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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三百零一章 大業十一年的初春 文 / 猛子

    大業十年的冬天,帝國內憂加重,雖然皇帝和中樞想盡辦法扭轉危局,但無奈政令出不了東都,中央和地方、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間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各地叛亂者有增無減、有恃無恐,不少賊首利用這個難得的機遇迅速擴展並形成了一定規模。

    十一月下,晉中離石郡胡賊劉苗王集數萬之眾舉兵叛亂,自稱天子。河北邯鄲賊帥楊公卿、汲郡賊帥王德仁、清河郡賊帥張金稱、高雞泊賊帥高士達和竇建德、豆子崗賊帥郝孝德、格謙、高開道等各自聚眾數萬,縱橫河北,嚴重威脅著東都至涿郡的水陸糧道。河南賊帥更多,其中齊魯賊帥孟讓、左孝友和盧明月的發展勢頭最為強勁,他們橫行於齊魯江淮,攻城拔寨、燒殺擄掠,無所不為。

    皇帝震怒,以剿賊不力之罪斬殺右驍衛將軍、檢校彭城太守董純,並詔令江都留守王世充、齊郡通守張須陀不惜代價戡亂平叛。王世充遂率江淮軍,張須陀遂率齊魯軍,傾盡全力剿殺叛軍,經過艱苦作戰,帝國大軍終於在年底之前擊敗了孟讓和盧明月諸賊,重創了叛軍,遏制了叛軍強勁的發展勢頭,同時也算勉強維護了東都的顏面,維護了中央的權威。

    轉眼就是新年,歷史進入了大業十一年(公元615年)的初春。

    這個冬天對北疆來說充滿了苦澀和無奈。在外,以突厥人為首的北虜諸種已經形成聯盟。並對中土虎視眈眈,雖然在帝國大軍橫掃高句麗的巨大威懾下有所隱忍,但兵脅燕北之舉,還是清晰地暴露出其覬覦中土之野心。可以預見。只有給北虜一個機會,大漠數十萬控弦之士必定席捲南下。在內,以上谷王須拔、河間魏刀兒、博陵甄翟兒、燕北趙德言、幽州楊仲緒為首的北方豪雄紛紛舉旗,他們利用這個嚴寒迅速擴張和結盟,並在極短時間內形成了一個以北太行為中心的席捲幽、燕、代、晉、冀五大區域的龐大的義軍勢力。

    此刻,整個北疆鎮戍軍都陷入了腹背受敵的困境,從幽燕的涿郡到代北的雁門,乃至靈朔的賀蘭山畔。帝國鎮戍軍都處於內憂外患之中。外患直接影響到了中土之安全,而內憂則嚴重威脅到了鎮戍之根本,一旦糧草武器等戰爭物資不能及時充足地運送到邊陲,鎮戍軍拿什麼抵禦外虜的入侵?

    鑒於國內日益嚴重的危機。帝國在新的一年裡其戰略是「安內」還是「攘外」?安內是必需的,是國祚存續之基礎,而攘外則迫在眉睫,必需全力備戰。帝國陷入兩難困境,進退維谷。

    帝國改革派勢力當然知道「安內」的重要性。國內不穩,何談改革?然而,帝國國內之所以陷入深重危機,正是因為帝國保守勢力在背後推波助瀾。當初保守勢力混亂國內局勢的目的是為了阻撓皇帝和改革派發起東征,如今這一危機卻成為他們脅迫皇帝和改革派停止甚至放棄改革的最佳手段。

    皇帝和改革派絕不妥協。妥協意味著政治上的失敗,而政治上的失敗不僅意味著他們將被廢黜和趕離政治中樞。還意味著帝國將倒退回門閥士族政治,而門閥士族政治必將摧毀中土的統一大業,必將把中土再一次推向分裂之深淵。

    何去何從?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你製造國內危機,拿國內危機來脅迫我,我就拿外部危機來反制你,並以此為契機牢牢控制住軍隊。只要我掌控著軍隊,我就掌控了主動權,我就能始終壓制住你。等到國內危機發展到一定地步,國內叛亂必然在嚴重損害皇帝和改革派利益的同時,也嚴重損害到了保守貴族集團的既得利益,到那時帝國的保守勢力就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取其禍,最終為了維持自己的既得利益,不得不向皇帝和改革派做出妥協,不得不向改革做出最大程度的讓步。

    於是,皇帝和改革派從這一思路出發,詔令北疆各路鎮戍軍,把主要精力放在對北虜的防範上,並做好南北戰爭的準備,至於戡亂平叛,則交給各郡太守和地方軍。

    說白了皇帝和改革派的目的就是借外患來控制軍隊,我的軍隊我控制,我的實力我保全。而國內危機則因為源自帝國改革派和保守派之爭,源自各貴族集團和各地方勢力的放縱、慫恿和不作為,甚至還有親自參與其中的,所以皇帝和改革派「落井下石」。既然爛攤子都是你們弄出來的,那就該你們去收拾,你要權,我就給你權,但如果你們收拾不了爛攤子,我就名正言順、冠冕堂皇地收拾了你,如此則一舉多得,一箭多雕,在迫使各貴族集團和地方勢力與叛亂者自相殘殺的同時,也進一步打擊和削弱了他們的實力。只待帝國遏制了外患,皇帝和改革派就能調用軍隊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把保守貴族、地方豪望和叛亂者等反對勢力一掃而空。

