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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碧血黃沙 第二十一章:初捷 (3) 文 / 安娜芳芳

    第二十一章:初捷(3)

    「噢,這樣我就放心了。」沈珺略鬆了口氣,嘴裡兀自吶吶著:「西北、庭州……哦!」她突然眼睛一亮,忙問:「哥,我記得狄大人的三公子和那位李先生,他們就是去的西北、庭州,對嗎?」沈槐臉色陰沉地點了點頭,沈珺沒有注意到他的神情,更加喜悅地道:「對了,還有梅先生,好像也是去那裡,哥,這回你都能見到他們嗎?」

    沈槐哼了一聲,沈珺這才發現他神色不對,納悶道:「哥,你怎麼了?你不想看見他們嗎?狄先生和李先生,他們不都是你的好朋友嗎?」沈槐沉默不語,沈珺想了想,站起身去打開櫃子,從裡面找出一疊衣服來,放在床上,看著沈槐小心翼翼地道:「哥,上次李先生和狄先生到我們家時,我看他們衣服太單薄,就盤算著給他們每人做件坎肩。哦,給小斌兒也做一件,可他們走得太急,我沒來得及做好。來洛陽以後才做完,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帶給他們。這次巧了,你要能碰上他們的話正好可以帶去。」

    沈槐驟然變色,聲音不覺抬高了:「阿珺,你也太多此一舉了吧!別說我不一定能見到他們,就算是見到了,也已是盛夏時節,西域那裡比中原更加炎熱,要你這坎肩作甚?你不覺得可笑,我還怕人笑話呢!」沈珺被他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期期艾艾地道:「哥,你、你別生氣,我只是覺得做都做了,再說他們要在西北待下去,還是會碰到天寒地凍的……」沈槐打斷她的話,冷笑道:「阿珺,你不過和他們相處了兩天,就如此念念不忘的,不會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吧?」

    沈珺渾身一震,右手撫在那疊精心縫製的衣服上,垂首不語。沈槐冰冷的目光鎖在她的身上,繼續含沙射影地道:「阿珺,去年除夕夜在金城關的家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始終有很大的疑惑,咱們家那老爺子究竟是怎麼死的,到現在仍然不明不白。哼,我一直都覺得,這件事情和梅迎春脫不了干係,和李元芳、狄景輝也一定有瓜葛,這回我去西北若是真能碰上他們這幾個,倒是要藉機把老爺子的死因好好查一查!」

    見沈珺只管低著頭,沈槐不耐煩地扯過她的手,粗魯地把那堆衣服往床邊推開,猛一用力將沈珺拉進自己的懷抱,道:「行了,別管那些不相干的。我就要走了,咱們只有今夜可以聚一聚,你要讓我開心,對不對?」沈珺這才抬起頭來,眼中雖有委屈的淚光閃動,卻依然無比溫情地朝沈槐微笑,纖纖玉臂圍攏到沈槐的腰間,替他寬衣解帶。

    沈槐睡熟了,在沈珺的身側發出輕輕的鼾聲。藉著淡淡的月色,沈珺癡癡地端詳著他的睡容,看了一遍又一遍,卻總也看不夠。她已經不記得他們的第一次是如何發生,她只記得從小就堅信,自己生來就是屬於這個男人的,因此何時何地怎樣成為他的人其實一點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一生一世守在他的身邊,服侍他、照料他、愛護他,為了他奉獻一切。

    情不自禁地,沈珺湊過去親吻沈槐的雙唇,恍恍惚惚地想著:「多麼美好多麼可愛的人兒啊,他就是我的生命、我的理想、我的天神……娘,您的遺願女兒一直都奉守著,『不離不棄、生死相隨』,這句話女兒時刻銘記在心,絲毫不敢違逆。娘,女兒還要感激您,正因為您要求女兒愛他,女兒才可以活得像現在這樣充實……」

    三天之後的五月初三,武皇欽命平西行軍大總管、右武威衛林錚大將軍率十萬大軍自洛陽出征,隴右道安撫使狄仁傑大人隨軍同行。太子李顯代表皇帝送至城外都亭,諄諄囑托,殷切餞別。自這一天起,東都洛陽和大軍沿途的百姓才陸續知道,大周和突厥又要開戰了。

