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九十八章 文 / 流白靚雪
第九十八章
只是，沒有假如了！
沈洛心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心軟，不管他的過去有多麼的悲慘，那都是他的事情，與她無關！
「洛心，今天已經是你睡著的第十四天了，你怎麼還沒睡夠啊，該醒了！」
「咱爸爸媽媽還等著我們去給他們治喪呢！」
「你這麼孝順，總不能一直看著他們躺在太平間的冰庫裡吧！」
「墓地已經買好了，是七寶山陵園最好的位置，我讓秦匡買了兩個，一個給爸爸媽媽，一個我是為我們準備的。」
「若是你先走了，我就殺了自己去陪你，我想好了，不管你多不願意，我這輩子已經認定你了，就算是去了黃泉，我也要跟著你。」
「若是我先死了，你醒過來還活著，那就讓我一個人去葬那裡了，正好去陪咱爸爸媽媽！」
「你可別否認啊，雖然你不認我，不過咱們連孩子都有了，我就是你丈夫！你爸媽自然也就是我爸媽了！」
「當然了，我說過，不強迫你，所以我給你抗議的機會，你要是不同意，就趕緊醒過來，若是再不醒過來，我就當你默認了！」
「哦，還有，今天師兄來給你做過b超檢查了，小傢伙目前的情況還算可以，胎心之類的還算穩健，師兄說若是能足月生下來的話，一定會是個健康且活力旺盛的小子的。」
「差點忘記告訴你，是個男孩！」
「只是我很擔心，說真話，我最初知道你懷孕，我是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你每次以為我都是為了孩子，其實不是的。」
「我的基因已經變異了，我自己已經是個怪物了。現在，基因是具備遺傳性的，你懷孕了，誰知道你肚子裡的小傢伙會不會生下來也是個怪胎？」
「我自己的一生已經夠悲劇了，我實在不想再創造出一個比我更悲哀，更不被人祝福的生命來！」
「所以我一直希望你能把他流掉！」
「只可惜師兄他不同意，不允許我傷害孩子，而這個小傢伙，就如同我纏上你一樣，他也纏上了我們！」
「我讓你遭受了這麼多的苦和罪，他任是好好的待在你的肚子裡，比你還健康！」
「我認命了！真的！」
「洛心，只要你醒過來，就算小傢伙是個人人都嫌棄的大怪胎，我也堅決會要他，疼他，只因為這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的血脈！」
「洛心，看在我們父子這麼辛苦的，這麼拚命的想要你活下來，想要和你在一起，你就醒過來吧！」
「師兄說，若是你再這樣下去，等你的身體肌肉之類的都萎縮了，孩子肯定也是要死的。」
「洛心，你這麼的心軟，這麼的善良，你難道真的忍心看著你自己的親生骨肉就這麼的胎死腹中嗎？」
沈洛心的心，被他這些話說的也大慟！
開始了猶豫和劇烈的掙扎。
也是從那時那刻起，她開始了在白霧中不停的走來走去，徘徊不已！
「洛心，我又要開始發病了，怎麼辦？」
「我有點害怕！不知道這一次能不能撐得過去，真不想離開你，可是不離開，在你面前發病的話，一定會更把你嚇壞吧！」
「洛叔叔這麼多年研究出來的克制我體內基因變異的藥，效果不怎麼好，我今天早上發現臉上的膿瘡開始大面積潰爛了。」
「不過我用紙巾吸掉了膿水，沒有跟洛叔叔和師兄他們說。」
「我只告訴你一個，反正你也不會醒過來告訴別人！」
