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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二十五章 行者行,淮右猛虎】 文 / 鄒久官

    淮南郡,位於淮河以南,歸屬廬州管轄。()古人稱西為右,故又稱淮南郡為淮右地區。

    淮左多水,淮右多山。淮河自此往南,匯入長江,直奔金陵。

    沈雲和方謄從雒陽出來,坐馬車往汝南,之後沿著直道往東,經汝州,抵許昌,再轉上州道,走商水到項城,接著過界首、太和等地,到了阜陽郡之後,才總算可以遙望淮南。

    在阜陽休整兩天,接著上路,這次連州道都沒有了,只有郡道可走。又在路上磨了三天才抵達淮南郡西北五十里鳳台縣。全程走了足足六天!

    這個速度讓沈雲又無奈又欣慰。無奈是,從雒陽到淮南,直線距離不過六百多公里的路程,居然走了六天!若放在現代,也不過就是一晝夜的事,若走高速只會更快!而欣慰的是,幸好才走了六天,再長時間下去,沈雲會瘋掉不可。

    其實沈雲應該更欣慰才對,這還是走直道和州道省了很多時間,比如從雒陽到許昌才走了一天時間,而從許昌到阜陽也不過兩天多一夜,之後的時間都是走郡道給耽誤的。

    從這裡可以看出,直道系統不愧是這個時代最快最便捷的道路體系!當然,這跟大漢帝國的驛站運轉系統和馬車質量等方面不無關係!

    一路下來,沈雲見聞增長不少,對整個大漢帝國的情況也有了更為充分的瞭解。

    總體來說,帝都附近兩百里之內是整個大漢帝國最為富裕的地區,其他州縣比如許昌、阜陽等大城雖沒有雒陽繁華,但也不會太為遜色。有直道相連的地區,平常馬車一日可走一百二十里到一百六十里之間,單獨騎馬更快。若遇上加急情況,信使快馬加鞭,中途換馬不換人,一晝夜可行三百里到四百里左右。看馬匹的好壞。而州道質量在很大程度上接近直道,但因為路程並非似直道那般盡量沿直線修建,所以速度會慢下大概五十里至八十里。

    而郡道就無法說了,以黃土為主,配合以少量的直道材料,路途經村繞縣,有時還要繞過農田、山丘、沼澤等。道路兩旁也沒有修建防護設施,雖有人維護,但有些路段還是會坑坑窪窪。這還只是中原地區的郡道,偏遠山區,例如雲貴等地的就更加不能想像了。

    要想富,先修路。這是任何時代都不會錯的道理。道路順便通暢的城鎮。則人煙稠密,商業發達,人民也就富裕的多。反之,則相對閉塞,生活也不是那麼愜意。

    比如這鳳台縣,雖然離淮南郡不遠,可這城鎮實在不能恭維。沈雲抵達這裡時。有種在現代看前清老照片的感覺。低矮的城垣,泥土街道,土塊壘積的房屋,幾座青磚樓房在鳳台縣城中很是突兀。

    「乖乖,這裡怎麼這麼破?滕宇啊,你可別告訴我整個淮南都這麼窮!」沈雲從馬車裡探出頭來,對方謄道。

    方謄道:「鳳台縣本就是淮右窮困之地,全因直道和州道都從宿州通向鍾離。然後進入淮南。道路不暢,這裡商旅少來,也就窮困的多了。」

    沈雲點點頭:「嗯,要致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種樹!」

    「什麼?」方謄奇道,「還少生孩子多種樹?什麼道理?」

    「呃,說順嘴了。呵呵,你不覺得押韻麼?!」沈雲笑嘻嘻地道。

    這麼長時間以來,方謄也沒少聽他的奇言怪論,所以笑笑也就釋然了。

    鳳台縣離淮南郡也不過五十里。不過他們到這裡時已經黃昏,再走怕是要在淮南城外過夜,所以乾脆就在鳳台歇下。

    聽方謄介紹,這個城市倒是挺大,城墎有周長二十里,足可容納十萬人居住的。可直到現在,鳳台縣在籍人口也不過四萬餘人,大部分的房子都是空著的。這也導致整個城市很多地方都空無一人。造成這個情況的是多方面的,最直接的原因就是道路不便。除非想要從淮南去雒陽的人,不然一般都不會走這裡。再加上,當年聖祖南征,鳳台縣屬於曹操的地盤,這裡曾對聖祖軍隊進行激烈的抵抗,以至於城破之後被屠城,很多人口就在那時候被屠殺殆盡了。