    然而西域邊陲的庭州依然風平浪靜,這個浪漫多姿的邊城每年自五月起便進入了夏季。一旦入夏,庭州白天的氣溫就驟然升高,尤其是沙漠附近缺少植被的荒坡和山地,晝夜溫差極大,正午時候觸目所見的一切都會被火辣辣的太陽烤到滾燙,難怪不遠處的幾座禿山甚至被人們稱為「火焰山」。

    當然,夏季也是一年之中庭州最熱鬧、最絢爛、最濃烈的季節。盛開了整個春季的繁花漸次凋謝,卻迎來了瓜果逐個成熟的時候。陽光燦爛奪目,晃得人睜不開眼睛;空氣中飄散著各種濃郁的花香、瓜果香和西域各色香料的氣味,更是熏得人如醉如癡;喜好歌舞的胡人嫌天氣太熱不願意勞作,乾脆喝飽了葡萄酒成天彈琴唱歌、狂歡起舞,頭頂上的葡萄籐爬得滿棚滿架,遮出片片蔭涼,連雀鳥都來湊熱鬧,啾啾的鳴聲和著樂曲,此情此景,就算是人間天堂,也不過如此了吧。

    其中大巴扎又是整個庭州城中最熱鬧的地方。因日長夜短,巴扎開市的時間在夏季長出一個時辰。李元芳這兩天沒別的事情,索性從早到晚呆在巴扎裡頭。他本來就會突厥語,和胡人打起交道來還算順暢,按高長福留下的賬冊把巴扎兜底摸了個透後,就開始盡心盡力地履行管理巴扎的職責。這天他又忙了一整個上午,就在巴扎旁隨便找了個酒鋪,坐下吃午飯。

    李元芳特意挑了涼棚外的一張木桌坐,日頭直直地曬在頭頂和後背上,他熱得滿頭大汗卻覺得很舒服。李元芳非常喜歡庭州這個熱烈的夏天,乾燥、高溫和日曬讓他的傷痛緩解了不少,他常常不自覺地想,狄景輝的主意很不錯,也許真該選擇在這裡定居下來,多麼美好愜意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假如沒有那些潛伏著的邪惡和危機,那該有多好啊……

    胡人老闆抱著盛滿葡萄酒的木桶過來,咚地一聲撂在桌上。李元芳請來一起吃飯的幾個巴扎上的商舖老闆,頓時眼冒精光,爭先恐後地捋起袖管倒酒,迫不及待地喝將起來。其中一個小個子波斯人還算周到,給李元芳也滿滿倒了一碗,李元芳咕嘟嘟地灌下去大半碗,看那幾個傢伙喝得興起,已經開始手舞足蹈,不覺也笑了。胡人老闆接著又端上香氣撲鼻的雞肉、牛羊肉和用井水鎮得冰涼的酸奶,還有大盤子新鮮的櫻桃和黃杏,全都水靈靈地在艷陽下放著光。

    自從送走了梅迎春、蒙丹,又把狄景輝和韓斌安置在牧民那裡,李元芳就只剩下一個人留在庭州。在大食人那裡買藥沒有花錢,牧民也對銀錢不敢興趣,狄仁傑千里迢迢請梅迎春捎來的銀子居然花不出去。身邊帶著這些錢,李元芳發現自己突然成了個不大不小的財主,他倒也豪爽,仗著有錢,就乾脆一日三餐全在巴扎上輪流請人吃飯,大肆揮霍宰相大人的銀兩。李元芳的道理是:一個人吃飯總沒胃口,有人作陪,他可以暫時把煩惱都拋在一邊,還能和各族商販混個熟絡,就算狄仁傑知道了他這麼花錢,也會同意的吧!

