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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46節 餘波未靜(4) 文 / 嵩山坳

    第46節餘波未靜

    柏葰一愣,隨即大怒:「胡小毛,皇上的旨意,豈是你想領受便領受,想推拒便推拒的?來人,把他從隊伍中拉開!」

    胡小毛難過的放聲大哭起來,「我不要!我要和我哥哥一起死!哥哥……」

    胡小毛兄弟兩個從軍,大哥也是此番被斬殺的眾人之一,聽弟弟哭得難過,做兄長的也是淚水漣漣:「老二,聽話,皇上……總是念你有功,方免了你的死罪,今後……好好的,聽話……」

    「大哥……」軍法司的中軍一股腦的湧上來,把兄弟兩個強行分開,安置到了另外一處。

    吳司官上前一步,低低的聲音對柏葰說道:「大人,時辰快到了。」

    「哦,劊子手已經準備好了嗎?」

    「回大人的話,已經找了309名平日裡槍法好的軍中弟兄,只不過,……」

    「不過什麼?」

    「弟兄們都說,打靶殺敵不話下,這樣對著自己弟兄開槍,心中不忍啊。」吳司官說,」都心裡打鼓,怕承應差事,出了什麼岔子。」

    「笑話!這些人難道是什麼功臣孝子來的嗎?都是身犯軍法的犯軍,有什麼不忍的?告訴他們,這是皇上的旨意,辦砸了差事,他們不但幫不到這些人,讓他們多受一槍之苦,連自己也要跟著倒霉!」

    這句話說得非常不漂亮,只是彼此身份相去太過懸殊,吳司官暗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下去知會弟兄們了。

    午時整,安排下的行刑隊全數到場,懷中抱著快槍,站到眾人的身後,先由賴克金領著兵士碰頭謝恩之後,原地跪好,低垂下頭顱,等待柏葰下令的一刻到來。

    柏葰看看天色,回頭問道:「阿大人,什麼時辰了?」

    「回大人的話,已經到時候了。」阿勒精阿一句話沒有說完,轅門外一匹馬帶著嘹亮的馬嘶聲而至,馬上的男子坐立不穩,被掀了下來,給轅門口的兵士拉住,口中兀自大喊大叫:「柏大人,柏大人,總是卑職統軍不力,不關弟兄們的事啊!請大人回奏皇上,一切罪責,由曾某人一身承擔!只請皇上恕過這些弟兄們啊!」——竟然是山東養傷的曾國荃,不顧傷勢,趕回京中來了。

    眾人都是一愣,二營的兵卒如見到母親的孩兒一般,口中嗚咽有聲:「大人,統帶大人……大人,救救我們啊!」

    柏葰顧不得下令開槍,命令兵士暫緩行刑,先讓人把曾國荃帶了過來:「曾國荃,你好大的膽子!皇上旨意中寫的清楚明白,著你山東養傷,傷好之後即刻回到原籍,你居然未奉旨意,就私自進京?」

    「大人!國荃有罪,罪不赦!此番事了,便是皇上有千般重譴,國荃亦當甘心領受。只是,戰場之上,兵士有過,全卑職管束不力,和我的這些弟兄們不相關啊!請大人上復皇上,曾國荃願一身擔待,只求饒恕我的這些弟兄們。」

    「曾國荃,你昏悖!不要說你抗旨先,性命不保。便說憑你一條性命,居然也能換來這三百餘人的性命?你好大的面子?」柏葰厲聲怒斥,「來人!把曾國荃綁了!待此間事了,本官再治你這抗旨之罪!」

    曾國荃不敢反抗,乖乖讓人捆了,押一旁。淚水流了滿臉,望著自己營中這待死的弟兄們:「弟兄們,國荃無能,救不得大家,等到泉下相會,國荃再與眾位弟兄賠罪!」

    柏葰擔心夜長夢多,再一次問過阿勒精阿時辰,一隻手高高舉起,「行刑隊!」

    三百零九名兵士舉起手中的快槍,頂各自目標的後腦上,只求能夠一槍斃命,給同為軍中袍澤的他們一個痛快,就是自己唯一能做到的了,同時口中爆喝一聲:「喳!」

    柏葰心硬如鐵,正要下令開槍,轅門外又傳來一聲急促的呼喚:「且慢行刑!有恩旨!」

    阿勒精阿心中大喜,也顧不得柏葰如何觀感了,口中喝道:「且慢行刑,有恩旨到了!」

    一句話令眾人同時看到了希望,阿勒精阿離開監斬台,快步迎了過去,和來人說了幾句,滿營數萬計的兵士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兩個人嘀咕了幾句,方始轉了回來,是一個宮中的太監,身材高大,手長腳長:「皇后娘娘有懿旨,命柏葰暫緩行刑!」

