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囹圄不得展 第023章 傳功 文 / 滿弓刀

    黃歇冷不防被他嚇了一跳,轉頭凝視著他,奇道:「什麼事?」

    那食盒垂到石桌前便不動了,黃歇顧不上理他,嚥下一口口水,嘻嘻一笑,便去解開食盒提手上搭鉤,楚落塵急喝道:「且慢。」黃歇面現不耐之色,沉聲道:「小傢伙到底要說什麼?」楚落塵深吸了一口氣,叫道:「眼前不是有繩索麼?咱們不爬索逃走還等什麼?」

    黃歇目中寒芒一閃,哼聲道:「若是人家任由你這般爬上爬下,此處也不叫一號監了。」一眼瞧去,見楚落塵兀自張嘴,神情迷茫,只得道:「這長索恁般細嫩,是專吊食盒用的,怕是再負幾斤也不能夠,哪裡能吊起你這傻小子。」

    楚落塵不及細察,一時如被冷水澆頂,頹然坐下。黃歇也不理他,解開搭鉤,把前一餐空食盒勾上,任那細索騰空而去。忙不迭揭開盒蓋,驀地喜極而呼,取出一隻燒鵝,一大包回鍋肉,一大一小兩隻葫蘆。他雙手把著那只燒鵝,雙目微瞑,不住深嗅,面上饞涎欲滴。

    楚落塵兀自懊惱,瞧他饕餮模樣十足,不由暗自好笑,瞧見食物恁地豐盛,又不禁疑惑不定。

    黃歇撕開燒鵝,分一半給楚落塵,嘴裡早咬了一口,嘟囔道:「小饞鬼,跟著我老人家,可便宜你了。」楚落塵淡淡一笑,接鵝在手,味一入鼻,便知燒烤手藝平常,色澤暗淡無光,表皮也不酥脆,待得咬了一口,不由濃眉一皺。那黃歇瞧在眼裡,輕哼道:「小饞鬼,有這等美食供著,尚自不足,還有天理麼?」楚落塵失笑道:「這也算美食?可惜了一隻烏鬃鵝。一隻上好燒鵝其皮肉須連而不脫,入口即離,深蘊皮脆、肉嫩、骨香之特色,入口肥而不膩。塗香料,縫鵝肚,滾水燙皮,過冷水,糖水勻皮,晾風醃製,中火慢烤,廚藝稱之為『七巧』,哪能恁般胡弄,這般燒鵝,不捱到肚皮餓扁是沒人吃的。」

    黃歇一怔,呆呆望著楚落塵,半晌方道:「小饞鬼,說來好生蹊蹺,你在外面也是恁般唬人的麼?」楚落塵淡淡一笑,也不吱聲,眉間隱然透出傲然之色。黃歇目光閃動,面上似笑非笑,道:「可惜了一身好廚藝,若是咱們脫出樊籠,小饞鬼跟著老子燒菜煲湯的,豈不是好!」

    楚落塵笑道:「每月紋銀一百兩,四時節令用度另行給付,你老饞貓請得起麼?」笑聲未絕,四顧森冷石壁,驀然驚醒,回思往事,想起目下生死不明,也不知還能活到幾時,實難坦然,一時心潮起伏不定,不由興致索然。黃歇側眼望他,暗歎一口氣,久久也不說一句話。

    楚落塵懷著心事,食不甘味,黃歇卻甚為不捨,把那燒鵝回鍋肉吃了個乾淨。那兩個葫蘆,小的盛滿清水,大的裝著烈酒,兩人輪番鯨吞,吃得嘴滑,轉眼一葫蘆酒將次飲盡。那酒清冽,熱氣浸腑,楚落塵醺醺然大有醉意,不覺狂放,擊節而歌:「三更夜,明月照無眠。窗外蛩鳴柔似語,人間世事幻如煙。何日悟塵緣?」

    黃歇捶他一拳,笑罵:「黃口孺子,涉世不深,心思恁地低落。」楚落塵酒醉身軟,撲碌跌倒在地,手中葫蘆持不甚牢,一點殘酒盡潑在黃歇身上。黃歇拂衣而起,甚是心疼,作色道:「小饞鬼,你不喝便罷,恁地潑了老子的酒?」轉頭一看,卻見楚落塵醉眼朦朧,呼呼睡了。

    次日,楚落塵方才酒醒,忽聽嘎的一聲,石門敞開,「崑崙雙奇」進來,拎著他到地底另一處石室,黃歇面露不忍之色,睜眼看他離開。沈家兩兄弟正守在那裡,問一聲打一鞭,直打得楚落塵皮肉慾裂,體內萬針錐刺,頓時大汗如雨,楚落塵只是咬牙苦撐,偏不做聲,一口氣轉不過來,昏了過去。

