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暗夜迷情 第八章:邊城 (7) 文 / 安娜芳芳
第八章:邊城(7)
韓斌嘴裡咬著塊雞肉,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李元芳伸手過去取下雞肉,將他抱到榻上,小心地給他蓋好被子,才回頭輕聲道:「我去買酒菜時還聽到些話,似乎這個庭州刺史也有些古怪,明天咱們就去會會他。」狄景輝沒好氣地道:「行了,行了。你我一個是流放犯,一個是戍邊校尉,還是趕緊找人把我們安置了要緊,別沒事弄得自己好像黜置使!你啊,全是跟我爹學出來的壞毛病。」李元芳聽得愣了愣,也笑道:「你說得倒有些道理,我是得改改。」
兩人繼續喝酒聊天,直至二更敲響,俱感睏倦難支,便各自洗漱了睡下。五更剛過,李元芳驚醒了。自小時候開始習武,他就養成了每天五更即起鍛煉的習慣,除了極少的幾次重傷臥床之外,一直堅持到現在。
李元芳輕手輕腳地起身穿衣,觸手可及的一切都冰冷刺骨。狄景輝說得不錯,從去年十一月開始,他們一路向西向北,總是走在最最酷寒的冬季裡面,昨天總算是到達了目的地——庭州,卻仍然見不到一絲大漠綠洲的春意。李元芳下榻朝門外走去,後背上一陣一陣的痙攣和刺痛,令他呼吸艱塞。李元芳苦澀地笑了,大人囑咐過很多次,不要喝酒,不要喝酒,可這漫長的冬天實在太難熬了,即使是他,也會有意志力枯竭的時候。
戶外還是漆黑的冬夜,昏暗的天空中晨星寥落,李元芳踏著積雪走到一棵銀杏樹前,折下根長長的枝條,揮了揮,感覺倒挺稱手。把幽蘭劍留給狄仁傑以後,他的身邊就沒有一件可用的武器了。李元芳想,等入了翰海軍,首先要給自己找一樣兵刃,最簡單的鋼刀就可以,他習慣用刀,況且戰場上殺敵,刀比劍更實用更有力。
想到翰海軍,李元芳的心中又湧起一陣不快。昨天上午到達庭州以後,他把狄景輝和韓斌安置在館驛,自己便立即去翰海軍府報到,卻未曾料想到是那樣的局面。整個旅途雖然艱難,他的心中對從軍戍邊始終抱有很大的期待。正是這種對塞外烽煙和大漠金戈的嚮往,支撐著李元芳離開狄仁傑,也給了他堅強面對被貶遭辱的處境、帶著傷痛一路西行的全部勇氣。不是不瞭解軍隊的現實,也不是不懂得天下烏鴉一般黑的道理,但人總要給自己找尋精神的寄托,尤其是他這個幾乎已經一無所有的人。
不,李元芳搖頭摒棄紛亂的思緒。永遠都不洩氣,這是他為人的準則。邊塞的生活才剛剛開始,現在就質疑和彷徨,為時過早了。反正無論自己受到何種待遇,他都要盡一切努力把狄景輝和韓斌安置好。昨天李元芳選擇先去翰海軍報到,就是為了能夠把握住局面,結果卻遭到冷遇,但這一整天的經歷也讓他斷定,面對庭州官府和翰海軍府,必須要使用些非常的手段。利用狄仁傑的名頭來做文章,是他從心底裡憎恨的行為,但是為了能給狄景輝尋求一個相對較好的環境,也只能不得已而為之了。
想過這些,李元芳靜下心來,緩緩調整氣息,站定、起勢、手中的樹枝舞動生風,腦海中雜念頓除,一套刀法練完,渾身寒意祛盡,僵硬的後背鬆弛了不少,雖然疼痛依舊,頭腦卻清醒了,胸口的憋悶感也隨之減輕。
看著樹枝上和地下乾淨的積雪,李元芳突然起了玩興,他解開上衣,捏起雪團,將雪抹上前胸和肩膀,用力摩擦,皮膚很快變得通紅,**辣的感覺隨著血液流動到全身,精神頓時為之一振。李元芳正打算往後背也擦一點雪上去,猛地聽到身後細細簌簌的聲音,他頭也沒回,就將手裡的雪團往後拋去。
「嗚!」的一聲怪叫從腦後傳來,李元芳猛轉過身,就見一小團黑影蜷縮在雪地之上,蹬了蹬腿就不動彈了。原來是只野貓,李元芳搖搖頭,覺得自己大驚小怪的十分可笑。他把衣服攏上肩膀,剛想回屋,面前的枯樹叢中飛快地跑出一個矮小的身影,嘴裡大叫著「哈比比!」直接撲到了黑貓身旁,抱住那貓的身子嚎啕大哭。
李元芳看得又詫異又好笑,向前走了幾步來到那人身邊,輕輕拍了拍那人的肩,低聲招呼:「喂,這是你的貓嗎?你再仔細看看,它應該還沒死。」那人渾身一震,慢慢回過頭來,李元芳仔細端詳,只見他形容幼小,分明還是個孩子,看上比韓斌都要小好幾歲。一身胡人孩子的裝束,還帶著頂毛皮小帽子,煞是可愛。只是滿臉淚痕,眼神呆滯,樣子有些奇怪。
李元芳蹲下身,微笑著朝那孩子伸出手去,想要摸摸他的腦袋,安慰幾句。哪知道那孩子突然目露凶光,滿臉猙獰地哇哇大叫,拚命朝李元芳撞過來。李元芳一把捏住他的小胳膊,忙問:「你幹什麼?」那孩子也不說話,就是死命掙扎,呲牙咧嘴地沖李元芳吐著唾沫,好像發了瘋似的。李元芳心想,也許這邊塞的小孩聽不懂自己說的話,誤會自己殺了他的貓,所以才會這樣癲狂,正在尋思該怎麼辦,手裡的孩子突然眼睛朝上一翻,舌頭伸出嘴巴老長,喉嚨裡卡卡的聲音亂響,全身抽搐著連連蹬腿,隨後便軟癱在李元芳的懷裡。
這下李元芳倒有點兒茫然無措了。他慌忙試了試小孩的鼻息,還挺粗重,他晃動著孩子的身體叫了幾聲,一點用都沒有。地上那只惹禍的黑貓醒了,剛才李元芳的雪團只是把它砸昏,現在這畜牲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衝著李元芳懷裡的孩子「喵,喵」亂叫,搞得李元芳更加心煩意亂。他抱著小孩剛站起身,面前的樹叢中又閃出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