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九十九章 抽血 文 / 流白靚雪
第九十九章抽血
魏蓮霆他竟然——
在她昏迷不醒的日子裡，她不是沒聽他說過他如今猙獰的容貌，糟糕的情況。
可是那些都不過是他言語的形容，她沒有親見。
現在，真正這一幕展現在她眼前了，她才知道，魏蓮霆那雲淡風輕的幾句話是多麼的避重就輕了。
這樣的痛苦，他這麼多年到底是怎麼承受過來的？
「嗷——」
又是一頓劇烈的掙扎和發自靈魂深處的痛苦忍耐的低吼。
不知不覺中，沈洛心的眼淚早就浸濕了頸下的枕頭。
從她這個位置，她看不到此刻魏蓮霆的臉。
因為她的視線被旁邊的一台儀器給遮擋住了。
但是光從那隻手，和那麼多的皮繩和鐵鏈上就可以知道，此刻魏蓮霆臉上的表情肯定不會好看。
那完全是發自靈魂般的痛苦低嚎聲，讓人聽了一次之後，永生都不希望再聽第二次。
「魏蓮霆！」
她有些哽咽著低低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這個名字，就在今天之前還是噩夢。
可是現在，她卻已經連半點恨都提不起來了。
因為人的一輩子實在是太短暫了，天災**每時每刻都在帶走一些人的生命，比如她的爸爸媽媽。
而剩下的還能活著的人，一部分還要跟病魔之類的抗爭。
縱然身體健康的，也還有許許多多的其他煩惱。
所以人的一輩子，總是快樂少，苦憂多。
這已經是構成生命的必然的幾部分了。
因此想想，一個人的人生，從頭走到尾，給自己的純然幸福的時光，還有多少呢？
再去恨，再去爭，那麼時間只會越來越少。
不如放下！
況且——
沈洛心把目光再度落到那只烏黑的慘不忍睹的手上，眼淚再度瀰漫！
她告訴自己，況且魏蓮霆都已經這個樣子了，她難道還要在他本來就不幸的生命上，再添上更多的絕望的色彩嗎？
若是這樣能換來爸爸媽媽的重生，能換來她的一切重來的生活，她會毫不猶豫的給他絕望。
可是什麼都不能。
已經失去了的感覺不會再回來，已經失去了的生命也無法重新鮮活。
這是時間給予所有人的殘酷！
所以愛恨都放下吧！
給她自己一條活路，也給他少添一份絕望吧！
至於未來——
她此時還無暇多想，只想順其自然了！
想到這裡，她再一次喊他的名字，「魏蓮霆——魏蓮霆你聽到嗎？我在叫你！魏蓮霆——」
蓮霆此時，神智已經完全在不能自控的狀態下了。
他的全身上下，除了生不如死的痛楚之外，別無其他感覺。
別說現在沈洛心剛醒過來，聲音沒什麼中氣，喊聲已經完全被鐵鏈撞擊床板的聲音給壓制了。
縱然是聲音響亮大聲，蓮霆也是聽不進去的。
他現在全心全意的扛著挨著這個痛苦，已經是他的本能的極限了。
困獸般的絕望叫聲還在繼續！
虛弱、痛苦、等待人放開他、等待人救贖他的氣息是那麼的濃郁！
若非親口聽他說過那個時候被綁架後，他的經歷和心態，沈洛心不可能能這麼清晰的從他的痛苦嚎叫中明白他想傳達的求救的氣息。
可正是因為那段令蓮霆恐懼的記憶太深刻了。
以至於沈洛心在某種程度上，完全與他心靈相應了。
聽到和看到他如今的痛苦，就不由自主的把如今的魏蓮霆和10歲的魏蓮霆重疊了。
一股母性－的愛和痛，在她的心底蔓延了開來。
「魏蓮霆，你別叫了，我醒了，你不是一直在吵我，要我醒嗎？」
「你不是說只要我醒了，你什麼都聽我的，什麼都願意嗎？」
「現在我命令你別叫了，別再喊了！魏蓮霆，你聽到沒有，魏蓮霆——」
叫了他好久，他還是在痛苦的不斷的撞擊著，熬著。
沈洛心知道這樣下去是沒用的。
她知道他只需要她的一點點血就能不再這麼痛苦。
可是，看向窗口和病房門的位置，兩塊玻璃上都用厚厚的布簾給遮擋住了，根本無法看到外面。
當然外面也不能透過玻璃看到裡面。
也就是說，縱然她醒了，上官淼他們也沒有辦法第一時間知道。
只能自力更生了。
沈洛心咬了咬牙，努力的開始試圖挪動自己的身體。
最先的動作，就是想要抬起自己的手臂。
因為床頭上方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就有一個呼叫器。
只要能夠到那個呼叫器按一下，值班室的人就能看到，那麼上官淼他們也就知道肯定是自己醒了。
只有這樣才能救魏蓮霆。
她一點點的用力的把所有的力氣都放到手臂上去。
腦海裡更是集中精力的想著，一定要夠到那個呼叫器。
耳邊不斷的響著魏蓮霆越來越低弱的困獸叫聲，以及越來越粗的呼吸聲。
知道他已經快徹底力竭了。
