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囹圄不得展 第024章 抗打 文 / 滿弓刀

    楚落塵練了半日,渾然忘了光陰流逝,醒來後瞧銅鏡受光情狀,知道日已偏西,室內清光漸黯。他站起身來,頓覺精神飽滿,面色大非往常,瞧黃歇兀自飲酒,手中抓著半隻肥雞,油脂橫滴。他嗅得雞香,登時腹中肚中咕咕亂叫,急道:「恁般獨吞?給我留個雞屁股也好。」黃歇嘴巴不停,哼哼唧唧道:「餓不死你這小饞鬼,跟著老子,總歸有你的吃食。」

    兩人酒飯罷,楚落塵又坐地練功,但覺太微奇脈處真氣漸漸涓流,流經處炙氣如貓爪撓癢,不禁驚喜交迸,越發練得緊了。

    再度醒轉,東方漸白,晨光清淡,在乾位銅鏡上流轉閃爍,眾鏡受光反照,室內漸亮。他揉眼站起,雖然一夜用功,但因真氣盈轉,竟然不覺疲累。黃歇瞧他一眼,忽地掌影一閃,一掌擊在他胸下三寸,楚落塵不懂避御法門,頓時中掌,但他練了一日夜內力,得「六氣化玉丸」隱伏的藥力催發,太微奇脈初通,外力一襲,啊的一聲,身形自然後仰,內勁流轉,胸肌抽搐,把那一掌力道化去大半,驀覺胸間一痛,他腳下一滑,踉蹌跌地,不由怒道:「幹什麼?老饞貓。」

    黃歇眉目一張,笑道:「可以去了,今日是不怕打了。」楚落塵一怔,方知黃歇是在舉掌相試自己,心頭一暖,雖則這一掌直擊得內腑隱隱作痛,眉間也露出欣然之色,爬起身道:「這便行了麼?」黃歇側眼望他,久久也不說一句話。楚落塵被他瞧得如芒在背,詫聲道:「我又不是一條魚,老饞貓盯著我作甚?」黃歇雙眉一皺,笑罵道:「好個憊懶小子。你這小饞鬼豁達大度,練這一路內勁自是合適不過,須知這『伏藏五帝功』深蘊天地五行變化,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時化育,以成萬物,其神謂之五帝。便是這路內功來源。這『伏藏五帝功』化氣為物,五氣為萬用,的是神機歸藏,只是這相生相剋……生剋法門……」話猶未竟,搖頭歎息。

    楚落塵聽到後面,滿頭霧水,忍不住道:「我練得便是『伏藏五帝功』麼?什麼生剋法門?你自己還未弄懂麼?」黃歇捋鬚沉吟,欲言又止,半晌方道:「金生水克木,水生木克火,木生火克土,火生土克金,土生金又克水。這五帝化生,內勁生生不息,內氣又互為克制,方能天人合一,縱橫天下。」

    楚落塵驚喜交迸,失聲道:「你說我練好這內功便能洗清冤屈,天下無敵?」

    黃歇失笑道:「哪有恁般輕易!你初通太微奇脈,還要打通紫微、天市兩脈,伏藏土帝內勁方算小成;再修青龍七脈,練好伏藏木帝內勁;再通白虎七脈,練成伏藏金帝;依次再打通朱雀、玄武七脈,練成伏藏火帝、伏藏水帝。五勁俱全,『伏藏五帝功』才算有成。」

    楚落塵大大皺眉,心中一冷,暗忖這般一脈一脈練起,要練完三十一脈,不知要耗費多少光陰,怕是老死獄中,還不能成。陡然間面上一白,大為洩氣。

    黃歇睨他一眼,忽地呵呵直笑,道:「你打通伏藏土帝三脈,別人打你,便傷不得你內腑筋骨,這挨打功練好便可以了,老子又沒說要教你『伏藏五帝功』,你這般熱切於心作甚?」

    楚落塵不料他嘴上說得熱鬧,最終卻不願教,一時間恰如遭了霜打的茄子,蔫了,心中一沉,面上怔忡不定,囁嚅道:「老饞貓為甚不願教我?你要恁地才教?」黃歇笑道:「不是我不願教,只因這中間有個難處……」話猶未了,忽而面色微變,道:「狗太監又提你來啦。」

    楚落塵凝神一聽,卻無所聞,正要說話,石門嘎的一聲大開,「崑崙雙奇」一前一後走入,他正自詫異黃歇耳力通神,驀覺手腕一痛,已吃展老大扣住,跌跌撞撞被拖到外間。

    這次卻是霍文柄親自提審,沈家兩兄弟持鞭侍立,霍文柄話沒問上兩句,便喝聲打。沈家兄弟一人把楚落塵按到在一張條凳上,一人揮鞭擊落,激起呼呼風響。楚落塵一個念頭尚未轉完,肩頭忽疼,這一下刺痛入骨,實是難當。他暗自咬牙,當下閉目默運心法,運轉內氣,但覺一絲暖流漸從丹田生發,在太微奇脈處緩緩遊走。

    他心中一喜,催動內力,那絲真氣若流珠滾滾,胸中暖意沛然。隱約只聽得鞭聲啪啪直響,真氣不住流轉,自然把鞭勁卸去,身上已然不再痛楚難忍,過得良久,真氣使足,痛感漸微,胸中猶如碧海綠波,又如長空滿月,圓圓融融,澄清一片。

