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并州迷霧 第五章(4) 文 / 安娜芳芳
第五章(4)()
并州,都督府衙門。
沈槐站在正堂中央,剛剛將藍玉觀內發生的情況原原本本地對陳松濤作了匯報。陳松濤聽完他的講述,沉吟良久道:「真沒想到,在并州治下,居然發生了這樣的慘禍。是本官失察啊。奇怪,此前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這麼個藍玉觀?」
沈槐答道:「對此末將也深感納罕。末將可以去調查一下。」
「嗯,是應該查一查。這樣吧,沈將軍,你忙了一個晚上,先去休息一下。今天下午你想辦法多去瞭解些與藍玉觀的情況,然後再去狄大人那裡走一趟,請他明日與本官、法曹等眾位大人一起去勘察藍玉觀的現場。」
「是。」
看著沈槐走出正堂,陳松濤站起身來,慢慢走入後堂,打開一扇隱蔽在書架後的小門,他轉入一間密室。
密室四面封閉,只靠桌上點著的一支蠟燭的微弱光線照明,桌旁椅子上坐著的分明就是昨晚上與李元芳在絕壁激戰的那個黑衣人。此刻,他正握著塊紗布,輕輕擦拭著左肩上的傷口,桌上扔著那支被李元芳擲入他肩頭的利箭,已經被一剪兩段。他一邊擦拭傷口,一邊咬牙切齒地發出唏噓的聲音,顯然是感到疼痛難忍。
陳松濤走過來,探頭看了看他的傷口,道:「怎麼?傷地不輕?」
「嗯,這個李元芳,真是厲害。太難對付了。」
「我提醒過你,讓你不要輕敵。你偏不信,非要見識見識他的能耐,結果怎麼樣?」
「哼,這次算我大意了,下次再見到他……」
「行了,我看最好還是不要有下次。對了,你剛才說他似乎聽出了你的聲音?」
「是的。這個人實在太精細,我只不過在他面前講過幾句話而已。」
陳松濤點頭,道:「這件事情總的來說進行的十分完美,完全達到了我們需要的效果。尤其沒想到的是,狄仁傑和李元芳來并州的路上就誤入了藍玉觀,也算是天助我們,反少了很多將他們引入歧途的麻煩。現在狄仁傑肯定已經聽了李元芳的匯報,開始分析藍玉觀的案情了。哼,他分析地越深入我們就越主動。很好,很好,今天就給他們一天的時間好好想想,明日我再去聽聽他們的分析結果。」
黑衣人道:「陳大人神機妙算,屬下佩服之至。不過,屬下總覺得這個李元芳是個麻煩,想起來就覺得頗為不安。」
陳松濤思忖著道:「說得有理。如今狄仁傑是致仕的身份,身邊無一兵一卒可以調用,就算他本領再大,說穿了也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頭子而已,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地就將他玩弄在股掌之中。但是現在他身邊有這個李元芳,事情就不那麼簡單了。況且,李元芳還聽出了你的聲音……」
「要不,想辦法把他幹掉?」黑衣人作了個「卡嚓」的手勢,牽動了傷口,立即疼得擠眉弄眼。
陳松濤搖頭道:「不行。你昨夜已經和他動過手了,如果以你的武功都鬥不過他,恐怕咱們這裡沒有人能將他輕而易舉地置於死地,萬一失手的話反而會弄巧成拙。況且,昨日我在狄仁傑處冷眼觀察,狄仁傑對他是愛護有加,假如李元芳真的出事,很難說這個老狐狸會不會狗急跳牆,做出什麼過分的事來,狄仁傑要是真的急了,恐怕還是很難對付的。」
「那,那該怎麼辦?」
陳松濤來回踱著步,嘴裡喃喃著:「讓我想想,想想,必須要找到一個萬全之策……」突然,他的眼睛一亮:「我怎麼忘記了他?!太好了,有辦法了。我不殺李元芳,我讓他呆不下去,自己走!」他又對黑衣人道:「你也不要在此久留,處理完傷口就立即回去吧。千萬小心,不要讓那個女人看出破綻來。還有,監視狄府的情況怎麼樣了?」
「請大人放心。我已經派了最精幹的人手去,讓他們多加小心,保證不再發生第一個晚上那樣的事情。而且這些人都是我們的死士,萬一被擒,他們會立即自盡,絕不讓狄仁傑問出真相!」
「很好。」
陳松濤走出密室,來到正堂上,又恢復了平常的神態,喚了一聲:「來人哪,備馬,我要到城南小姐的家中去一趟。」
并州城南,狄景輝的宅邸。
