跨立的,就是雙腿分開齊肩寬,雙手背在臀後握拳,這個跨立在後世裡還有個有意思的名字,叫「巴頓式立正」。

    第二天李清雖然也是早早的爬起來,卻沒有立時去校場,因為楊家兄弟和孫五都來了,他們和李清一樣不是軍身,所以李清叫他們負責在邊上監督,而宋祁與妙玄則帶著莊丁們在涼棚中準備茶水,要是有人頂不住了,便去抬下來休息,當然,也就是淘汰了。

    日上三竿,李清也是披掛上皮甲和陳全一起走上了主看台,隨著土根將鼓擂響,樹林後的帳篷裡跑出一大群士兵來,李清和陳全高高的跨立在台上也不出聲,任由那些都頭將隊伍整頓好,可能是延州那些兄弟們昨晚都交代過了,今天的情況比昨天好哪去了,不過在李清眼裡還是差勁得很。

    大約過了一刻鐘時間,千來號人才站成了前後兩排十個方陣,慕容一禎一聲「威武」的口令,這十個方隊都像李清一樣跨立在六月的陽光下。

    李清站在台上,微微瞇起了眼睛,思緒卻是飄回到千年以後,當年初入大學,一群不諳規矩的中學生們不就是在教官的訓導下站在太陽下麼?記得教官一身呢子軍服,記得教官是儀仗兵出身,記得教官親手教他疊被子,記得教官分列式那挺拔的身姿。不知道教官現在過的可好?咱李清可是把您的教導帶到千年前的大宋來了。

    還是有人倒下,因為今天的太陽比昨日還要猛一些,連李清都覺得頭暈目眩,咬著牙在台上撐著,好不容易熬到一個時辰,李清深吸了一口氣,對慕容一禎說道:「暫且休息,叫士卒們多喝些水,聽鼓聲重新列隊。」

    李清回頭,宋祁兩隻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這個在歷史上曾經慷慨激昂上書抨擊宋朝兵制的風流子,怕是對兵事有了更深刻認識罷。

    這一次的站立又少了一百多號人,再一通鼓罷,近千號人排成方隊的時候,卻是慕容一禎站在台中,大聲喝道:「眾家弟兄,非是我等刻薄,只因太子要一支驍勇善戰的親軍,要一支悍不畏死的親軍,要一支能打贏龍衛軍的親軍。一月之後,我等要與龍衛軍交手,若是輸了,便不能為親軍,這龍翔二字也需除名,若有不願者可盡行離去。」

    這番話在人群裡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很多人以為只要熬過來便可以亨受上四軍待遇了,歷來激勵軍心者。不少便是以高官厚祿相誘,可李清不這麼想,什麼高官厚祿能比上小命值錢?為了錢可以不怕死?這是要錢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他可以為錢不要命,那他也可以為錢做任何事情,這不是李清認為的合格軍人,好的軍人是要有不甘人後的骨氣,是要有不屈服的血性,為錢動心的,沒資格做太子的親軍。

    就是人走光了。李清也不覺得惋惜。何況只走了一百多人,看來骨子裡有血性的還是多數,不就是和龍衛軍來一架麼。誰說就一定輸的?

    看台右邊立起了一個高約五米的棚架,見隊列穩定下來,李清也不說話,對孫五微一示意,轉身便爬到棚架上去了,剩下的七、八百士兵都屏住呼吸的看著李清爬上去,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麼,棚架下面站著楊家兄弟和孫五,這是李清特意安排的,還就因為他們也不是軍身。在眾人驚呼聲裡,李清縱身跳下了棚架,楊家兄弟早有準備,伸手托住李清的腰腿,孫五在下面托出李清的背,三人把李清穩穩當當放下地來,李清一笑,對慕容一禎和陳全微一示意,陳全和慕容一禎帶著土根等四人也走到棚架下面。李清將手一揮,那些個都頭引著自己的手下按順序爬上了棚架。

    做頭的想手下服從,首先就要得到人家的信任,五米多高的棚架一般人上去會有些害怕,可他就得相信自己的這個將官會把自己穩穩當當地接下來,李清出這個主意的時候只有宋祁表露出了不解,於是昨晚李清已經親身示範了一次,等宋祁從棚架上也跳下一次之後,深深的對李清、陳全和慕容一禎行了一個大禮,什麼樣的賭咒發誓拍胸口比得上行動?兄弟,跳下來,相信我,我肯定會接住你!

    幾乎沒有孬種,只是那些士兵被自己地頭兒接住後,臉上有些乍驚乍喜的神色,這就是李清要的目的,只有建立信任之後,你叫人家衝鋒人家才會沖,剩下時間李清也沒心情在這耗了,依次跳完之後,李清叫延州那些兄弟帶著自己兵士練習站隊列去了,明兒一早,便看誰比誰快了,快了的沒有賞,慢了的要淘汰。

    舒舒服服洗了個澡後,李清在廳裡歪坐著和宋祁聊些家長裡短,有了昨晚的一次親身體驗後,宋祁覺得和李清的距離一下拉近了許多,他原本就是個不拘小節的人,見李清也是大大咧咧,他也放肆開了,李清還是歪坐呢,宋祁的腳都搭到桌子上了,理由很充分,誰叫那個帶踏腳的搖椅只有一隻呢。

    「小宋,為何你的小名要叫選哥呢,叫八哥不好麼?」李清故意打趣道。

    宋祁神色一愣,不解道:「家母只生下我兄弟二人,如何要叫做八哥。」見李清不懷好意的哈哈大笑,知道這李三郎拿自己開心呢,繼而說道:「因是家母生祁之時,夜夢朱衣人送《昭明文選》一套,故而取了個選哥的乳名。」

    李清怪笑道:「原來是送文選,難怪會中狀元,怕是生你哥哥時送的是相印了。」

    宋祁奇怪的問道:「什麼中狀元?生我哥哥時家母夢到的可不是送相印的。」

    切,莫非還真有夢?

    可不是麼,生宋郊的時候人家老媽是夢見朱衣人送了一顆珠寶,李清更覺得滑稽了,這神仙明顯就送錯了麼,珠寶應該送給宋祁才對,得,敢情人家老媽就愛做夢,李清有些鬱悶了,怎麼我老媽就說我是廁所裡撿來的呢?看來還真是境界不一樣啊。

    兩人正在這笑談,廳外走進一人,李清一瞧見,啊的大叫一聲便蹦起來迎上去,把宋祁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地上。

    「劉叔,莫不是王小將軍把你也給了我?這可太好了。」李清叫道。

    「好你個李公子,便把小老兒當做了那賭注,真是氣煞人了。」劉叔佯怒道。

    李清嬉皮笑臉的說道:「李清怎敢拿劉叔做賭注的,委實是想念的緊了,又怕那德顯捨不得放人,因此便開了價,你老消消氣,要不,你擂我兩拳解恨好不?」

    延州一路下來,和劉叔的感情可真不是一般了,所以李清在劉叔面前就會賣小一些,有個地方撒嬌,總是件佔便宜的事情。

    劉叔也笑道:「你不敢拿小老兒做賭注,只是小老兒如今卻真是賭注了。」

    誰?誰這麼大膽?莫不是王德顯那小子,劉叔你別急,一個月後,看我怎麼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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