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風雲寒 第001章 觸動心懷 文 / 滿弓刀
花小小見他轉變心意，鬆了口氣，偎著他坐下，口中唧唧呱呱，說著別後諸事。楚落塵也將千里奔赴大漠，血海救母，母親罹難的種種變故說了，說到母親埋身黃沙，心中一痛，轉過頭，眼中又潸然淚下。
花小小陪著他掉了一會兒淚，見他臉上斑斑淚痕，忙取出一方紅紗巾，替他細細抹臉。楚落塵道：「別抹了，要弄髒了。」花小小嗔道：「才不髒呢，本來就是你送的，髒了我也喜歡。」忽聽號角嗚嗚響起，她吐吐舌頭，笑道：「該走了。」
楚落塵說了一會兒話，心中鬱結稍解，聞言默默站起身。花小小和夷堅一左一右，陪著他走回營地。
幾百殘軍護著鄭貴妃鑾駕起行，金玨兒依然率金吾衛遠遠跟著。諸軍走了一天，忽見到探馬來報，前方已到西安。不一時，西安知府湯方率領大軍前來接駕，鄭貴妃心中一塊大石落地，在眾將的前呼後擁下排駕進城。
當日，鄭貴妃歇駕知府衙門。湯方賠盡小心，加意奉承，晚間排開盛筵，燈光明煌，弱管輕絲，又有一隊舞孃在堂下起舞助興。
席間，楚落塵酒到杯乾，見到杯小，又換大碗，眼光看也不看金玨兒那邊一眼。
鄭貴妃妙目一轉，笑道：「楚將軍屢立大功，神功絕代，想不到還是海量，難得，難得。」
湯方順桿往上爬，奉承道：「了不起啊！楚將軍曠代英雄，下官有幸同席，真是祖上積德啊！呵呵，昨夜燈花開，今晨喜鵲噪，下官就知道有大喜臨門。果然，盼到娘娘千歲駕臨，還有朝鮮寧國公主，楚將軍、皇甫大人大駕光臨，西安城可好些年沒這般熱鬧過了，呵呵呵。」說罷，離席躬身向鄭貴妃敬酒，又敬金玨兒，然後斟滿一杯，滿臉堆笑，來敬楚落塵。楚落塵笑笑，舉著酒碗，一氣飲盡。
湯方見楚落塵喝得爽快，心頭高興，拱手笑道：「楚將軍夠朋友，下官再敬一杯，湊個好事成雙。」皇甫城挺身而起，笑道：「楚將軍救了娘娘鑾駕，也救了本官，本官還沒道謝啦，我也來陪一杯。」楚落塵又喝了。
兩人見高野官職低微，卻不來敬他，高野一隅獨飲，好不憋悶。
鄭貴妃淺淺抿一口，笑道：「罷了，你們喝吧？小小，姐姐連日勞累，咱們先退席。」花小小放心不下，望著楚落塵，滿臉不捨之意。
楚落塵再斟一碗，咕嘟嘟喝下了，醉眼斜睨，大聲道：「去吧，都散了！散了！我不要人陪。」梅山豬哈哈大笑道：「妙啊，妙啊，都散了最好了，有我陪他喝就成了。」楚落塵瞪他一眼，道：「你也下去。」梅山豬一碗酒正喝到半碗，聞言將碗重重一擱，怒道：「老子還沒喝夠呢，下去做什麼？你怎麼不下去？」
楚落塵眼皮一耷，也不理他，自顧喝酒，須臾連干三碗。花小小心中一急，來奪他酒碗，楚落塵功隨意發，渾身上下青光濛濛，花小小哪裡近得身去，只急得跺腳。高野冷眼瞧他，肚中冷笑，心道你這臭廚子到底上不了大檯面，在娘娘座前全無君臣禮儀，有心看他出醜，也不勸阻。
楚落塵端起一碗酒正要喝，忽見到花小小眼中淚光漣漣，不禁酒醒一半，抬眼望向對席，半路上正接著金玨兒一雙美目，目光中嗔怨薄怒，脈脈欲語，他頓時胸口一痛，手一顫，酒水灑下，濕了半幅衣襟。
湯方與皇甫城互視一眼，一起來勸。
鄭貴妃臉色微變，忽又笑道：「好啦，都退下了。」掣著一杯酒，輕搖蓮步，走近身來，笑道：「本宮不會飲酒，但見了楚將軍的豪氣干雲，燕趙風流，真也想喝個痛快哩。楚將軍，本宮敬你一杯。」
楚落塵哈哈一笑，眾人面上失色。楚落塵藉著笑聲掩去窘態，雙手舉碗，一口喝了，笑道：「謝娘娘，楚落塵浪子一個，輕慢了娘娘，娘娘莫怪。」鄭貴妃一同喝了，笑道：「什麼話？本宮何曾怪責過你？」又斟酒一杯，高高舉起，道：「這一杯酒本宮代皇上敬楚將軍，大家一起陪敬此杯吧？」說完仰臉喝乾。諸人惶恐，急忙舉杯，齊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都喝了。
楚落塵心頭一熱，他飽受風波險惡，容易觸動胸懷，當下趁著酒興大聲道：「謝萬歲爺，謝娘娘。想我楚落塵顛沛流離，一直背負滅門罵名，娘娘替我洗刷冤情，好生敬重於我，楚落塵不是個不識好歹的人，來日自當鞍前馬後，報答皇上與娘娘。」
鄭貴妃大喜，諸人一起拊掌喝彩。高野又妒又惱，目射異光。楚落塵喝完碗中酒，偷眼看去，卻見金玨兒轉身慢慢走下堂去。
當晚，諸人各懷心思，散了酒筵。次日湯方點起精兵兩萬，鄭貴妃叫楚落塵為統兵主帥，皇甫城為副帥，高野在後壓陣。楚落塵見眾軍旗旛嚴整，心中歡喜，一聲喝令，號炮三聲，軍馬護駕啟程，逶迤望京城進發。
沿途無事，不一日，京城連雲高樓遠遠在望，楚落塵在眾將簇擁之中勒馬凝視，只見千軍萬馬蕩起塵土，塵頭蔽日，一眼不見盡頭，回想自從離京之後，種種際遇變故，心下感悲，不覺恍如隔世。
鄭貴妃在途中連逢險境，幾番險些喪命，此刻入得城門，不禁長長舒了口氣。花小小坐在車內，偷偷掀開車簾，見城中坊巷市井，買賣關撲，富賈雲集，說不盡的風流氣象，她心情快美，指點東西，笑個不停。鄭貴妃笑嘻嘻的道：「妹妹隨我進宮吧？也好讓萬歲爺看看姐姐認下了一個什麼樣的天仙妹妹。」花小小微微一驚，說道：「不好吧？小楚哥哥呢？他也去嗎？」鄭貴妃笑道：「他交割了兵馬，不日也要進宮面聖的，我認了這麼一個好妹妹，好歹要跟皇上討個賞啊。」花小小搖頭道：「我不要什麼賞，小小只想多陪陪他。」鄭貴妃道：「哎喲，一刻也離不得啦？小六子，你去和楚將軍說說，本宮要借小小幾天，瞧他怎麼說。」
楚落塵聽了小六子傳話，驅馬奔近宮車，隔著車簾道：「小小，你去宮中看看也好，要是悶了，過幾日我再接你出來。」鄭貴妃笑道：「不會悶的，萬事有我這個姐姐哩。」楚落塵笑了笑，忽聽身後馬蹄聲響，他回望一眼，笑容立刻在臉上凝結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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