    給李元芳斟酒的小個子波斯人叫木木,是賣香料的商販。接連喝了幾大碗的葡萄酒,木木的舌頭有些直了,看見李元芳正在津津有味地大吃杏子和櫻桃,便湊過去討好地說:「李、李軍爺,這櫻桃好吃吧?不過,比咱家鄉波斯的櫻桃還差點兒。等我回去給您帶點兒來嘗嘗?甜極了!」李元芳朝他點點頭:「唔,你什麼時候回波斯,要到秋天了吧?」木木愣了愣,四下瞧了瞧,才壓低聲音道:「李軍爺,我們這兩天就打算走了。還有別的商隊,也都在這幾天就出發,繞道突厥金山返鄉。」

    李元芳看了看木木,不動聲色地問:「哦,我也發現巴扎上的商舖陸續走了不少,怎麼回事?夏季最好做生意的時節,你們怎麼都急著走?貨都賣完了?」木木鬼鬼祟祟地東張西望了一番,才下定決心湊到李元芳的耳邊,酒氣直撲過來:「李軍爺,您是好人,對咱不錯,我就實話跟您說了,這庭州馬上就要打仗了!」李元芳瞇縫起眼睛,輕輕重複道:「庭州要打仗?這消息你們從哪裡得來的?」

    「咳,消息打哪兒來的我也不清楚,可巴扎上都已經傳開了。」木木說著又灌了一碗酒入肚,李元芳也不追問,等了一會兒才道:「你們不是今天才得到這個消息吧?為什麼這兩天才走?」木木搖頭歎息:「還不是因為那些貨,賣不完賠得太大,捨不得啊。還好這幾天有人來收貨,出價雖然很低,但總比扔了強,所以我們才趕緊處理掉貨品,就可以出發了。」

    李元芳這回倒有些意外:「有人賤價收貨?什麼人?是什麼貨都收還是挑特定的貨品?」木木滿臉通紅地搖頭:「不知道是什麼來歷,咱這巴扎上從來沒見多過那麼一幫人,什麼貨都收,還價特狠,不過大家為了早點兒脫身,也顧不上其他了。」

    李元芳皺了皺眉,正要開口,忽聽前面一陣喧嘩,人群朝一個方向聚攏過去,彷彿還有哭叫之聲隱約傳來。李元芳忙從懷裡掏出銀子扔在桌上,囑咐木木:「你和老闆結賬。」自己三步兩步便趕到人群聚集的地方。才一會兒功夫這裡就被看熱鬧的閒人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李元芳擠進人堆,看見地上躺著個半死不活的老和尚,在他的身邊還跪著個十來歲的小和尚,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痛哭著,嘴裡還斷斷續續地叫著:「師傅,師傅……嗚嗚,你快醒醒啊!」

    圍觀的眾人七嘴八舌卻無人上前幫忙,李元芳走向前去,蹲在這師徒二人的身邊,發現他們都是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全身上下染滿半黑不紅的顏色,衝鼻而來還有股夾雜著血腥味的臭氣,李元芳不覺皺了皺眉,用盡量和緩的語調問那小和尚:「小師傅,你先別哭,告訴我你的師傅怎麼了?」

    小和尚抹了把眼淚,哀哀訴說道:「嗚嗚,我師傅受了傷,走這麼遠的路還沒吃的,他、他快死了,嗚嗚……」「受了傷?」李元芳從地上扶起那老和尚,突然心一沉,手中的這具軀體在這炎夏中居然透骨冰涼,他不露聲色地探了探老和尚的鼻息,就輕輕將其平放在地上,又掀開老和尚胸前沾滿血跡的裟衣,李元芳的眉頭驟然緊鎖,立即問那小和尚:「這是刀傷!怎麼回事,你師傅被何人所傷?」

    「是,是突厥人。」小和尚放聲大哭起來,李元芳按了按他的肩膀,溫和地道:「別著急,你慢慢說。」小和尚點點頭,看一眼聲息全無的師傅,這才一邊抽噎著一邊告訴李元芳,原來他們是沙州鳴沙山下的石窟中繪製巖畫的和尚,師傅法名普慧。就在半個月之前,突厥大軍突然進犯沙州,與守城的大周軍隊發生鏖戰,突厥兵久攻不下,就把沙州城圍成了個鐵桶,還在沙州附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連他和師傅繪製佛像巖畫的石窟都不放過。師傅為了保護巖畫與他們拚命,被砍成重傷。後來師徒二人乘亂逃離沙州,一路向西而來,普慧傷重垂危,經過伊州時本想入城躲藏,哪知伊州城門緊閉,任何人都不放入內,小和尚只好再拖著普慧往西逃難,一路上走走停停,今天總算是連滾帶爬地進了庭州,卻不料師傅來到這巴扎附近就躺倒在地,再也走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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