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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181節 冊立皇后(第二卷終) 文 / 嵩山坳

    第181節冊立皇后

    八月十五中秋節,往年這樣的日子,是所謂的『花衣期』,前三後四,外省督撫大員把一些不會太讓人心情愉悅的消息暫時壓下,改為呈報治下風調雨順、祥瑞頻出的消息奏聞,以駁君上一笑——這都是多年來的成例,皇帝和大臣無不心知肚明。不過今年的情況有了一點變化。

    八月十一的時候,禮部尚書倭仁會銜上了一份奏折,內中說:「我皇上御宇以來,已歷五年,中外仰望、四海歸心,皆言皇上英明神武,繼武前賢,替有度,可稱我大清創業之主也。……」

    說了一些官話之後,他折子中說,「然皇上元妃早喪,中饋無人,令天下臣民夤夜記掛。臣身為禮臣,責無旁貸,靜夜長思,冒死上陳,請皇上於後宮之中選賢良德淑之人,晉位中宮,以安天下,則百姓幸甚,天下幸甚矣。」

    這份折子呈上去,皇帝心中思考了很久。當初他就有立後之念,不過權柄操之於上,立後是乾坤大事,加要出自於皇帝的恩典,旁人只有碰頭謝恩的份兒,如今倭仁上了這樣一道奏折,難免會讓他覺得,這是他和鈕鈷祿氏商議好了,借這個機會發揮而至的——若是那樣的話,事情就要嚴重得多了。

    但皇帝隨即一笑,若是旁人也就罷了,鈕鈷祿氏是什麼樣的人,難道自己還不會瞭解嗎?既然倭仁上了這樣一個折子,乾脆就准了他,也算是為當年之事給他一份酬庸吧。

    於是,山高水長叫大起的時候,皇帝對眾人說,「倭仁上了一份奏折,朕看過了,也想過了。所奏甚是有理,便如這折子中所說的:備位中宮,上可進輔弼之德,下可安天下之心。難得他這樣不避忌諱,忠肯敢言。實是朝臣表率啊。」

    倭仁立刻出列跪倒,「奴才不敢。」他說,「奴才不過是心懷國事,也就顧不得一身榮辱了。」

    「朕就是要爾等這樣為國事不惜己身的忠義之氣!」皇帝讓他站了起來,「朕決意立禎皇貴妃鈕鈷祿氏為後。倭仁,你是禮部尚書,孫瑞珍,你是分管禮部的軍機大臣,此事,由你二人擔任正副天使,表文擬好之後,由朕親自閱覽,持節冊封;然後,由翁心存任專使,告祭天地、太廟、社稷。朕將親詣奉先殿,行告祭禮。」

    「是。」

    封後是國之大事,詔旨頒下,禮部、戶部、內務府分頭忙了起來,有著非常詳而嚴密的規制,後家上溯三代,都是要給予追封,鈕鈷祿氏的父親任職廣西右江道,咸豐二年的時候就故去了,當時追封為一等承恩侯,原配追一品夫人;鈕鈷祿氏之母姓姜,進封為侯妻,同樣的,也是一品夫人。

    到了此番立後,要將後父的品秩由一等承恩侯升為三等成恩公,其他的例如皇后的祖父、祖母、曾祖父、曾祖母,都是一概追封為三等成恩公、公妻、一品夫人的。這些都是一些慣常規制。

    比較重要的是接下來的一系列禮法。皇帝於八月十六日從圓明園起駕,臨太和殿,宣制冊立皇后,以恭親王奕訢為首,朝所有王公大臣、六部九卿行慶賀禮,隨後命孫瑞珍和倭仁持節、齋冊、寶冊,當眾宣讀。敕文都是用的《尚書》中的典故,駢四儷六,抬頭極多。也不必贅述。

    旨意發下,禎妃難得一見的換上了朝服,先穿香色龍紋朝袍,再穿下幅八寶立水,兩肩前後繡正龍的朝褂,披上金約,掛上珊瑚朝珠,後戴上朱緯薰貂,滿鑲珠寶的朝冠,到皇帝的寢宮中叩謝皇恩,並請皇上收回成命:「奴才能得侍奉皇上,本是家門之福,何敢上邀天命,備位中宮?請皇上收回旨意,宮中另選其他的姐妹,母儀天下吧?」