    醒來只覺渾身無處不疼,那黃歇正以酒擦拭他的傷處,不住在他週身**,他手指到處,一股熱氣迸入,便感一陣舒坦。他微笑致謝,張口喝了幾口酒,便昏睡過去,半昏半醒間,感到那雙手仍在他身上拍打**,胸中一絲絲熱氣遊走不停,不禁漸漸沉睡。

    連著幾天,楚落塵都被提審拷打,東廠變換刑具花色,只差沒用刷洗、油煎、剝皮、鏟頭、鉤腸這等死刑。每次打著打著,楚落塵總是兩眼一黑,昏厥過去,他本每次都當自己就此死了,但每次偏又不死,醒轉後總瞧見黃歇給他**注氣,但說來也怪,每次熬刑支撐的時間卻越來越長。

    這一天,楚落塵熬刑歸獄,醒轉後只覺痛楚難當,這一次被折磨得倍加慘厲,他瞑目呻吟著,吃力張開眼簾,見那黃歇正望著自己若有所思,愁眉不展,半晌方道:「小饞鬼,你身犯什麼滔天大罪,受恁般毒打,不要說你一個黃口孺子,便是銅樁鐵人也要生生打碎打爛的。這樣打法,不出三天,你必然無倖,老夫再恁地解救,也是白費功夫。」他歎了口氣,又道:「要脫此大難,你只能修煉奇門內勁,有內功衛護心脈,或可無恙,小饞鬼,你可願學?」

    楚落塵氣色灰敗,好似身墜冰窟,遍體刺痛寒冷,喘息一陣,勉力坐起身來,叫道:「要學的,老饞貓教我。」雖是竭力呼喝,出口卻啞不成聲。黃歇捋鬚笑道:「咱們不練別的,單學救命之法。」他見楚落塵目現疑惑,便道:「經脈之書你看過麼?」楚落塵微微搖頭。

    黃歇道:「人體經脈起止於五行變化,分陰分陽,迭用剛柔。氣為之先,五行為之用,方能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五行,即為金木水火土。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人即受此氣以生以長。木居東,是為青龍,分為角、亢、氏、房、心、尾、箕七脈。金居西,即為白虎,分為奎、婁、胃、昂、畢、角、參七脈。火居南,即為朱雀,分為井、鬼、柳、星、張、翼、軫七脈。水居北,是為玄武,分為斗、牛、女、虛、危、室、壁七脈。土居中央,是為黃麟,有太微、紫微、天市三脈。」

    楚落塵雜學涉獵不多,身又重創,只聽得昏昏沉沉,止不住一陣眩暈。黃歇屈指一彈,嗤的一聲,正點在他胸下「承滿穴」。楚落塵胸膈間彷彿有根細小錐子猛地攢刺,倏忽一熱,忽有六股熱氣生發,鼓蕩洄游,轉瞬腸胃間如烈焰焚燒,他啊的一聲跳了起來。黃歇微微一怔,繼而面有喜色,說道:「小饞鬼以前學過內功麼?」楚落塵啞聲道:「沒有。」黃歇甚是迷惑,不由沉吟道:「那可曾服用過什麼藥物麼?」

    楚落塵正要搖頭,忽而腦中電光火石般一亮,失聲道:「定能是那兩枚『六氣化玉丸』了,那是大內珍品,狗太監逼我服用,可沒安好心,只想令我一時不死,好屈招邀功。」當下將原委擇要說出。黃歇驚疑不定,道:「便是這藥丸了。什麼藥物,這等蹊蹺奇異?」胡猜亂想一陣,不得頭緒,也便撇開,笑道:「靠了這藥丸,你這小饞鬼才支撐得恁般時日,嗯,有這奇藥助力,練功上路便會快些。」楚落塵也不禁暗暗歡喜。

    黃歇道:「這胸膈間『承滿穴』便是太微奇脈穴道,屬於黃麟,今晚便從中央土勁入手,先練練這太微奇脈吧。」說著叫楚落塵對面坐地,注入一股真氣,交代呼吸搬運之法。楚落塵依法將那一團烈焰導入金井,那六股熱氣忽又如六泉蓬髮,四處奔流衝撞,他大驚失色,不明所以,額頭冷汗迸出,情勢頓危。黃歇瞧出異樣,伸出一掌,助他導氣。盞茶後,六道炙熱之氣漸凝,化為一團火球,伏在太微奇脈。

    楚落塵一喜,依法將一絲絲熱氣收歸丹田,散往百骸,重又聚集運使,真氣如此反覆有時。初時疲累,真氣捉摸不定,甚是不易,練了一個時辰後,胸中炙熱之氣漸若流珠滾滾,由滴成串,漸漸圓轉如意。一時間痛楚俱銷。

    他越練越有勁,只覺說不出的舒坦受用,不由面露微笑。黃歇見狀,嘻嘻一笑,伸個懶腰,忽地酒癮發作,自去寬坐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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