    馬車沿著破舊街道往前走,路上的行人稀落,馬車經過,僅有的幾個人都會側頭打量幾眼,然後露出羨慕的眼神。

    沈雲的馬車是從雒陽鄢氏車行租借的。現在來說,除了帝國官方驛站之外,也僅有鄢氏車行才能經營全國範圍的車馬行。在全國每個郡,鄢氏車行都有分店。當然,做車馬行的不止鄢氏一家,但鄢氏卻是最有名的,而且馬車質量也最為堅實。根據客戶的不同身份,還有各種檔次的馬車提供挑選。

    沈雲和方謄都是貴族子弟,雖然不以本來身份出現,但也沒打算苦了自己,租借的是鄢氏車行中上檔次的雲燕馬車,車寬兩米四五,車高兩米六,車長兩米七,雙駕,內裡鋪有羊毛地毯,還有隔板和內櫃,可以盛放許多食物和酒水。車頂用沉香木做簷,車廂上還噴繪著鄢氏車行的標誌。連車伕也是鄢氏車行的老把式,穿著鄢氏特有的服裝。它雖不是最名貴的凌雲馬車,但也不是普通人租借的起的。所以這些鳳台縣人打量一下,才會露出那種羨慕的表情。

    鳳台縣驛站不難找,它是全城為數不多的幾座由青磚壘砌的建築,而且離城門口不遠,門口一面小一號的蟠龍旗掛的老高,旗桿有些破舊,不過旗幟倒還潔淨,顯然驛站的管理人員不敢冒犯蟠龍旗,時常有拿下來清洗。

    車伕是老把式了,穩穩地在驛站門口停下,然後拿著鄢氏車行開具的行腳單和沈雲方謄的路引憑證,進驛站投宿。他們本來是可以找客棧投宿的,不過為了低調,還是選擇在驛站歇腳,這樣不起眼,而且也符合他們此時的身份。

    「沈謄?方雲?」驛站驛長打量了一下兩人。

    不得不說,暗衛在安排他們身份時的確有夠懶的,就把兩人的名字改了一下而已。沈雲改成沈謄,字淵宇;方謄改成方雲,字滕讓。身份是雒陽前往全國各地遊歷的學子。路引可走老州三十六郡,若是去新州就必須在前一站衙門更換。

    不過暗衛也沒想隱瞞他們的身份,只是為了讓他們遠離帝都風波罷了。

    驛長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頭上帶著青色圓帽,露出不是太長的鬢角。他打量了沈雲兩人幾眼。然後做了一下登記,接著丟給他們一個牌子:「樓上,乙字第三號房。要飲食先登記,有兩菜一湯、三菜一湯,四菜一湯是最高規制,分別是五枚銅幣、十枚銅幣二十枚銅幣。等會我會讓人給你送上去。」

    「謝謝驛長!請幫我安排好車伕。我們都要三菜一湯即可。這是十枚銅幣,請點好。」方謄用帶淮南口音的官話說道。

    驛長抬頭露出一絲笑容:「小子是淮南人?」

    方謄恭謹地抱拳道:「回長者,小子是淮南郡城人氏,求學雒陽四年,這趟遊歷,所以先回家一趟。」

    驛長也抱拳笑道:「嗯,既是同鄉。老頭托大叫你一聲小子。小子晚上盡量別出門,晚間這裡有些事,不是你們能操心的。明白?」

    方謄露出一絲奇怪,不過還是恭謹地行禮道:「是,謹遵長者教誨!」

    也沒有人帶路,沈雲和方謄上樓,找到房間打開。房內還算乾淨。這種驛站,一路上沈雲也住了不少。大概流程都清楚。當然,飲食價格是各個地方不同,但一般也不會太離譜。車伕是不會跟客人同住的,他們有驛站提供的專門房間,房價也更便宜。