與城北狄仁傑府邸的素樸莊重不同,狄景輝的這座宅院,極盡奢華之能事,真可謂是朱戶甲第,樓閣參差,花木繁榮,煙雲鮮媚。門外有崑崙奴恭迎,門內有紫衣人吏接待,青衣仕女在院內穿梭侍奉。沉香為梁,玳瑁貼門,碧玉窗,珍珠箔,碧色階砌,不知道的恐怕還真會以為來到了皇帝的某座行宮。
狄景輝仍然是一路風風火火,直入位於第四進院子裡的內宅,推開房門,他一眼看見沉著臉坐在桌前的陳秋月,立即沒好氣地道:「成天就看到你虎著個臉,給誰看!」
陳秋月無精打采地瞟了他一眼,道:「還能給誰看?給我自己看罷了。你十天半個月都不回家,也看不了幾眼。」
狄景輝也不理她,接著道:「我剛看見你父親騎馬從這裡離開,他來過了?」
「來過了。」
「他來幹什麼?」
陳秋月冷笑道:「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不問我一句,不問孩子們一句,倒馬上問起我爹來,你可真是越來越讓我不明白了。」
狄景輝臉色一變,正要發作,想想卻又按捺下去,道:「我也是隨便一問,你就別吹毛求疵了。」說著,在桌邊坐下,自己默默地倒了杯茶喝。
陳秋月看著他的舉動,眼中突然閃現出熱切的光芒,探頭過去道:「景輝,今天你就留在家中吃晚飯吧,我讓廚房給你做幾個你平日最喜歡吃的小菜,我們夫妻二人好久沒有機會聚在一起吃飯了。啊?好不好?」
狄景輝「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陳秋月又道:「景輝,其實我父親來也不是為了什麼別的。就想問問你最近在忙什麼,他也是有些擔心你。」
「擔心我?他什麼時候對我如此好心了?」
陳秋月轉動著眼珠,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她想了想,繼續說:「父親告訴我,昨天晚上官府在城外的太行山裡發現了一個叫藍玉觀的地方,還有許多道人的屍體。」
狄景輝的面頰有些抽緊,他死死握住手中的茶杯,但是卻不發一言。陳秋月從旁觀察著他的表情,繼續說:「奇怪的是,公公來并州的路上,就已經和那個李將軍一起去過了藍玉觀,而且還在那裡過了一夜,當時觀中是空無一人的。景輝,公公和你談起過這件事情嗎?」
「他和我談?沒有,他什麼都不和我談的。」
「那麼就奇怪了,我父親還說已經去請公公明日與他一起再去勘察現場,以公公的能耐應該能很快查出事情的真相。對了,聽說那個李將軍,昨天夜裡還在藍玉觀和人交了手。我父親說,李將軍的功夫十分了得,有他在,公公真是如虎添翼,沒有什麼疑難案情解決不了。」
狄景輝將手中的茶杯猛地拍在桌上,茶水濺了一桌。
陳秋月哆嗦了一下,但她顯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咬了咬嘴唇,繼續往下說:「父親說那幾十個道眾都死得十分淒慘,說不定是有人要殺人滅口也未可知。景輝,父親來告訴我這些,是想讓你有些準備,畢竟你,你彷彿和那個藍玉觀有些關係……」
狄景輝猛地跳起身來,死死地盯著陳秋月,道:「你說什麼?我和藍玉觀有什麼關係?我連聽都沒聽到過什麼藍玉觀!」他一字一頓地道:「陳秋月,還有你那個狡詐陰險的父親!我勸你們不要得寸進尺!當年的事情是我看在與你的夫妻情份上,才隱忍了下來,可你們也不要欺人太甚!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你們休想牽扯到我的父親,我絕不會讓你們得逞!」
陳秋月慘白著臉道:「你倒是很維護公公啊。只可惜公公對你是橫看豎看都不順眼,倒把個外人當寶貝似的信任著,愛護著。我看你這個兒子,做得也真夠失敗的。如果哪天公公真查出你有什麼差錯,只怕立時就把你當作他大義滅親的犧牲品了!」
狄景輝拉開房門,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房門在他身後「砰」地一聲關上了。
陳秋月喃喃自語道:「你走吧,你走吧。永遠也不回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