    自大清開國以來,殺人無數,也時有臨刑時命令刀下留人的,但出自皇后娘娘懿旨下令的,還是聞所未聞,連跪地上的兵卒帶柏葰也驚呆了:「娘娘的懿旨?公公莫不是開玩笑嗎?」

    「怎麼,柏大人以為我是假傳懿旨嗎?」

    柏葰這才反應過來,趕忙收拾心情,跪倒請了皇后娘娘的聖安,起身之後問道,「請教公公,這是怎麼回事啊?」

    來人正是李蓮英,他恨柏葰剛才說話不懂規矩,冷冷的撇撇嘴,「這個,主子娘娘的話,奴才還敢多問嗎?」

    柏葰迎頭碰了個釘子,不敢多說。

    突然又一陣嘩噪,轅門外一隊快馬遠遠飛馳過來,這會兒不用通傳,外面站崗的兵士打開轅門,肅順養心殿的太監護從下,一直來到監斬台前,從容下馬,南面而立,徐徐說道:「有旨,柏葰跪聽!」

    「奴才柏葰!」柏葰快步過來,疾速打馬蹄袖跪下,「——恭聆聖諭!』」

    肅順看也不看他一眼,說道:「皇上說——皇后娘娘今日辰牌四刻臨養心殿面聖請旨:光武軍鎮標第二營兵士,雖所犯為國法、軍紀所不容,然其軍營訓練時,奮勇爭先,且為同僚愛戴,尚屬有用之材。皇后願親保兵士免刑,冀其將來戴罪立功。朕思皇后之言,亦拳拳於黎元眾生之至意,朕以仁孝治天下,尤不欲拂皇后聖德仁心,因用特赦,免除二營兵士死刑,仍交西山銳建營中囚禁,以待後命。」

    「……惟國法自有常例,常例不可輕破。謹告臣工百姓,著永不為例。其步卒亦當感愧知悔,洗心革面,不辜負朕法外特施之恩!欽此!」

    柏葰立即叩頭高呼:「萬歲,萬萬歲!——奴才當即遵旨照行!」

    賴克金、楊士成、曾國荃幾個淚水流了滿臉,以頭觸地,高聲大喊:「皇上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柏葰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肅大人,曾國荃抗旨進京了。」

    肅順一愣,「哦?有這樣的事情?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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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突然而至,為違犯軍紀的兵士求情,皇帝順應所請,免了這些人的死罪,又連派李蓮英和肅順到西山大營傳旨,本來雲破見月,令養心殿中一派和煦之氣,不想肅順交旨回宮,奏陳的一件事,令曾國藩面色大變!

    「曾國荃……進京了?幾時的事情?」

    「回主子爺的話,是今天上午午正前後。」

    「現呢?」

    「奴才命銳建營統帶阿大人將其暫時還押營中,並交代阿大人,不允許他和旁的士卒接觸。」

    「統軍無能先,抗旨不遵後,嘿嘿!曾國荃的膽子,可是大得很哩!」皇帝心中覺得非常為難,曾國荃身受重傷,所統帶的二營又鬧出這樣一齣戲碼來,他的本意是將其留山東,日後逐回原籍,也算是保全之計。日後等到適當的時候,一道旨意就可以起復的,不想他居然敢抗旨而行?這就逼得自己不能不有個態度了。

    「擬旨。曾國荃違抗聖旨,私自進京,論罪當屬大不敬,依例斬立決。」皇帝語氣一頓,又繼續說道:「故念其傷勢並未痊癒如初,仍留軍營中積養沉痾,一旦傷勢好轉,即刻交由刑部還押,按律治罪行刑。」

