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戈臨西風 第031章 生變 文 / 滿弓刀

    花不眠推琴站起，臉色慘白，嘴角沁出血絲，咕咚一聲，往後便倒。

    花小小失聲驚叫，飛身撲來，接下了他的身子。高野、楚落塵從旁搶前，群豪大驚，一起聚攏。

    花小小搖著父親身子呼喚，淚水漣漣，順腮流落。

    董纓喜憂參半，大喝道：「來人，送花先生回府，快請名醫診治調理。」親兵遵命，擠進人叢，便來抬人。

    高野嗔目道：「走開，我們家小小便是當世神醫，要你請什麼庸醫診治。」楚落塵忙道：「小小醫術過人，這慶陽地面有什麼名醫能蓋過她的，就在這兒治吧？」花小小醒悟過來，急取金針過穴。須臾間，花不眠幽幽醒轉。花小小破顏道：「爹爹呀，你嚇壞我啦。」手掌一翻，將一枚「天香地絕丸」納入花不眠嘴中。

    眾人一喜，花不眠四望一眼，澀聲道：「回去吧？」

    楚落塵甚是擔心，悄然握著他一隻手，運起伏藏木勁暗中相濟，花不眠面上一陣潮紅，隨即又轉灰白。楚落塵暗暗焦心，氣機流轉，運功不迭，一**先天陽和之氣源源度去。花不眠得了這股生肌續命的真氣，面色漸漸紅潤，坐起身來，弱聲道：「好個伏藏神通，謝謝你了小楚。」

    群俠大喜。高野道：「師傅，我來背你下城。」花小小、梅山豬搶著道：「我來。」花小小一抹淚眼，嗔道：「山豬別打岔。」

    梅山豬呆了呆，大悟道：「對對對，叫你小楚哥哥背，女婿背泰山，越背越輕快。」

    高野忍不住勃然大怒，厲喝道：「你這瘋子，整天瘋不夠，在這滿嘴胡柴，討什麼野火？」

    梅山豬嘻嘻笑道：「不要楚哥哥背，難道要你背，你倒問問小小看？」

    花小小又羞又急，蒙著耳朵叫道：「別說了。」

    花不眠吐了口氣，歎道：「還是讓小楚背吧？我有話跟他說。」

    高野面有怨色，點頭道：「是。」梅山豬一樂，朝他做了個鬼臉。

    楚落塵背起花不眠，當先便行，群豪魚貫而下。花不眠伏在他背上一動不動，楚落塵憂心滿懷，走下城牆，腳下走得又輕又快，忽聽花不眠湊耳喘聲道：「小楚，這慶陽關乎天下黎民蒼生，地勢極是緊要，一旦失陷，韃子鐵騎直逼京師，踏破江南，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流離受苦了。」

    楚落塵嗯了一聲，道：「咱們連打了幾次勝仗，先生彈琴退敵，大敗韃子，我瞧他們已經膽喪啦，退回大漠，再也不敢來了。」

    花不眠咳聲道：「切莫高興，吃這一敗，西南西北兩股叛軍不會坐視，倘若合兵一路，慶陽，咳咳，慶陽危矣。」

    楚落塵慨然道：「盡人事以安天命，咱們不是在幫狗朝廷打仗，是在幫百姓立命，只願很快得以停息干戈，再無紛爭，倘若天意要大明亡，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只是像先生說得那樣，受苦的是天下百姓了。」

    花不眠歎道：「你年少血熱，襟懷曠達，可比高野強多了，往後這守城大事就靠你多擔力了。」

    楚落塵聽他語氣消沉，心頭一亂，急道：「你會沒事的，南樓世家，名垂百年，又放著數千豪傑在此，定會治好你的。」

    花不眠暗歎，道：「你我投契合意，我也不來相瞞，我以魔音招來萬山禽獸，本來破去血鼎也便罷了，偏偏心熱，又強運玄功，逼音數十里，驅動凶禽猛獸殺退敵人。唉，心脈已斷，生機已絕，縱有靈丹妙藥，又濟得什麼事？只是可憐了小小，留著她一個人孤零零在這世上……」

