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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三百零二章 燕北軍的決策 文 / 猛子

    燕北行轅的傅端毅、薛德音、孔穎達等人均建議伽藍盡快出手擊殺史蜀胡悉。

    此刻雙方斗的就是士氣,帝國暫時無力北伐,甚至難以抵禦北虜的入侵,所以若能借助摧毀高句麗之力對北虜做出咄咄逼人之勢,或許就能嚇住北虜,遏制北虜南侵之野心。

    但馮翊、西行等軍官則勸說伽藍不要在南北戰爭一事上心存僥倖,北虜人既有武力亦有智慧,僅僅靠虛張聲勢的威懾未必能達到預期目的,甚至有可能弄巧成拙,所以必須正視現實,必須盡快戡亂平叛,以確保連接南北兩地的水陸通道暢通無阻,否則一旦永濟渠等糧道斷絕,北疆鎮戍缺乏糧草武器的支援,則後果不堪設想。

    馮翊、西行所擔心的,也正是現今南北矛盾突然激烈的原因所在。

    帝國因為連續數年的西征、東征導致國力耗損嚴重,再加上國內叛亂迭起,很多地區田地荒蕪顆粒無收,導致國力急驟衰退,實際上帝國已經無力維持整個邊疆鎮戍所需。這種情況下,皇帝和中樞理所當然支持伽藍整肅燕北,斷絕南北兩地的私市回易,如此一來既能遏制北虜的發展,又能有助於改善邊疆鎮戍之不足,一舉兩得。

    然而,皇帝、中樞和政策的具體執行者伽藍都沒有預料到的是,北虜對此事的反應異常激烈,因為此舉不僅遏制了北虜的發展,更嚴重危及到了北虜的生存。雖然南北雙方的官方回易依舊繼續。但可以預見,中土帝國在完成了西征和東征之後其矛頭已經對準了大漠北虜,斷絕私市回易的下一步,必定是中斷南北之間的官方回易。這對北虜的威脅太大了,迫不得已之下,北虜也只有行險一搏了,乘著中土帝國在連續的西征、東征之後精疲力竭的情況下,傾盡全力南下作戰,以武力脅迫中土帝國做出讓步,繼而贏得長期而穩定的南北回易。

    事實也的確如此,當皇帝和中樞所擬的國防、外交大戰略推進到今天。接下來的確要全力以赴對付大漠北虜,為此當然要中斷雙方的回易。另外從國內目前的現狀來說,帝國實際上也無力維持目前的南北回易,現今帝國所產的糧食武器已經無法保證邊疆鎮戍所需。更勿論去維持官方的南北貿易了。

    也就是說,當前伽藍即便實現了皇帝和中樞的命令,分裂了大漠北虜,殺了史蜀胡悉,實際上也無法阻止大漠北虜的南下入侵。天下大勢發展到今天。歷史車輪自有它前進的軌跡,這不以個人意願為轉移,也不以某個政治勢力所左右。一觸即發的南北戰場,對中土帝國來說是無法避免。對大漠北虜來說則是置之死地而後生,雙方誰都不想打。但事已至此,不打也得打了。

    從天下大勢的發展來推衍時局的變化。伽藍也就找到了北虜南下入侵的原因,而由這個原因來追溯,不難預見到始畢可汗和牙帳可能早在此刻便擬定了南下入侵的計策並開始著手實施。

    同樣,對東都來說亦是如此,皇帝和中樞也必然看到了北疆危機,為此先派遣伽藍到燕北並授予其大權,接著不惜以和親之策拉攏叱吉設阿史那咄捺試圖分裂牙帳,但外交手段失敗之後,南北戰爭的爆發已不可避免。然而國內矛盾激烈,中央正失去對地方的控制,皇帝對軍隊的控制也是有限,為此皇帝迫不得已,只好親自趕赴北疆坐鎮指揮禦敵。也唯有他親自趕赴北疆,各地的軍隊和糧食武器才有可能源源不斷抵達北疆。而這就是皇帝在政治形勢極其不利的情況下,毅然離京北上巡塞的原因所在。

    後人在記錄這段歷史的時候,為了故意抹黑皇帝,完全掩蓋了當時大漠北虜的再次崛起和由此導致的南北大勢的變化,而這一變化導致帝國的國防和外交大戰略發生了根本性改變。皇帝並不是窮兵黷武之輩,以改革派為首的中樞也不是昏庸無能之士,他們之所以失敗,正是失敗在因為中央集權制的改革嚴重危及到了帝國貴族集團的利益,繼而導致帝國持不同政見的政治集團之間「血腥廝殺」,於是在內憂外患的雙重夾擊下,皇帝倒下了,以改革派為首的中樞也倒下了,最終連帝國都崩潰了,而中土無數生靈在這場災難中灰飛煙滅。

    然而,伽藍無力改變這一切,試想以皇帝和帝國整個改革派之力都無法逆轉危機,更不要說他那點微薄之力了。

    伽藍的身心裡瀰漫著一股絕望情緒,他很沮喪,他和他的燕北軍既不能阻御北虜的入侵,也無力迅速平定北太行南北兩麓的叛亂者,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帝國走向崩潰,看著中土生靈在黑暗中掙扎死去。