「洛心，要是這一次我挺不過去，死了的話，你會不會偶爾也想起我？」
沈洛心的心頭有些酸楚，『又要發病』這四個字聽在一般人的耳朵裡，頂多是對他報以同情和無奈。
但是沈洛心在知道了他的過往後，卻深切的知道，這四個字每一次對於魏蓮霆，都不啻是一次生命的考驗。
他守不下去了嗎？
這些天總聽他在她耳邊絮叨，還以為這個人會死皮賴臉的一直糾纏她到地老天荒呢！
卻原來也只能堅持半個多月啊！
沈洛心的心裡不知道是在埋怨他的不長情，還是在擔心他真的就此放棄生命！
想要說點什麼，卻發現在這裡她不但沒有眼淚，甚至也沒有聲音。
除了能像個遊魂一樣在這白霧中飄來蕩去的話，她什麼也不能做。
在這個地方待了這麼久，沈洛心第一次有些坐立不安的呆不住，想要出去。
她告訴自己就算不是為了魏蓮霆這個惡魔，也的確該為肚子裡的孩子想想。
她不是都下了決心要好好的待那個孩子的嗎？
怎麼把它忘記了！
爸爸媽媽沒了，雲墨也離她而去了，她唯一還剩的血脈相連的親人就只剩肚子裡的孩子了！
她不該就這麼逃避！
不該繼續不負責任下去！
她已經罪孽夠大了，難道在她害死了爸爸媽媽之後，如今還要把那未出生的血脈一起給帶到陰司地獄去嗎？
沈洛心開始想著要離開這裡，想著要回去她的身體裡面去。
她開始不停的在白霧裡跑，但是跑了很久也跑不出去。
耳邊，魏蓮霆的聲音偏偏突然間又沒了。
她不知道是他離開了床邊走出了房間，還是她在這白霧裡亂跑，以至於離出去的路越來越遠了？
「魏蓮霆——魏蓮霆——你這個混蛋，你快說話啊！你怎麼又不說話了？」
沈洛心開始在霧海中大喊，但是任她張開嘴巴，就算沒有半點聲音傳出去。
反而那白色的霧海竟然慢慢的開始變成黑色了。
沒多久，四周就整個都被黑暗籠罩了。
本來就開始怕黑的沈洛心，這下更加害怕了。
總有一種霧海中有魔鬼在盯著她的感覺。
她的眼前似乎還慢慢的開始出現幻覺，彷彿依稀看到了10歲時的魏蓮霆穿著可愛的西裝小馬甲，正在花園裡跑來跑去。
然後陡然間一隻巨大的黑手，穿過雲霧，就把他抓走了。
然後一晃眼，她又似乎聽到了蓮霆的恐懼的大喊聲，不斷的喊著，好痛好怕！
那不斷哭泣喊痛的聲音，從稚嫩的孩童的聲音，逐漸變的粗嘎而低沉。
然後一聲比一聲響亮，一聲比一聲清晰和真實。
而且那每一聲痛苦的嘶吼中，都帶著困獸般絕望的氣息。
可即便這樣，她還是聽見了他不斷的重複著一句話，「不能傷害洛心！不能傷害洛心！」
「啊——嗷——」
又是兩聲淒厲的嚎聲。
那已經不是單純的用痛苦兩個字可以形容的聲音了。
還有重重的鎖鏈碰撞鐵床發出的聲音，包括那巨大的掙動聲，無不顯示著他正在承受著難以忍耐的煎熬和劇痛。
沈洛心看不到那一場面，可正是因為看不到，所以傳入耳朵的聲音才使得那畫面更加的真實和具有衝擊力。
原來，每一次他的發病竟然都是要這般的煎熬和忍耐。
這樣的痛苦的嘶吼，這樣的長時間的忍耐，一次已經足夠，他卻一年要承受12次，接連承受了十幾年。
沈洛心此時此刻徹底被震撼住了。
將心比心，若是他每一次的痛，都劇烈到這種地步的話，她所承受的那些傷害又算得了什麼呢？
魏蓮霆，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你非要我親耳聽一聽你的苦衷，聽一聽你不得已傷害我的根源？
夠了！真的夠了！
別再叫了，別再這樣嚎了，我原諒你了！
沈洛心用力的喊著！
可惜沒有人聽見。
就這樣，她不得不沒有選擇的聽著魏蓮霆的聲音一次又一次的不停地喊著。
