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鷹擊長空 九 欲加之罪1 文 / 水漫
九欲加之罪1
一眼望去,那河面上飄飄蕩蕩的全是鮮花,打開窗子,輕風拂面,花香襲人。
若雨纖手一招,內力到處,一朵純白牡丹凌空而起,翩然落入手中。若雨定神看去,只見那朵牡丹嬌艷似雪,猶帶露珠,顯然是新近摘下。
若雨將那牡丹置於桌上,洗漱完畢後走上了船頭。但見河面上飄蕩著的鮮花,僅就停留在她的這只畫肪四周,鋪盪開來約有十數丈方圓。
旭日初升,薄霧未散,鮮艷的花海將她這只畫肪四周襯托得有如仙境。
秦淮河上的姑娘歷來就沒有早起的習慣,然而此起彼伏的驚訝聲,卻還是吵醒了不少姑娘和遊客。
若雨本就極美,卻又喜著白衣,在眾人眼中,那個卓立於旭日花海中的少女,便是天界下凡,纖塵不染的人間仙子。
過得一陣,若雨回入船中,那圍繞著畫肪的鮮花也被流水漸漸盪開,但若雨在一瞬刻留下的絕代芳華,卻被當時的幾個真名士用筆墨記錄了下來。
不過,那幾張畫卻並未傳世,只是在傳說中,有著秦淮仙的故事。後人憑著傳說空想而繪,卻沒有一幅可以成為經典。
若雨看著桌上的牡丹暗自思索,到底是誰,能有這般大手筆,卻連名字也不肯留下呢?這滿河鮮花,很顯然就是送給自己的,而其中花費的人力財力,只要是略一細想,便知那已是一個相當龐大的數字。
且不說這數萬朵的鮮花的價值。要在同一時間聚集在一起,那就已經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了。搜遍揚州,也不可能有這許多的花。
送花人顯然是準備已久,蓄意而為,必定在外地也購買了許多,這才能有如此規模。還有。
要在日出時分借流水之力,將這許多花都集中到一處,這其中所需要的人力及計算亦需大費思量。
揚州歷來富庶,有此財力者想來不下百數十人。但要去花如此地人力財力以及心思,去博取一瞬間的燦爛,以若雨所知,絕對沒有。這一場事,可謂千金博一笑。
但若雨雖然笑意盈盈,其實卻另有思量。
這事當然就是李丘平所為,錯非五德園的財力人力,到哪裡去弄如此多的鮮花!不過李丘平絲毫沒想過,此時的若雨,會將他與周幽王劃到了一個類別。
李丘平早上還覺得意氣風發,這一擲千金的痛快感,還真不是一般人能體會得到的!人生苦短。
而今內功既失,遠離江湖,若不縱情快意,想為己之所為,卻如何對得起這再世人生!
才到了下午。麻煩的事卻就來了。
那個剛剛請來地教書先生,才只教了半天,便即向李丘平請辭。李丘平問其何故,先生掩住了額頭。
大搖其首,只說:「不可教也,不可教也!」也不向李丘平討學錢,便即揚長而去。
李丘平無奈下,喚來兩個徒弟詢問詳情,武山不語,蘇星靈卻道出了實情。
原來,李丘平這兩個徒弟。表面上聰明機靈,卻竟都是極惡讀書之人。那先生搖頭晃腦地說個不休,二人卻趴著桌子打瞌睡。
等那先生被鼾聲驚動,放下書來看時,兩個竟然都已睡著,打鼾的正是武山。
這一下將那老學究氣得不輕,重重地拍著桌子將二人驚醒後,便舉起戒尺要罰二人。武山心知有錯。便即老老實實地讓先生打了幾下。而蘇星靈卻怕痛。
便將一股偌大的真氣凝聚在掌心,以做抵禦。
那先生哪裡知道其中奧妙。戒尺這一下去,猛地就被蘇星靈的真力彈起,結結實實地敲在了自己的額頭上,立時就腫起了老大一個包。
師道尊嚴都沒了,卻讓先生如何還願意再教,當即便向李丘平請辭。
本來到這琴淮畫肪之上教書,這先生已經是大感面上無光,但看在李丘平承諾的學錢超過了普通的三倍以上,於是才本著有教無類的心思來地。
卻沒想到才半天不到,就即喪失尊嚴。
這先生在揚州一帶,士林之中,頗有些人望。張天賜請來的人,自然不是尋常私塾的秀才可比。
此人一走,這事必定會流傳出去,要想再替武山和蘇星靈請到好老師,只怕就是不可能的了!
