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百一十七章 汽車上的演講 文 / 腳丫冰涼
人事處屬於一級處,在此執行安保任務的是保衛處內勤三十九隊二中隊,往日裡二中隊十來號人都覺得在人事處執勤比在其他單位強多了,彷彿比在物業執勤的內勤弟兄們隱隱高出那麼半分兒,大夥兒也都挺羨慕的,畢竟跟著組織呢嘛,自豪的很呢。但是自從保衛處和人事處開始明裡暗裡鬧彆扭以來,二中隊就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傢伙了。
人事處這邊不用說了,一個比一個眼眶子高,本來就瞧不起他們這些看大門的,現在自然更討厭他們了,而保衛處那邊的弟兄們也滿腹怨言,人事處這麼卡咱們,能升的不給升,你們二中隊還給他們看大門保護他們,你們這是啥行為啊?。說好聽的是職責所在,迫不得已,說難聽的那就是認賊作父啊。
二中隊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一個個的甭提多憋屈了,二中隊隊長於小龍心裡自然也不好受,幾次和領導提出換防,領導還沒說話呢,其他幾個中隊的隊長都不幹了,老於你就老老實實的在那兒蹲著吧,你跑了不要緊,你想坑誰?你問問誰願意和你換?,啥也甭說了,輪上你就是你了。
原來在人事處和保衛處的關係還沒有這般緊張的時候,二中隊的隊員們沒事兒的時候還能玩點拖拉機啥的,帶點輸贏的,也算是個樂趣兒。誰有事兒沒事兒的都可以早走一會兒晚來一會兒啥的,自從兩家槓上了以後,大隊領導就找於小龍談話了,告訴於小龍從今往後要帶頭嚴格要求,杜絕遲到早退,嚴禁玩牌,務必恪盡職守,說一千道一萬,絕對不能讓人事處抓住了把柄,用你們的失誤來羞辱咱們保衛處,一旦出現了這樣的事兒,處座大人臉上無光,我肯定不能好過了,我不好過,你就甭想過好了。
大隊長都這麼說了,於小龍自然不敢怠慢,回來變本加厲的傳達了指示,這下大夥兒更狠人事處了。
今天於小龍還是向往常一樣帶著幾個弟兄坐在值班室裡吹牛侃大山,不讓玩牌,不讓遲到早退,說話聊天你總得讓吧,還能讓我們都閉嘴嗎?。
今天幾個人正好討論英吉利國鬧出來的那個沒爹沒娘的克隆綿羊呢,卻不防外邊呼呼啦啦的湧過來一大堆人,只看見無數的身影,黑壓壓的一片。
一個正好傢伙正說到那個克隆綿羊能不能下崽兒的問題呢,冷不防外邊湧過來這麼多人,頓時打住了話頭,指著窗外大聲道:「隊長快看,這是幹什麼的?這麼老些人,是不是衝著咱們來的?出了什麼事兒了?」。
於小龍豁然起身,跑到窗口處,頓時jing醒了,早上隊長說上頭傳下來消息,看來說的就是這個事兒了,想起大隊長交代的種種,許諾的種種,頓時有了決斷。
於小龍砰的一拍桌子,冷冷的道:「全體都有,大傢伙兒不管平日如何,務必遵守老子的命令行事。誰要是不聽命令,私自行動,那就是咱保衛處的叛徒,內奸,往後你要是還想在保衛處混,就給老子留點神。咱們這新上任的江處長那是什麼人,我不說大夥兒也都聽過,別混到讓人家扒了這身衣服的地步,到那時候你哭都找不著調兒」。
大夥兒一聽頓時明白了,隊長是多少知道點消息的,這時候千萬不能站錯隊啊,處裡到底是啥意思大傢伙離高層太遠,根本不瞭解,也攀不上,還是抱緊中隊長的大腿吧,雖然這條腿不粗,但總歸個子比大傢伙兒高,出了事兒也是他頂包。