    沈家兄弟每人打足四十鞭,收鞭退下。放在以往,楚落塵早已暈厥幾番了,但今遭卻見他瞑目靜神,一絲呻吟也無,又是詫異又感無趣,不由面面相覷,做聲不得。那霍文柄卻怕是打傻了他,瞧這情形,篤定楚落塵身負重傷,暗忖這臭小子強驢一般脾氣,打得這般死去活來,兀自掩飾忍受。欲要別換酷刑,又懼他身子虛弱,性命難保,不由白眉豎起,悶哼一聲,忿忿逕自去了。

    沈家兄弟架著楚落塵丟進地牢,便即退出。楚落塵待石門一關,一骨碌爬起,理了理襤褸衣衫,緩緩走近黃歇身前。

    黃歇正在低頭飲酒,一口酒含在口中,斜眼一睨,捨不得嚥下,直待品味再三,蹙眉不捨,吞下肚去,方開口笑道:「小饞鬼,這一回可安生了?」楚落塵怔忪半晌,方道:「這內功確有些奇處,打了不太痛啦。」

    黃歇呵呵一笑,道:「你這小饞鬼練得這般快,一是性子平和沖淡,適於這路奇功;二是得那『六氣化玉丸』助力,伐毛洗髓,神妙不凡;三是邊練邊被人擊打,逼得你激發潛力,運氣抗拒,這便如一個人練了一套拳法,自思自練,不知深淺,若是即時有人喂招,進境便快一般。小饞鬼絕處逢生,倒也不錯。嘿嘿,伏藏土帝內勁還剩下紫微、天市兩脈尚未打通,今晚便練天市奇脈吧?三脈俱通,便有厚土功勁護體,抗得住百般擊打了。」

    楚落塵聽得點頭,轉念又想:「這老饞貓有恁樣奇功卻來藏珍,不願全教,而今且練了這三脈再說。」一念及此,便也不提起他先前不肯教授「伏藏五帝功」的話頭,當下吃了一些食物,隨即催著黃歇傳授天市奇脈練法。

    黃歇細細講解諸般真氣運轉法門,以指力刺穴,助他練功。他通了太微奇脈,體內猶如獲得了一點水頭,此時續練天市奇脈,便如水頭點點成流,水聲錚淙,漸泛清波,只覺內力漸趨充沛,不復先前纖弱斷續之象。心下暗暗歡喜,越發勤練不暇。他練得入神,渾然忘了光陰流逝,醒轉時晨光初照,滿室清輝,又是早晨。

    黃歇已替他留了酒食,正在倚壁休憩。楚落塵雖然一日夜未曾進食,但因真氣充盈,以至於口舌生津,竟然不覺飢渴。

    當天又被提審拷打,用刑越發毒辣,楚落塵運發內力,卻只感些微痛楚,回到地牢後又勤練不迭。如此十餘日過去,他三脈俱通,伏藏土帝內勁連成一片,胸間真氣恰如春水盈盈,念頭一起,內氣便生,心頭登時便有厚土橫寰,身軀壯大,巋然隆起之感。每次運功,便生恁般異象,初時又驚又怕,異象次數多了,也便習以為常。此時東廠太監用刑,對他已然無用。

    眾太監眼見刑具花樣百出,他卻不曾受傷,更別談斃命。每次拖出毒打,安之若素,不見喊爹叫娘,反而更見精神,都不禁驚異交迸,俱是一般心思,暗忖這小廚子野狗般賤,打得久了,倒慣出一身憊懶模樣了。如此一來,三大副統領俱各無法可想,漸漸懈怠,往往幾日方提他出來打上一次,對那司禮監副掌印的官帽兒便也瞧得淡了,三人相互牽制,互鬥心機,只不教別人得了便宜去。

    這一日,楚落塵在獄中練了一遍伏藏土帝內勁,只覺週身突兀龐大起來,宛如原野漠漠,一望無邊,又如高原隆起,險峻崢嶸。氣機流動中,說不盡的諸般異象。他越練越怕,驚疑不定,猛地歇手,站了起來,忽覺頭腦暈眩,胸口氣血翻湧,渾身僵直,一跤坐到。驀覺人影一花,一隻手掌貼上胸口「巨闕穴」,跟著一股熱流渡進,那熱流四下遊走,助他扶正胡奔亂竄的真氣。盞茶時間過去,他週身漸覺舒坦,頓復融融暖意,啊的一聲站起身來,笑道:「謝謝你啦,老饞貓。」

    黃歇已然回到石桌旁坐下,哼聲道:「練氣最忌驚擾打斷,你這小饞鬼功力尚淺,還救得回來。若是再練幾年,這般說停便停,立時便要大禍臨頭,輕者癱瘓當場,重者爆裂湮滅,叫人沒處尋屍去。」楚落塵吐舌做個鬼臉,笑道:「恁般厲害麼?我每次練功,便生出異象,感覺自己是厚土山嶽,正在增厚升高,四下蔓延伸展,可嚇人了?」黃歇嘿然道:「有甚稀罕處?沒有此等異象,如何叫做伏藏土帝內氣?『伏藏五帝功』每修一種勁力都要生出不同異象,天人化物,生生不息,方具偌大威能。小饞鬼井蛙望天,如何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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