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暗夜迷情 第七章:投親 (4) 文 / 安娜芳芳
第七章:投親(4)
在領著沈槐去客棧的途中,梅迎春不露痕跡地打量著沈槐身上精幹華麗的將軍服色,腦海中浮現出那個漫長的除夕之夜,與李元芳、狄景輝在沈珺家中堂屋內飲酒談話的場面,內心深處突然湧起強烈的感同身受之情,久久不能平靜。
就在他們並肩離開狄府後不久,狄春匆匆忙忙地來到狄仁傑的書房,報告了府門前發生的事情。狄仁傑長長地舒了口氣,囑咐狄春小心候著,不論沈將軍有任何需要,都要盡心安排。狄春答應著退了出去,狄仁傑這才將十幾天來反覆在看的兩封書信再次放到面前。這兩封信都是在元宵節前後送來的,一封是老孫帶回來的韓斌的信,而另一封信,連狄春都沒見到過,那是李元芳寫來的,並以加封急件的軍報方式傳遞,直接送到了狄閣老的手中。
因此沈槐並不知道,在他向狄仁傑陳述沈珺的來信時,年邁的宰相大人其實已經完完整整地瞭解到了整個事情的經過,所以才能好整以暇地應對而不致表現得失態。為了寫這封信,李元芳考慮了很長時間。離開沈珺家以後的第一個晚上,在寄宿的客棧中,他徹夜未眠,反反覆覆地斟酌,最後落到筆端的,全部是最精確和詳盡的事實,不遺漏一點有用的信息,也不帶上任何主觀的感受,他的書信保持了一貫的風格,目的只有一個:讓狄仁傑對即將到來的沈珺和梅迎春有預先的瞭解,從而能夠做好充足的準備。無論如何,這是兩個背景複雜的陌生人,對於狄仁傑來講,就意味著某種危險。在信中,李元芳絲毫沒有表現出自己對這兩個人的好惡,極其冷靜的描述甚至顯得有些不通人情。只有狄仁傑熟悉李元芳的方式,並理解他的苦心:他不願意以任何感情色彩來影響到狄仁傑的判斷。
但是一名戍邊途中的折衝校尉,怎麼會有權利向當朝宰相傳遞絕密的加急軍報呢?這也是只有狄仁傑才知道的秘密。在狄春給李元芳送行時帶去的包裹中,有一份宰相手書的密令,據此,李元芳便可以利用沿途的驛站,向狄仁傑傳遞密信。狄仁傑這樣做的確是承擔了一定的風險的,如果被人察知,便有私相勾連的嫌疑,因此只可備萬一之需。出行至今,李元芳第一次使用了這個手段,也是考慮再三的決定:他必須讓自己的信件早於沈珺的信件到達狄仁傑的手中。
坐在書案邊,狄仁傑看著面前的這兩封書信,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自從李元芳和狄景輝離開洛陽以後,他便一直在盼著他們的來信。盼了一個多月,一下子盼來了兩封,可這是多麼奇特的兩封信啊。一封信的字跡歪歪扭扭不說,通篇別字破句,讓狄仁傑讀到眼暈,恨不得把那小孩兒揪到跟前來好好教導一番,而信的全部內容就是在向大人爺爺告狀,控訴他那個不聽話的哥哥。另一封信呢,則完全像是案情線索的通報,分明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卻描述得好像與己無關,筆調從頭至尾冷淡如冰。「還是不要計較這些細枝末節了吧。」狄仁傑苦笑著想:「看來很有必要見一見沈珺,還有那個叫梅迎春的異族人。李元芳的直覺向來非常準確,以他對這兩個人不同尋常的關注來看,他們的身上必然隱藏著某些極有價值,甚至危險的東西,需要大膽而謹慎地去把握。」
梅迎春帶著沈槐來到沈珺落腳的小跨院時,沈珺已經迫不及待地等在院中了。一路上為了不太過引人注目,沈珺沒有身披重孝,但還是在何大娘的幫助下,置辦了全身的白衣素服。此刻,她便通體潔白地站在小院中,髮髻上除了一枝銀釵之外,再無其它任何裝飾,在灰暗的暮色中,越發顯得淒楚哀傷。但是就在沈槐踏入院門的一剎那,她的眼中突然閃現出明媚的光華,雙頰頓展嬌艷,唇邊溢出春色,整個面容都被久別重逢的狂喜點燃,綻露出從未有過的嬌美。看著她的樣子,梅迎春也不禁暗暗詫異,用眼角輕掃身邊的沈槐,他倒顯得十分鎮靜,沒有特別的喜怒形諸於色,只是當他的目光與沈珺的目光相觸的那一刻,彷彿電光火石般的激情交融,在兩人的心中頓時掀起陣陣驚濤駭浪,這一切,就是梅迎春所無法感知到的了。
三人在小院中相對而站,梅迎春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道:「阿珺姑娘,我把沈將軍找來了,在下就算是功德圓滿,你們聊著……我先告退了。」沈珺依然癡呆呆地看著沈槐,渾然不覺梅迎春的話語。梅迎春有些尷尬,點點頭往外就走。沈槐忙衝他抱拳道:「梅先生,待我先與堂妹敘談之後,定要與她共去答謝梅先生,梅先生也住在這裡嗎?」梅迎春爽朗地笑道:「舉手之勞,何談一個謝字。二位久別重逢,又值沈老伯的突然亡故,還是先談正事要緊。我就住在這客棧中,向夥計一問便知。」說著,便大踏步走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