    放下包裹行李,沈雲皺著眉道:「滕宇,你們淮南這裡有風俗晚上不能出門?」

    方謄倒了杯水。也皺眉道:「那倒沒有。不過你也知道,這種偏僻地方,到了晚上幾乎沒有什麼活動,若非必要。都會待在家裡。只是那個驛長提醒的頗為奇怪,最近也不是鬼節,怎麼會不讓人出門呢?」

    沈雲想了想,忽道:「滕宇,你覺不覺得那個驛長有點奇怪?」

    「奇怪?哪裡奇怪?」方謄問。

    沈雲道:「這一路上我們投宿的驛站也不在少數,雖然驛站的驛長大都由一些退役的老卒擔任,但這個老卒……他的鬢角太短了。」

    被沈雲這麼一提醒,方謄也突然驚醒:「啊,是啊!他,怎麼會當一個小小的驛長?!」

    帝國男子,凡年滿十八歲,又無學籍、官籍或特殊事由(例如親人去世必須守孝之類)者,必須服兵役。兵役為兩年至四年不等,視服役地點的遠近而定。普通百姓是不可能甫一服兵役就進入甲等軍團的,一般都是在各州的乙等軍團甚至丙等軍團服役。如果在軍中表現優異,將有可能轉為正規軍籍,是為常戍軍卒,又稱正卒,這個時候才算正式步入帝國正規軍人行列,有了軍職陞遷的資格。又或者是經服役部隊推薦,進入甲等軍團繼續服役,當然,甲等軍團的待遇比乙等、丙等軍團高出好幾個檔次,很多在乙等、丙等軍團服役的年輕人都以進入甲等軍團為最高目標。

    一旦進入軍隊,儒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輕易不得毀傷」的道德準則不再適用,參軍者一律必須剃髮。這就導致很多退伍的士兵在剛退伍的幾年時間裡都是短髮,鬢角的毛茬會非常明顯。而方纔那個驛長,他雖帶著圓帽,可鬢角的毛髮很明顯,顯然是退伍不久。

    可問題是,像他這個年紀退伍的軍人,就算熬資歷也至少是中尉軍銜,退伍後樞密院會有專門安排,或進入家鄉學校任教官,或進入丙等軍團負責操練新兵,斷斷沒有來這個貧窮縣城當驛長的道理。帝國自漢烈帝之後就少有戰事,軍銜晉陞緩慢,就算現在整個大漢也只有十九位將軍,很多軍團長都由大校充任,可以想像軍官缺乏到何等程度。樞密院又怎麼會忽略這麼一位尉官呢?

    「有問題,這個地方有問題!」沈雲起身在房裡轉了一圈,又喃喃道。

    「你又發現哪裡有問題了?!」方謄奇道。

    沈雲指著房間裡鋪的整整齊齊的床鋪,道:「我們住了不少驛站了,你可見過這麼少人的驛站?!」

    方謄仔細一想。也是,驛站一般都由老卒擔任驛長或者驛卒。帝國承平百年,退伍軍人實在太多,從雒陽出來的那麼多驛站,哪怕是商水之類的縣城驛站也至少又五六個幫閒的驛卒,而這裡,前前後後就看見那個驛長一個人。這也太詭異了。

    「要不,我們通知當地衙門吧?!」思考了半晌,沈雲提出了建議。

    「告訴他們什麼?這個驛站只有驛長一個人?還是說這個驛長頭髮太短?」方謄不屑地道,「最關鍵是,這個驛長似乎對我們並沒有惡意,剛才他還告訴我們晚上別出門……」

    沈雲轉了幾個圈。頹然坐在床上:「媽的,不出門就不出門,好像我樂意出去似的。」

    方謄笑道:「不是我說你,你忍得住嗎?那驛長沒提罷了,他這一提,你反而憋不住。」

    沈雲突然嘻笑地靠近方謄:「滕宇君想必跟在下一樣吧?要不我們晚上夜探鳳台去?」

    「少來,我才沒興趣呢!明天就回家了。我倒是想早點回去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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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裡子時,四周寂靜,伸手不見五指。如墨的黑籠罩了這個貧窮小縣。