    養肥了羊,縱容了狼,驅使狼羊互戰,當狼羊兩敗俱傷之際,也就是牧羊者最後出手確保勝局之刻。

    只是,皇帝和改革派的如意算盤雖然打得響,但未免過於自信,過於樂觀了,孰不知各貴族集團和地方勢力雖有自陷絕境之危,但反過來也可置之死地而後生,絕地反擊。我不能迫使你妥協,乾脆就把你徹底摧毀,只要我活著,我的利益尚存,那麼即便為此付出亡國的代價也是值得的。

    帝國兩大對立的政治集團在東都、西京的激烈交鋒,迅速影響到了國內地方局勢,也影響到了邊陲鎮戍局勢。

    新年之後伽藍接到了皇帝詔令和裴世矩的密信,帝國中樞謀劃以和親之策來贏得突厥牙帳南部諸部落首領叱吉設阿史那咄捺的歸附。繼而分裂牙帳,讓大漠北虜自相殘殺,以此來緩解北疆危機,繼而給皇帝和改革派實現他們所擬定的新的中外戰略而贏得充足時間。

    皇帝和裴世矩都很急切。而且對和親之策頗具信心。他們依據歷史經驗,認為外虜皆以迎娶中土帝國宗室公主為榮。

    和親之策由來已久,對中土來說這是對付外虜的最經濟的政治手段,而對外虜來說,這同樣是以最小代價贏取中土帝國政治聯盟的上上之策。從最近的歷史來說,便是西突厥的射匱可汗,三番兩次遣使求親,為了贏得與中土帝國的政治聯盟而把姿態放得很低。但中土帝國虛與委蛇,至今也沒有答應射匱可汗的懇求。

    與大漠東.突厥的和親則始自先帝開皇年間。帝國在分裂和削弱大漠北虜後,又主動扶植東.突厥的啟明可汗以維持大漠局勢的穩定,故先是以安義公主和親。安義公主病逝後。又以義成公主嫁之。啟民可汗死後,依照大漠繼承製度,義成公主為始畢可汗所娶。在這一背景下,東都主動再施和親之策嫁宗室公主於阿史那咄捺,雖然名義上是加固與東.突厥的政治聯盟。實際上則是扶植阿史那咄捺,蓄意要在大漠上製造兩個實力相當的牙帳,行分裂之陰謀。

    東.突厥人心知肚明,但始畢可汗和牙帳尚不敢公然阻止以交惡中土帝國。更不想因此中了中土人的奸計而兄弟反目、手足相殘,導致當前正在成形的大漠諸虜大聯盟走向分裂。所以始畢可汗和牙帳保持了沉默。但始畢可汗的一幫兄弟不能沉默,他們必須擺明自己的立場。是支持始畢可汗完成東.突厥東山再起之夢想,還是支持阿史那咄捺讓東.突厥再一次墜入中土人所設的奸計重蹈衰敗之覆轍。

    結果不言自明。阿史那咄捺勢單力孤,假如他一意孤行,把個人利益至於牙帳利益之上,則東.突厥人歷經整整一代人的臥薪嘗膽、勵精圖志、重振牙帳之大業必然功虧一簣,所以阿史那咄捺根本沒有選擇,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支持牙帳,忠誠於始畢可汗,然後以病重為由,無限期的拖延談判時間。

    伽藍和僚屬們商量之後,一致認為若想順利實施東都的和親之策,必須再設計以離間始畢可汗與阿史那咄捺,一旦阿史那咄捺被逼上絕路,他唯有以贏得中土帝國的支持來抗衡始畢可汗,如此則可達到分裂突厥牙帳之目的。

    伽藍把目標瞄準了史蜀胡悉。只要在談判過程中誘殺了史蜀胡悉,必能離間始畢可汗和阿史那咄捺。

    只是,依照歷史進程來看,皇帝今年要北巡,而突厥人今年會乘機南下入侵,並圍困皇帝於雁門達一個月之久,若不是有義成公主的幫助,再加上各路勤王之師蜂擁而至,突厥人或許還會繼續包圍下去,以脅迫皇帝簽訂城下之盟。一旦皇帝被迫向突厥人低頭,那對皇帝和中央的威信是個致命打擊,帝國崩潰的速度會更快。好在最後突厥人主動撤離了,但即便如此,皇帝和中央還是因為這件事導致威權驟喪。另外此事也充分暴露了皇帝和中央基本上失去了對軍隊的控制,而北疆鎮戍軍之所以不堪一擊,又充分暴露了國內深重危機對帝國國力所造成的不可逆轉的巨大傷害,其中對帝國國防和外交戰略的破壞性尤為嚴重。

    伽藍想知道的是,皇帝北巡的路線是個機密,而這一機密因何洩露?東.突厥人選擇南下入侵的時機恰好是皇帝北巡雁門之時,皇帝固然措手不及,但東.突厥人又為何來得如此之快?為了這次南下入侵,始畢可汗集結了大漠諸種部落數十萬控弦之士,這需要很長時間的準備,更需要周詳的謀劃,那麼,北虜入侵雁門的謀劃又在何時擬定?是在皇帝決定北巡之前擬定,還是之後?由此來推斷,皇帝的身邊或許有內奸,但假如沒有內奸,那麼,這段記憶中的歷史就存在著諸多疑點,後人在記錄這段歷史的時候為了抹黑皇帝,或許有意篡改和隱瞞了一些重要的歷史事實。

    伽藍猶豫不決了。接下來自己應該怎麼做才能挽救皇帝和中央的威權?是設計阻止皇帝北巡,還是設計阻止突厥人南下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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