大傢伙兒紛紛表態:「隊長,你就下命令吧,你說咋整就咋整,大夥兒都聽你的」。
於小龍滿意的點點頭,低聲道:「切記,不管如何,不管人事處誰的命令,咱們一個中隊要在一處,不能拆開。保住咱們自己的弟兄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外頭這麼些人,真要是被揍出個好歹來,你都找不著是誰打的。拋開咱們兄弟,管他娘的別人挨不挨揍呢,揍死一個少一個」。
「好勒」。
「去兩個人,把後門鎖死,如果有人問起,就說人手不夠,怕有人從後門竄進來,剩下的人跟老子上」。於小龍第一個竄出去了,來到大門口,大手一揮道:「關門,關門」。
於小龍鎖上後門這一手,說的好聽,那是怕有人從高後門竄進來,但說得誅心一些的話,分明是怕人事處裡的某些關鍵人物從後門遁逃!。
兩個隊員馬上跑到兩側去把大門往回拉,一個傢伙拿出大鎖頭鎖門,卡嚓一聲鎖上了。於小龍率領幾人胳膊挎著胳膊在門前列隊,形成一堵單薄的人牆。
於小龍身邊的一個年輕小伙子看著洶湧而至的人潮,很是擔心,顫抖的嘴唇哆哆嗦嗦的問道:「隊長,咱們把住大門有用嗎?旁邊都是柵欄,不是水泥牆,能擋住人群嗎?那鐵柵欄能抗住這麼多人推嗎?」。
「咱們的任務是保護人事處不受不法分子盜竊,保證不受個別頭腦發熱報-復社會的傢伙襲擊。至於眼前這些人嘛,我看也不像是不法分子,看一些人的工服就知道都是咱們油田職工,既然如此,咱們就無能為力了。至於柵欄扛不扛推,大門是咱們的責任範圍,柵欄咱管不著,再者說咱們就幾個人,頂不住是正常的」。
說話之間,人群已經湧到身邊,那個五短身材,掛著大金鏈子的傢伙大聲呵斥道:「把門打開,我們要進去和莫勃興講理去」。
於小龍很沉重的答道:「大門已經落鎖了,唯一一把鑰匙已經掰斷了,想從大門走,你是進不去了」。
「罵了隔壁的,老子削死你」。五短身材的大金鏈子一手抓住於小龍的衣服領子,另一手掄起醋罈一般的拳頭便要砸下來。
「我是保衛處派過來的在編幹警,你削死我,我就是烈士」。於小龍雖然被揪著脖領子,卻是怡然不懼的冷笑道:「保衛處上上下下兩千號弟兄肯定會為我報仇,江處長必定會為我討個說法,不槍崩你,算你祖墳冒青煙。來吧,別克制,我看你今天削我以後,你的孩子能不能考上保衛處,就是考上了,兩千弟兄會怎麼雜治他」。
大金鏈子被這麼一刺*激,頓時臊的老臉通紅,無地自容,強自嘴硬道:「你還敢嘴硬,老子今天還非削你不可」。
「咱們要找的是人事處,你和這些保衛處的內勤動手算是什麼事兒?能不能整明白點啊」。
那個膀大腰圓申請剽悍的老娘們兒一把抓住大金鏈子的拳頭,劈頭蓋臉的一通臭罵。
大金鏈子神情訕訕的放下了手,憤憤不平的罵道:「不就是個看大門的臭保安嗎?,看給你牛鼻的,以前都每人搭理的貨色,現在裝起犢子來了」。
於小龍神情淡然的整了整被扯亂的衣服領子,冷笑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借你兩個膽子」。
誰都明白,自從江處長來了以後,保衛處真的不一樣了。江處長雖然來得時間不長,但是已經凶名在外了,當初在輕騎兵文藝團歲末專場演出場地藝術中心二樓,當著全管理局百十號處長的面兒,爆踹從市政到管理局黑白兩道橫著走的列湖集團老總孫常和,結果呢,打就打了,從上到下沒一個人干說個不字。管理局班子領導小趙局長自認為自己是領導,以為自己有點面子呢,裝犢子以勢壓人,下命令讓人家放人,罵人家是混賬東西,最終結果就是人沒要出來不算,自己還被埋汰了,到今天也沒看小趙局長把人家江處長怎麼著了。