直到後來，聲音越來越低弱，越來越沙啞，直到喉嚨口沉悶的哀嚎也發不出的時候。
那鐵鏈不斷的掙扎晃動鐵床的聲音依舊沒有停止。
沈洛心的臉上，不知何時，早就淚水滿面了！
若是此時此刻，魏蓮霆還有半分力氣轉頭看一眼的話，他會發現，床－上躺了大半個月的沈洛心的眼角，晶瑩的淚水在不停地流淌下來。
那身側兩邊的手指也在微微的活動著。
只可惜，此刻的魏蓮霆還在扛那快要扛不動的痛苦，沒有發現沈洛心的異樣！
而病房外，上官淼和洛舒同也一次比一次想要衝進去，幫忙蓮霆。
他們都清楚，只要用注射器哪怕抽一小管沈洛心的血，蓮霆的痛苦也就能得到緩解和控制。
但是他們不能。
他們都知道這樣下去會讓蓮霆之前兩天的痛苦都白熬了。
所以他們明明都知道這樣強熬的結果，對此刻身體本來就已經開始異變虛弱了的蓮霆來說，極度的危險，但是出於對蓮霆再三強調的承諾，他們也不能進去。
沈洛心已經開始忍不住大罵上官淼和洛舒同了。
他們都是死人嗎？
難道不知道魏蓮霆就要死了嗎？
還有這個該死的魏蓮霆，反正都已經傷害過她那麼多次了，也不是沒吃過她的血，這一次又何必假仁假義的死扛著？
她難道會因為那一點點血就死嗎？
混賬！
一個個的都是混賬！
她沈洛心上輩子欠他們的嗎？
「啊——」沈洛心忍不住張開嘴巴就大聲的嘶喊了起來，「我要出去！」
這一句喊出來，突然腳下黑霧猛地就散掉了。
然後一個無底的黑洞就把她整個人給吸了進去。
沈洛心驚駭的大叫了出聲，以為自己要摔死了，但是下一秒，換來的卻是病床－上的她猛然睜開的眼睛——
房頂上瓦數不小的螢光燈的強烈光芒，差點沒把甫一睜開眼睛的沈洛心的眼睛給刺瞎了。
趕緊重新閉上。
好半天，才總算緩解過來了眼睛裡的刺痛感。
正小心翼翼的重新緩慢的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再度聽到了活生生的新一輪的困獸之叫！
魏蓮霆！
沈洛心終於意識過來，她從她大腦的意識裡面出來了。
或者正確的說，是她終於脫離了植物人一樣的假死狀態，活過來了！
而促使她不得不醒過來的最大原因就是旁邊床－上的這個傢伙！
沈洛心試著動了動手，發現除了手指能勉強動彈之外，身體的其他部分都很酸軟無力。
她知道這是因為她在床－上躺得太久了，所以身體有些不受大腦控制了。
想要立即起來肯定是做不到。
就是轉過頭去看向另一張床的魏蓮霆，她也破費了一番力氣。
入眼的就是一根很粗很粗的床腳，被焊死在地上。
光看就知道肯定非常的結實。
然後再看上去，就看到了那銀白色的很粗的大鎖鏈，以及很多黑色的粗粗的皮繩。
現在那些皮繩和鎖鏈都緊緊的捆縛著一個身體。
鎖鏈還好，因為沒有彈性，只是被床－上的人掙扎著扯動著發出很大的響聲。
可那些皮繩卻因為有很大的彈力，此刻已經隨著魏蓮霆的掙扎，而深深的勒進皮肉裡面去了。
最為明顯的就是那隻手。
沈洛心非常清楚魏蓮霆的皮膚是多麼雪白的顏色。
然而，此時的那隻手卻已經整個手掌手背都青紫烏黑了。
手背上還有觸目驚心的膿瘡，在不停地隨著他的掙扎，而流出顏色詭異的液體。
一滴滴的滴落到床下面的地上去了。
加上病房內的暖氣，一直維持在比較暖和的程度上，所以，促使著那些膿瘡和潰爛更加發炎的厲害。
沈洛心光看到這，心裡就已經忍不住深深的倒抽一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