而這事卻也不能責怪武山和蘇星靈。李丘平心裡清楚,這個時代教書的人,根本就不懂得因才施教地道理,更加不明白什麼叫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教不好學生的老師!
李丘平自己雖然不是滿腹經綸,但他本來也不是想要教這兩個徒弟考狀元,他來教習,原本也是可以的。
但修文不同習武,需要一步步來,從一開始就給弟子灌輸些大道理,那是沒用地,這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才行。
李丘平不是沒想過親自教導他們,但金人南侵在即,他早已打算好了,只待內力一復,便要離開此處。江湖也好,軍旅也罷,總之是想要為大宋盡一點心力。
而到時候卻又上哪裡再給二小找個老師,學得皮毛不如不學,這是李丘平一貫的理念,沒的弄不好讓兩個弟子斷章取義,那才是真正地誤人子弟!
到哪裡再給二人找位真名士呢?李丘平想過父親,但李勝賓常年在外,教他自己的時候都是斷斷續續,又哪裡有空來替他管教徒弟!
真名士,真名士!李丘平猛地想起一人。這個人李丘平一直將他當成了江湖人看待,早忘了其人本應該是學富五車的當世大儒。
此人就是李丘平僅見過一次,卻彼此都視為可以絕對信任,肝膽相照的朋友,洛陽莊子柳。
一想起莊子柳,馬上就憶起了他的修身之道,他說地儒家之劍。若由此人來教導二小,那是再合適不過的了。李丘平心中湧起一股思念之情。
想來以莊子柳的才學見識,必定也會意識到金國即將南侵的事實,此時若能與其人做一番暢談,必定也能對下一步地行動有所益處。
想到這裡,李丘平就再也坐不住了,便讓武山去請張天賜,自己卻拿起紙筆伏案疾書。
不一陣張天賜請到,他聽說要送信到洛陽。不由得心下躊綽。
李丘平大感奇怪,這張天賜精明幹練,自己差他做事感覺極是得力,此時卻為何做此姿態。
張天賜持信道:「公子,請恕天賜多言。洛陽之地,金人探子極多,而今大掌櫃和武老兄都不在,五德園已無心腹之人。
除非是天賜親往,否則公子你尚未復原,萬一手下出了點問題引來金人,則天賜百死莫贖了!」
「這個,確是問題。且容我想想。」
這張天賜好歹是一地掌櫃,此時揚州離他不得,這一點李丘平很清楚。而若是派了其他人去,確如其所言。風險很大。
自己出事倒也罷了,弄不好再連累了莊子柳,那才是糟糕之極。
李丘平考慮再三,對張天賜道:「你看武山這小子如何?」
「不可!武賢侄的武功,天賜見過,行走江湖是沒有問題的,但那霹靂拳天下皆知,讓他送信。卻還不如我派個夥計來的好。」
二人合計了半天沒辦法,吃飯時蘇婉得知情況,便同李丘平推薦了自己船上地那個船夫去辦理此事。
那船夫原是江湖上地一個大盜,名叫苟旬,蘇婉曾救過其人性命,苟旬於是便死心塌地地跟隨在蘇婉身邊。
李丘平的事他卻也知道,不過苟旬除去蘇婉,其他任何事情都不放在心上。李丘平在船上這麼久也沒有洩露過消息。已足可見其可靠了。
苟旬聽聞蘇婉委託他送信,也不二話。問明了去處,當即便動身走了。李丘平也沒說一個謝字,對這樣地漢子,說謝那是多餘地。
一看他對著蘇婉的眼神,就知道緣故了,要謝,也不該由他來謝。
李丘平估摸著苟旬至少也要近月才能回來,這些日子便加緊練功,希望能有所突破。至於對若雨的那事,做一次就夠了,李丘平可不希望再被人當作花癡!