當初有人和江處長說打了孫常和,這事兒怕是不能善了,江處長當著眾多處長的面兒說了一段話,至今在保衛處上下和整個管理局中級幹部中已經廣為人知:「咱們ga戰線上的同志們就是要有這份迎難而上敢於硬碰硬的決心和意志,咱們要用霹靂手段來震懾犯罪分子,用菩薩心腸來感化冥頑之徒,如果實在感化不了,那就必須用火化手段,正所謂坦白從嚴,抗拒更嚴!」。
有這樣牲xing的領導,還怕啥啊?。老虎率領的羊群爆發起來一樣勢不可擋!。
正在門口僵持的時候,「來來來,大夥兒甭堵門啦!把這柵欄推開,咱們從這兒走,千萬不能讓莫勃興那老小子跑了,要不然咱和誰說理去啊」。
要不怎麼說團結就是力量呢,人多力量就是大啊,幾十個老爺們一起動手,鋼筋焊接而成的柵欄很快被推倒了,人群從缺口處瞬間湧入,大門口反倒無人關注了。
大門處頓時冷清了,於小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掏出皺巴巴的煙盒,摸出煙來自己叼一顆,其餘分與眾人。
手下小弟們自然給隊長點上,當時排人牆的時候站在於小龍身邊的年輕人豎起大拇指道:「隊長,你今天太帥了,那幾句磕嘮的,實在太硬實了,不槍崩你,算你祖墳冒青煙,這話聽著真提氣」。
「你小子啊,今天表現的也可以,沒懼敵,咱們幾個兄弟都是好樣的,沒有一個自己跑的,今天晚上老子請客,一條龍」。於小龍大口的抽煙,摸了摸脖子後面,大冬天的冷汗淋漓,剛才沒注意,現在才發現腿有點酸,罵了隔壁的,硬漢真不是誰都能幹的啊。幸好這幫小崽子們沒發現,要不然非笑話老子不可!。
眾人轟然響應:「好,隊長請客一條龍」。
於小龍笑著擺擺手,看向了最邊上的兩位隊員,面色一變,頗為嚴肅沉聲問道:「後門鎖上了嗎?」。
一個隊員答道:「鎖上了,另外又用手指頭粗的鐵鏈子纏了好幾道,小貓小狗都爬不進來,更甭說人了」。
於小龍點點頭道:「好」。
正在此時,值班室的電話響了,於小龍進屋,抄起電話道:「哪位?我是於小龍」。
電話裡頭傳來一個尖利急迫的聲音,直刺耳膜:「我是綜合科許大力,後門怎麼鎖上了,快點大開,快點」。
於小龍把話筒從耳朵旁邊弄開,臉上浮起陣陣冷笑,嘴上卻不疾不徐的打著哈哈:「原來是許科啊,後門啊?我們人手少,防前門都防不住,根本顧不上後門,怕有人從後門進來衝擊機關,我下令鎖上後門,隔絕內外,怎麼樣,許科,後門安全吧。」。
聽於小龍顧左右而言他,不提開門,反倒邀功請賞,那個自稱許大力的人頓時火冒三丈,嘶吼道::「我讓你打開門,聽不懂人話嗎?我命令你開門」。
「門我也開不開,剛才人多,人多手雜,鑰匙弄沒了,我也無能為力啊。再說,前門都失守了,後門不能再開了啊」。於小龍仍舊不緊不慢,雲淡風輕的笑道:「另外,許科還有一個事兒我想提醒你一句,鄙人於小龍隸屬於保衛處內勤指揮轄下第三十九大隊二中隊,職司中隊長,雖然負責的管區是人事處,但你我並無隸屬關係,你也無權命令我,無上峰命令,我不敢自專,不知許科以為如何?」。
「你,混賬!」。許大力尖利的聲音宛如被閹割了一般,滲人心脾,直刺蒼穹!。