    皇帝笑了,「秀兒,你和朕恩情久駐,非是常人可比,何況,朕說過的話?幾時有不作數的?朕當初答應過你,你生日到來之前,會有一份大禮相送,這一次,你知道了吧?」

    禎妃心中一片激動,又一次跪了下來,「奴才賤辰,蒙皇上聖心記掛。……」

    皇帝拉著她的手,坐到了軟榻上,「秀兒,你還記得當年嗎?當年你和朕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禎妃羞得臉蛋一紅,「怎麼能不記得呢?那時候的皇上,」

    「怎麼了?怎麼不接著說下去了?」

    禎妃壯了壯膽子,說了下去,「皇上那時候,好淘氣啊。」

    皇帝揚聲大笑起來;「對!你說得對極了!那時候,朕真的是很淘氣呢!」

    鈕鈷祿氏是奕詝的元妃薩克達氏之後入府的,其時是道光二十七年的秋天。薩克達氏是一個德優於才、才優於貌的女子,年紀只有十五歲。

    奕詝的年紀也不大,而且身為後來人,深知養身的重要性,房幃之中分外淡漠,每天的時間都用來讀書、寫字、經由師傅杜受田教導著看一些前朝的名折,以為將來所用。對自己的福晉,完全沒有半點興趣。

    婚不久,天性頑皮的奕詝就惹出一場禍來,帶著府裡的額裡汗、佐齊、阿勒精阿幾個從府中騎馬到了天津,美其名曰是為皇上和皇祖母購買天津著名的小吃十八街麻花,實際上只是為一逞自己的口舌之欲。

    不想這件事做的很冒昧——道光二十六年之後,老皇帝聖心默准,選定了奕詝作為後世之君,不想他多年已降,頑劣不改,將來一旦登基,再有這等荒唐之舉,甚或有可能危機社稷,老人家如何能夠不怒?

    當下出人意表的下旨,認為奕詝自進入上書房以來,『多方頑劣,怙惡不悛』讓『宗室蒙羞』,命時任御前大臣的惠親王綿愉到貝勒府上去傳旨,將他關入宗人府,府中閉門思過,認真讀書,直到有了改悔跡象了,方始放出來。

    奕詝頑皮成性,宗室無人不知,不過以往的每一次都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眾人想來,這一次大約也是同樣的。不料老皇帝真的動了怒氣,不但把奕詝關了起來,杜受田為學生所累,也給皇帝訓斥了一番嗎,而且皇帝的語氣很重,其中說,「早知道有你這樣的師傅,朕還不及親自教授他的學業!」

    杜受田又羞又慚,碰頭而出,回到府裡,老***大的難過了一場,所為教不嚴、師之惰。學生惹怒父皇,他難辭其咎,多方夾雜一起,杜受田大病了一場。

    奕詝給關宗人府高牆內閉門思過,心中大為後悔,額裡汗幾個被打了一頓鞭子,遣送出京,到外省任職武官,臨行之前自己和他們連面都沒有見上一次;老師為自己遭阿瑪重譴,還生了重病,他年輕人心中愧疚,加以深秋時節往返奔載於途,宗人府中也生病了。

    聞報之後,道光皇帝嚇了一跳,奕詝雖然調皮,卻很聰明,而且也很孝順,每天三次的晨昏定省無一日或缺,所以對他種種荒唐的行為,皇帝也總是眼睜眼閉,怎麼這一次,孩子是受不得委屈了嗎?

    派董承祥到宗人府去代天問話,奕詝說,「兒子不是因為受了委屈,只是為了覺得對不起老師和我府中的那幾個奴才,故而心中愧疚,以致生病。」

    道光聽完董承祥轉述的話之後,心立刻軟了下來,卻又不願意就這樣放過這樣混賬東西,一邊傳太醫到宗人府中去給他診治,一邊到了慈寧宮,去向皇太后問計。

    皇太后也是姓鈕鈷祿氏,聽完皇帝的話之後,老人沉吟了片刻說,「四阿哥的脾氣,皇帝又不是不知道,便是每每重罰,又能有什麼效用嗎?也不過是起一時之用,過不到幾天,還是故態復萌。」

    「是啊,兒子也是為此事發愁,如今有兒子,他總還能有個畏懼,一旦兒子不了。」道光皇帝說完之後,心中立刻後悔!這樣的話幾乎就是指明了,自己一旦身故,緒統之人便是四阿哥,否則,上有天子,奕詝又怎麼會沒有個畏懼之人呢?只是話已經出口,不能收回,只盼著皇太后未必能夠領悟就是了。