這天夜裡,李丘平正在房中行功,那經脈間的苦痛方起,忽然聽得琴聲響起,那空靈流動的音律,一聽就知道是出自若雨之手。
只不過這一次的琴音卻與以往有所不同,李丘平一聽之下,就覺出了其中帶有了感謝之意。很顯然,若雨已然得知送花人就是他,這次是特地來獻琴以謝的。
除了琴音中的謝意,李丘平又感覺到了若雨釋放地靈魂,彷彿正在找尋他。
李丘平心念微動間,保持著運功狀態,卻已經將意識飄散了出去,一瞬間就找到了若雨的那絲呼喚。
一種強烈的的震撼由體外的意識傳來。說傳來也不對,那其實就是整個靈魂地顫抖,也包括身體外的那部分。
那是一種找到了知音的喜悅,二人的意識在虛空中無隙地糾纏,雖然不能直接交流,但那種空明無礙地觸感,每一分知覺,每一處毛孔似乎都在歡呼雀躍!
李丘平早已不知道自己在作什麼,任由體內的混元真氣一處處衝開了受損的經脈,那些微的痛感早已無復存在。
若雨也不知道自己在彈些什麼,纖纖玉指只是隨心而動,渾不知那竟是伴隨著靈魂的千古絕唱!
過了良久,二人似乎驚夢般同時清醒,李丘平一個大踏步衝出了房間,卻只見到一隻舢板小船,載著那個夢幻般的白衣女子正背對著這裡離去。
方纔若雨就是在這只舢板小船上,圍著李丘平繞了三圈。一曲琴音既畢,李丘平正好也是全身的經脈盡通,而二人純靈魂地交流卻也正好達到了最高點,一切都十分地完美。
「若雨!」李丘平忍不住喊了一聲。
若雨的身子輕顫了一下,頭也不回地回喊道:「李丘平!」
二人再無話說,若雨手抱瑤琴漸行漸遠。
李丘平站立良久後,終於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運功。
經脈是已經完全打通了,但左啟弓與狼神的異種真氣卻還停留在體內。
此時李丘平已經可以任意調用混元真氣,他禁不住內心的喜悅,便想使混元真氣逐一消除那些異種真氣。
天色將明,李丘平長歎了一聲,站起身來。那些異種真氣的強悍和頑固,遠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狼神的真氣還好,每行一遍功,就消失了一分,而自身地真氣卻又強勁了一分,估計將狼神地真氣化解盡時,自身的修為也將會得到一個可觀地提升。
而那左啟弓臨死前聚集的一記亡神掌可就厲害了,不管李丘平想了什麼辦法,似乎就固定在了他的經脈中,無論如何也消除不了半分,本身的真氣一經靠近,便自輕輕滑開,像不聽使喚一樣,怎麼也不肯去抵消這股亡神掌力。
李丘平雖然全身經脈皆通,內力積蓄比之傷前猶有過之,但受制於這異種真氣堵塞了經脈,可以發揮出的威力不及傷前五成。
李丘平收拾心情走出了房間。
不管怎麼樣,這總是一件大好事,最大的難關都已經過了,以目前的修為雖然暫時找不出消除異種真氣的辦法,但《混元真解》中更高層次的境界卻未始沒有解決問題的法子,他現在已經明顯感覺到,即將進入混元功第七重高段境界的徵兆了!
剛呼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卻見到河上似乎比往常要熱鬧了許多。很多畫肪在張燈結綵,平常這個時間很難見到的姑娘也露出面來,三三兩兩地往城中而去。
「這是怎麼回事,今天莫非是過什麼節?」李丘平向正端來早點的蘇婉問道。
「不是今天,是後天,大家這都是在準備呢。也不是過什麼節,不過對這秦淮河上的姑娘來說,卻是很重要的大日子!」蘇婉一面將早點鋪上桌面,一面答道。
「難道是」李丘平不敢肯定,話語間便也帶了幾許猶豫。
後世有位著名的女子叫柳如是,因得秦淮花魁而聞名天下。當然後世人記得柳如是,是因為她的其它事跡,但若她沒有這秦淮花魁的名頭,只怕其人的名聲便要遜色幾分了!
蘇婉卻笑道:「弟弟還真是淵博啊,連秦淮河上的這點小事也知道。你猜對了,後天就是這秦淮河上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