    話猶未盡，劇烈嗆咳，吐出一口紫血，灑在楚落塵肩頭。楚落塵大驚失色，腳下一頓，忍不住失聲驚呼。

    此時楚落塵負著花不眠已走下城牆，一聲驚叫，早已驚動花小小，她聞聲趕來，急道：「爹爹，小小在這裡。」

    花不眠嚥下一口血痰，澀聲道：「回去再說。」

    董纓麾下將校早已駕來馬車，載著花不眠狂奔回到帥府衙門。

    當日夜間，董纓排下宴席，群豪見花不眠傷重，俱都食不知味，獨有梅山豬鯨吞狂飲，旁若無人，又是扯開嗓子唱起民歌，又是硬按牛頭強喝水，逼著旁人喝酒。群豪心頭暗暗生氣，只是瞧著楚落塵面子，不來跟這渾人一般計較。

    席間卻不見楚落塵身影，此時在西花廳一間靜室，燈燭瑩煌，一室洞明。花不眠光著上身臥床，遍體插滿長短粗細的金針，金針頂端不知為何竟然光耀閃閃，流光不絕。

    原來這無數金針按奇門五行排列，每針都互為感應人體真氣，將花不眠若斷若續的氣脈連為一體，針尖吸出真氣直到針頂，針頂隔空傳到旁邊針頂，如此互相傳功續命，端的是神奇之極。

    楚落塵、花小小、高野圍在床前，三人俱是心頭沉重，面上滿是憂急之色。過了盞茶時分，楚落塵方自顫聲道：「難道當真……當真回天無力了嗎？」

    一句話還未說完，花小小小嘴一撅，轉過頭去，眼眸中水光湧動，噗噗落下。這個溫良敏感的女孩兒雖然悲慟，卻也不願讓父親瞧見她面上淚光。但花不眠又怎會瞧不見？他呆了呆，柔聲笑道：「你瞧你小楚哥哥，還有高師哥多聽話，怎麼你卻越長大越像個孩子？」

    花小小終於忍不住哽咽出聲，抽噎道：「在爹爹身邊，小小可不永遠就是個孩子？那一天，娘也說我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後來她就去了，今天你又來嚇我，我不許你這麼說。」

    花不眠聽她提及亡妻湘竹，雙目一黯，忽的憶起畢生恨事，暗歎一聲，轉過話頭，緩緩道：「世人都道我花家活死人醫白骨，醫術舉世無匹，實則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故老傳言，『灰鶴落玉島，青鸞上九霄。莫道雲宮奇，羅浮花氣香。』不要說雲宮守奴灰鶴、青鸞雲泥鴻爪，神技莫測，便是這天下另外一個去處，也一般的智海澄波，充滿須彌法門，我花家醫術妙用、諸般神通和人家一比，只不過有如兒戲一般罷了。」

    三人聽得又驚又奇，心頭怦怦亂跳，齊聲道：「那是什麼所在？」

    楚落塵登時想起東廠一號監內黃歇敘舊，提起伏藏五帝功來源，那是灰鶴口述傳下的神技，奇幻無倫，自己保全性命，活到今天，全賴此功。這時忽聽還有一個處所包容神機妙學，醫術遠勝南樓花家，這麼說來，花不眠豈不是絕處逢生？心中不由大喜若狂。

    三人都是一般心思，六隻眼睛越睜越大，眼現熱望，瞬也不瞬瞧著花不眠。

    花不眠卻不語，掉過目光，望著角落鏤花盤龍燈架怔怔出神。

    室內燭光搖曳，寂然半晌，忽的燈花一爆，啵的一聲，靜室一暗復明，他微微一驚，脫口道：「不成的，那去處雖好，終究是去不得的。」

    弓刀有話：親愛的書友，請注意保暖與防寒！弓刀在冬日的風沙中，在昏黃寒瑟的屋裡陪您一起看這部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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