    皇太后當然聽得出來,故作未知,「那,皇上就給他選一個能夠鎮得住他的主子,不就是了嗎?」

    道光皇帝順勢而下,「是啊,母后教訓的是,兒子會留意的。」他又說,「只不過,母后,四阿哥天性頑皮,很難管束,兒子本來想,給他成家立室,回到府中,耳鬢廝磨之間,自然也就沒有那等胡鬧的心思了。如今看來,倒是兒子想錯了。」

    「我看,那個富泰家的丫頭,也未必是個有福氣的。」皇太后說,「還是從宗室近枝之中,再給四阿哥找個側福晉,這一次找個忠厚老成,又有婦德的,讓四阿哥收收心。」

    「母后說得極是,兒子下去之後,就讓他們著意找尋。」

    這件事過去之後,果然,道光皇帝選中了廣西右江道穆揚阿的女兒,也是姓鈕鈷祿氏的秀兒,指給奕詝,做了側福晉。

    秀兒人很小,于歸的時候只有13歲,含苞待放、青澀無比,根本攏不住丈夫的心,實際上,兩個人一直到道光二十九年,還只有一個夫妻之名,並無夫妻之實哩!只是道光皇帝看起來,自己給奕詝指的這個側福晉,實是立功非小!

    從宗人府放出來之後,奕詝收心養性,再不做那等荒唐的勾當,每天書房讀完了書,到宮中給阿瑪、祖母請過安,就逕自回府,閉門不出。他本來就極聰明,這一番用功之下,自然學業大進,令得上至皇上、皇太后,下至杜受田等上書房的師傅,無不交口稱讚。

    一句話說完,皇帝和禎妃都想起了當年的往事,鈕鈷祿氏問道:「皇上,奴才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問?」

    「說吧,是什麼問題?」

    「皇上天亶聰明,當年頑皮,本也不過是童稚之行。只是,怎麼後來突然就不再……頑皮了呢?」

    皇帝撲哧一笑,「秀兒,你和朕的情分久,朕與你自然與那些人不同。有些話,若是旁的人問起,朕二話不說,立刻一頓板子打殺了……」

    他一把拉住了身邊的女子,「你不要害怕,朕只是想告訴你。至於你說的,朕後來為什麼收斂性情,再不做荒唐舉動,實是因為朕心中害怕!」

    「害怕?」

    「是啊。你想想,九州萬方,所有的事情都要朕一言而決。任何政令發佈,任何官員的任免,哪怕出現一丁點兒的差錯,到了下面,都是會引起百姓怨聲載道的弊端。故此,很多事,都要想了又想,思考了再思考之後,方可付諸實施。以上種種,不要說朕每天再沒有了頑皮的精力,就是有了。……也要克己復禮,一切從國事出發,再也不能為一己好惡,亂作亂行。」

    他說的這番話很淺顯,秀兒完全能夠聽得懂,女子感受著丈夫心中的委屈,悠悠的歎了口氣,靠進丈夫懷中:「皇上,奴才旁的不知道,只知道皇上的奴才的天,天若陰沉不雨,奴才的心裡也不好過。只能每日焚香祝告,懇請天下無事,皇上的臉上能夠多見笑容,不為國事憂煩,就是奴才大的心願了。」

    皇帝心中一片感動,對她說,「秀兒,你能夠有這樣一番忠君愛夫的心思,上天必定眷顧。你將來,也必有後福。」

    禎妃調皮的一笑,她說,「後福,奴才可不敢要。」

    「那是為什麼?」

    「奴才能夠侍奉皇上,已經是天大的福分,若是再饕餮不足,意圖後福的話,只怕福未到,禍卻已經先要臨門了。」

    「你居然能說出這番話來?」皇帝驚異的問道,言下很是不相信的樣子。

    「奴才本來就會的嘛!」禎妃嬌俏的笑了一下,「不過,朝廷有法令,宮中有祖制,奴才不敢輕易進言。」

    皇帝滿足的歎息一聲,把禎妃攬如懷中:「秀兒,從明天開始,你就是朕的皇后了。告訴你吧,朕不但要讓我大清國富民強,再現先祖輝煌,還要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讓朕和你,成為這一大片的土地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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