    當著燕北行轅眾文武官僚的面,伽藍把自己對天下大勢的推衍詳細呈述之後,文武官僚俱是神色凝重,沉默不語,氣氛非常壓抑。

    伽藍對未來的預測向來準確,這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而這一天賦經過多次的事實證明之後,已經被他的部屬所接受,大家都形成了一個共識,凡伽藍的預測,必一語成讖。這加重了伽藍在眾人心目中的份量,其威權日重。

    良久,孔穎達率先打破了沉默。

    「將軍預測,今夏北虜將南下入侵,而陛下必定北上巡塞,這有幾分可能?抑或,將軍有確實的消息來源?」

    「如果北虜南侵,以今日國內之現狀,今日北疆鎮戍之現狀,先生以為,除了皇帝親赴北疆奮勇禦敵外,還有其他辦法嗎?」伽藍反問道。

    孔穎達苦笑不語。如果北虜南侵,北疆鎮戍軍明顯不足,北疆所需的戰爭物資也是嚴重缺乏,偏偏此刻東都政治集團廝殺激烈,皇帝和中央威權不足,中央對地方的控制力尤為不堪,政令不通,這種局面下帝國如何以舉國之力來進行南北戰爭?

    第三次東征時,皇帝曾詔令各地衛府軍隊到涿郡集結,詔令各地郡縣供應糧草武器,結果如何?直到平壤失陷,第三次東征實際上已經結束時,到涿郡集結的軍隊還是寥寥無幾,而各地運到涿郡的糧草武器更是遠遠不足。這就是現實,現實很殘酷,皇帝和中樞一清二楚,他們迫切想改變這一現狀,但奈何各種矛盾紛紛爆發,國內各勢力不能齊心協力,北虜更是乘機南下入侵,導致皇帝和中樞陷入內外敵人的夾擊之中,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改變現狀,只能被動地見招拆招,甚至拆東牆補西牆,結果當然是顧此失彼,破綻百出,連番受創。

    所以,伽藍的預測是正確的,假若皇帝和中樞得知北虜正在積極準備南下入侵,那麼皇帝必然要北上巡塞,中樞必然要把主要力量放在北疆鎮戍上。此刻皇帝和中央已無計可施,唯有以身涉險,拿皇帝的性命、帝國的命運和中土人的尊嚴做賭博,繼而迫使各地衛府軍隊和地方郡縣府署竭盡全力進行南北戰場。這是皇帝和帝國的悲哀,也是皇帝和帝國的無奈,更是當前帝國政治現狀的真實寫照。

    當年先帝依靠貴族集團竊取了北周國祚建立了新朝,隨後又依靠貴族集團實現了中土的統一大業,爾今同樣是這些貴族集團,正在把帝國一步步推向滅亡。成也貴族,敗也貴族,這就是帝國的全部歷史。

    「北虜一定會南侵?」孔穎達再度問道,他的語氣十分不安,他不願相信這一事實,但種種跡象證明,這一事實是肯定存在的。

    伽藍鄭重點頭,「國內危機愈演愈烈,國力日漸式微,帝國自身的生存都難以保全,哪還有餘力維持南北回易?南北回易斷絕,北虜的生存受到嚴重威脅,北虜當然要積極南下,以武力脅迫帝國重建南北回易。」

    孔穎達難以接受這一理由,在他看來雖然南北回易會對北虜的生存造成一定影響,但這並不是引起南北戰場的根源,他認為古往今來南北戰爭的真正根源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文化的碰撞,是野蠻和文明的對抗。然而,面對伽藍所列舉的理由,諸如每到大漠草原陷入災難引發饑荒之時,便是南北戰爭進入**之刻,他也提不出反駁的理由

    「將軍,計將何出?」馮翊心情沉重,不滿孔穎達等儒士們的喋喋不休的論辯,遂直截了當的出言詢問。

    伽藍必須做出取捨,他的力量有限,要麼抵禦外虜,要麼戡亂平叛,燕北軍只能做一件事,不可能兩者兼顧,在內外兩條戰線上作戰。

    「王須拔要稱王。」伽藍緩緩說道,「王須拔一旦稱王,北太行南北兩麓叛軍必定形成聯盟,魏刀兒、甄翟兒、趙萬海、趙德言、楊仲緒諸賊必定能在短短時間內拉起一支龐大武裝,繼而橫行於北太行南北兩麓,阻礙東都與北疆的聯繫,中斷南北大通道,給北疆鎮戍帶來致命打擊。」

    此言一出,行轅文武官僚都明白了,伽藍已經決斷,要戡亂平叛,而不是以燕北的全部力量去實施皇帝和裴世矩所托付的分裂北虜之策略。

    假如伽藍的推斷是準確的,北虜已經在進行南下入侵準備了,那不論中土如何努力進行外交斡旋和合縱連橫於諸虜,都不可能改變南北戰爭爆發這一事實。既然南北戰爭肯定要爆發,中土和北虜肯定要打仗,那當然要為戰爭做準備了,而北疆鎮戍的前提條件便是運輸通道的暢通無阻,從而確保糧草輜重能夠源源不斷的運至邊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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