於小龍倒是沒搭理他,直接掛了電話,隨後又播出一個電話,微微彎腰,神情恭謹的道:「隊長,我是二中隊小龍,現在向您把這邊的情況通報一聲,前門已經進狼,後門早已鎖死,老賊出逃不成,他秘書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茫然無措,現在已成甕中捉鱉之勢」。
電話那頭砰的一聲響動,聽著好像是拍桌子的聲音,接電話的這位隊長聲音也頗為激動:「好,小龍,干的不賴,放心吧,答應你的事兒,我已經和趙科匯報了,趙科說處座已經答應了,大夥兒的好日子要來了。繼續給我盯緊了,千萬不能出紕漏」。
於小龍連連頷首,也不管電話那邊的人看不看得見,笑意盎然的道:「多謝隊長提攜關照,您放心,務必釘死了,好好,您忙著」。
放下電話,於小龍又點上一顆煙,美不茲茲的抽著。
一個年輕隊員湊近了有點擔心的道:「隊長,往後咱們還得在人事處的眼皮子底下混呢,把他們得罪死了,怕是不好吧?」。
「好不好能怎麼樣?今天咱們幹了這一票,算是堅決擁護處裡領導,最起碼一個立場堅定的評語是跑不掉的。在這之前,我已經和大隊長說了,如果咱們幹了這一票,往後咱們在人事處肯定無法立足,大隊長說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說此事過後,咱們二中隊這十來個人全體轉外勤,剛才大隊長回話說,上邊已經同意了,弟兄們啊,咱們的好日子快來了,到那時候,人事處算個卵子啊」。
「好」。眾人轟然應諾,一個個的眼冒金星,大夥兒心裡明鏡著呢,內勤和外勤聽著好像差不多,但實際上差得遠了。
外勤提拔機會多,油水豐厚,也有權利,內勤完全是給人低三下四看大門的,不僅讓人瞧不起,還沒啥油水,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內勤能轉外勤,平日裡最起碼幾萬塊才能辦到,這還得說是找動了關鍵人物,要不然一般人還辦不成這事兒。現在好了,只是關鍵時刻鎖上了大門,就把這事兒弄妥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一個稍微老成一點的隊員湊近了,小聲道:「隊長,那萬一那幫職工尋不著他怎麼辦?」。
於小龍擺擺手道:「那就不用咱們操心,咱們的工序就是放人進來,鎖門大門,至於其他的,不是咱們應該知道的」。
「隊長,您這次事兒辦的這麼漂亮,上邊總得意思意思吧,少說也得給一個副科級大隊副幹幹吧」。
涉及自身的事兒,於小龍沒敢多說,笑瞇瞇的道:「恩出於上,咱們聽著就好了」。
洶湧的人群已經衝進了機關小樓去尋人事處長莫勃興講理去了,不知是哪個有才的大哥,竟然喊出了「打下保衛處,活捉莫勃興」的口號,這下可給大夥兒指明了方向,不管旁人,大家擒賊先擒王,只尋莫勃興說話,人事處的一個副處長從門口跑出來本想和大夥兒溝通溝通,卻沒想到壓根兒就沒人聽他聒噪,轉瞬之間就被人群淹沒。
等人群如蝗蟲過境之後,副處長慘的不成樣子,眼睛斜掛在一側耳朵上,原本油光可鑒的大背頭也亂了,領帶也歪了,西服脖領子都快卡到腰上了,皮鞋上全是鞋印子,。副處長大人抬手扶眼鏡,卻不想有某中東西蹭到臉上了,低頭一看原來是袖子掛上了大鼻涕了。
不知道是哪個噁心鬼在這兒噁心人呢,竟然把大鼻涕甩副處長身上了。
副處長宛若被糟蹋一般淒慘,獨自在冷風中抽噎,狠狠的一跺腳,欲哭無淚的控訴:「下作,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