    「喳。」

    皇帝擺了擺手,「議了一上午,全無半點結果。都乏透了——曾國藩留下,旁的——都跪安吧!」

    看眾人魚貫而出,皇帝的怒氣怎麼也壓不住了,從御案上下來,站到曾國藩的身前,厲聲訓斥:「可惡,曾國荃太可惡了!你身為他的兄長,平日裡是怎麼訓誡弟弟的?他這般胡鬧,朕便是心中再有保全之意,也要處處束手束腳!」

    曾國藩立刻明白過來,加知道,曾國荃這番作為,實是給皇帝出了個極大的難題!「臣訓誡不力,以致臣弟做出這等大不敬之事,臣死罪!」

    皇帝難過的歎了口氣,「朕本意是真想留下曾國荃,只是,若是為他一人開了惡例的話,日後,旁的人再有這等情事,朕是殺還是不殺?」他說,「朕知道曾國荃是個人才,若是旁的罪過,便不提他是你的兄弟,朕也會網開一面,只是這一次……」

    曾國藩怔怔的落下淚來,君前不敢嚎啕,勉力忍著悲聲,「皇上待曾氏一門,天高地厚之恩,臣粉身碎骨難以答報。今日臣弟身犯死罪,臣不敢求其免死,只求……臣只求皇上能賞其一刀之刑,湖南曾府上下,均存歿感戴聖恩!」

    「好吧,朕答應你。總要讓曾國荃不受凌辱之苦——這是朕唯一可以做到的了。」

    「是!」曾國藩勉強擦擦眼淚,伏地奏答:「臣管束兵士不利,請旨免去統帶軍並練兵大臣之職,回湖南祖籍,奉養老父。」

    「這不行!」皇帝立刻搖頭,「免去你練兵大臣倒是可以,不過你說回鄉,斷不可行!你起來說話。」

    待曾國藩站起來,皇帝說道,「軍初建,已經略見成效,,此番對聯軍作戰,不論的戰況還是戰果,都是國人都看眼裡的。朕想,英夷數年之內,當不致再為鴉片一物與天朝再做饒舌之舉,正好借這個機會,各省推行軍之政!這其中,除了你之外,光武軍各營所屬的兵士,特別的那些百戰之士,都不能留天津,讓他們到各省裡去,一來有了經驗,可以傳授給軍兵卒,二來,也可以起一個幫帶的作用——你身為光武軍統兵大員,還要從中多多出力呢!」

    曾國藩一邊聽著,一面腦中盤算,心裡佩服:光武軍所練之兵,不提李元度等人,便是普通步卒,也大多識得幾個字,此番經歷戰陣,國家封賞提拔之外,有這般聖意若海——一旦這些人分派下去,各領一軍,便是天然的好教官!而即使每一個人教出十名兵員,國家便平添了十餘萬虎賁之士?

    想到這裡,便如同受了針砭一般的精神一振,順著皇帝是思路說了下去:「各省綠營,雖是良莠不齊,但只要能夠去蕪存菁,再以軍操練之法練之,則兵勢強盛,指日可待矣!」想了想又進言道:「皇上,臣以為,不如打鐵趁熱,即刻就將此事曉諭下去,由各省而來的兵士各回原籍屬地,幫襯著署理汰撤冗兵之事?」

    「唔,這件事可不行!你想想,汰撤各省綠營冗員,是如何遭嫉,又是如何黑幕眾多?本來心如赤子,一念報國的兵士,一旦沾染進去,立時就會給變得蠢如狗彘,雙眼直盯著那些阿堵物了。此事萬萬不可行!」

    曾國藩慚愧的一笑:「皇上所言極是。便不提這些未經聖人教化的兵士,就是臣當年,天津辦差的時候,每每有客登門,奉上的種種托請銀子,也著實是令臣心旌搖動,不可自持呢!」

    皇帝撲哧一笑,「這樣的事情,你就是不說,朕也明白。所以啊,先要開始各省大力汰撤庸兵,等這一步完成了,再把軍兵士逐一分派下去——你就留京中,入值軍機處,專負其責吧。」

    曾國藩當初就是以軍機處學習行走之資出京練兵的,這一番得勝回朝,入值軍機處也是題中應有之義,當下也不多做辭謝,跪倒謝恩。

    正事有了著落,皇帝略略舒展了一***子,「忙了一上午,朕也有點餓了。你就留下,和朕一起用膳吧。」(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您的支持,就是我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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