    驛站乙字第三號房裡也早就熄了燈火。就在這時,房門輕輕開啟,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快速竄了出來,然後躡手躡腳地走下樓。

    樓下大堂裡僅有一盞放在櫃檯上的昏黃油燈照明,櫃檯後面的驛長不見了。

    好奇的沈雲和說不好奇的方謄對視一眼,然後迅速向後院跑去。後院裡漆黑一片。只有馬廄上方那盞風燈能有個依稀的光亮,周圍依舊靜寂無聲。

    「奇怪,我剛才明明聽見開門聲,可馬廄裡的馬並沒有少,看來那個驛長應該是徒步出去的。」沈雲壓低聲音道。

    方謄點頭,又仔細看了看馬廄,確定傍晚時分查看的馬匹數量無誤後道:「那說明他去的地方不遠。我們跟出去。」

    「嗯,走!夜查鳳台,看看這個縣城到底有什麼古怪!」沈雲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興奮。

    兩人出了驛站,卻見整個街道上空無一人。而且靜寂無聲。太安靜了,居然連狗吠聲都沒有,簡直像是一座死城。

    沈雲皺了皺眉,也不多話,與方謄一人拿著一個從驛站後院拿來的燈籠,沿著街道快步往前走。過了這條街時,隱隱終於有點響聲傳來,在城中心方向。兩人興奮地快速朝城中心走。越走聲響越大,等到了一座寬大的府邸前時,那聲響已經非常清晰了。

    「淮右猛虎!淮右猛虎!!淮右猛虎!!!」

    這是至少上千人才能喊出來的聲浪,喊聲整齊,氣氛狂熱。沈雲突然想起當初參加反日遊行時那種整齊劃一的口號聲。

    「這淮右猛虎是什麼東西?」沈雲看向方謄,對方眼裡也滿是迷惑。

    寬大的府邸,長長的圍牆,沈雲和方謄四處張望也沒有看見正門在何處。圍牆倒是不高,沈雲和方謄搭個人梯就跳了上去,可是坐在圍牆上往裡望時,卻差點驚的掉下去。

    這座看上去像府邸的地方,裡面居然是一個巨大的廣場!也就說,除了這條長長的圍牆,裡面其實一座建築都沒有。哦,也不準確,最起碼廣場中間立著一個木質的高台,至少數千人圍著這個高台正在狂呼吶喊!而在高台四周點著火盆,將高台上那個東西照的通亮!

    老虎!一頭真正的老虎!渾身雪白,四肢健壯的老虎!

    雖然渾身雪白的白虎沈雲沒有見過,但還不至於太驚訝,真正讓他驚訝的是,這頭老虎的背上居然坐著一個身穿黑色長袍的男人!

    男人的樣貌離得太遠,沈雲還看不太清楚,但周圍那些人的狂熱氣氛顯然是向這個男人發出的。

    這個廣場足夠容納上萬人聚集,這才數千人,所以沈雲和方謄從牆頭翻下來還沒人注意到。就在他們靠近人群時,突然人群裡又爆發出一陣高過一陣的吶喊。

    「白虎降世,當主天下,天祐大漢!」

    「白虎降世,當主天下,天祐大漢!」

    ……

    沈雲和方謄頓時愣住,墊起腳尖向高台望去,只見一個渾身**的女人被數人抬著放到高台上,坐在虎背上的男人跳了下來,朝著女人嘀咕了幾句什麼,最後揮手一指,那頭白虎忽然發出震嘯山林的虎吼,接著朝女人撲了上去,一口便將女人的腦袋給咬了下來!鮮血頓時噴滿整個高台,在火光中閃耀著刺目的紅色……

    「白虎降世,當主天下,天祐大漢!」

    人群裡頓時爆發出更加狂熱的嘶喊。

    這……這是邪教啊!

    沈雲和方謄面面相覷,他們終於明白自己夜查鳳台縣遇見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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