掙扎的強度和鐵鏈的響聲也有所減弱。
沈洛心就更加的著急，她還不至於頭腦不清楚的以為這是魏蓮霆身上的痛苦減弱了。
顯然是他真的心力交瘁到了極點，再沒有繼續抗爭和挨下去的精力和勇氣了。
「該死的，魏蓮霆，你這個混蛋，你可別放棄啊！」
「你還欠著我兩條人命和無盡的痛苦的，魏蓮霆，你給我繼續喘氣，你要是敢就這麼死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沈洛心一邊喊他，一邊淚水橫流。
肚子裡這麼多天一直很沉靜的小傢伙，此刻似乎也感受到了母親的焦急和痛苦。
猛地劇烈的動了一下。
沈洛心忍不住口中抽了一口氣，低罵了一句，「小東西，果然和你那個混賬父親一樣！」
可隨後，她又忍不住露出一個母愛的微笑。
「你也不想他死是不是？」
「那就給媽媽一點點鼓勵，我們一起把你這個混賬的父親給留住！」
沈洛心自言自語般的說完，猛的咬破自己的下唇，然後再一次用力的在腦海裡想著要抬起那只右手。
這一次，竟然奇跡般的，真的被她做到了。
而她的唇破之後，新鮮的屬於她的血的味道，頓時就瀰漫到了病房內。
普通人可能聞不到這個味道。
可對於魏蓮霆來說，這個味道卻不啻於強心針，杜冷丁之類的。
頓時就刺激的他已經開始漸漸放棄的生命意志，再度甦醒了過來。
最後的一絲一直緊守著的神智，含糊不清地低聲地喊著，「洛心——洛心——」
他還知道這個血的味道是屬於沈洛心的。
沈洛心聽到了他的含糊的叫聲。
眼眶裡堅強的淚水再度順頰而下。
可是她沒有出聲，只是繼續深深的咬著下唇，把手努力的往上夠。
還差一點點！
真的只差一點點了！
「洛心，洛心——」
魏蓮霆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掙扎，只是這一次他不再低吼，而是宛如在重複靈魂深處永恆的咒語烙印一樣。
只是不斷的低聲地喊沈洛心的名字。
而沈洛心也終於在滿腦門子都憋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後，終於食指和中指夠到了那個呼叫器。
然後再猛地仰起脖頸，把大拇指也給重重的按了上去。
頓時呼叫器上紅色的燈亮了起來。
而那個燈亮起來的瞬間，沈洛心也終於徹底脫離的重新倒在了枕頭上。
手也重新落到了床－上。
此時的上官淼和洛舒同雖然沒有進來病房，卻也一直不曾離開病房門口。
只是沒有進去而已。
因此守在值班室的人並不是他們。
也正是如此，當他們看到值班室裡洛舒同的心腹學生，一臉驚喜的跑過來，喊著，「教授，呼叫器響了，呼叫器響了」的時候。
洛舒同和上官淼都有短暫的怔忪和反應不過來。
隨後，兩人頓時同時重重的打開門，趕緊衝了進去。
因為魏蓮霆被緊緊的捆縛在床－上，現在又是最關鍵的發病期，肯定沒本事去按響那個在沈洛心床頭的呼叫器。
那麼唯一能按響呼叫器的人就只有一個——就是已經從半死狀態中甦醒過來的沈洛心！
沈洛心醒了？
上帝！
簡直是謝天謝地！
兩人生怕都是做夢，因此在意識到這一點後，都同時不顧從容的衝了進去。
直到他們看到病床－上正狠狠瞪著他們的沈洛心的眼睛時，兩人才肯定，是真的！
沈洛心是真的醒了！
「沈洛心，你醒了？」
「謝天謝地，你總算醒了！」
上官淼簡直快要淚奔了，沒想到師弟這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辦法還真的起到作用了。
沈洛心竟然真的被蓮霆的發病給刺激的醒過來了。
「抽我的血！」
沈洛心雖然很想罵人，但是卻還是忍住了，她的力氣不多，不能浪費！
「啊？」
上官淼沒聽清楚她的話。
「上官淼，我讓你抽我的血，你耳朵聾了！該死的，你沒聽到魏蓮霆的鬼哭狼嚎嗎？他鬧成這樣，我怎麼睡覺啊！」
沈洛心此刻是打死也不會承認她是會為魏蓮霆心疼的。
所以她只是沉著臉，說著很難聽的話。
上官淼和洛舒同卻同時眼露笑意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已經看穿了她真正的想法一樣。
「既然你醒了，那我們就把蓮霆轉移到他自己的特製病房裡去，保證不吵你！」
「我們本來也是不贊同把他留在這裡的，畢竟他發病起來很可怕，只是他不捨得離開你，加上你也是昏迷著的，我們也沒想到你會醒過來，是我們顧慮不周！」
「你好好休息，我馬上讓人來轉移他！」
上官淼褪去笑意後的臉，故意擺出很嚴肅很慚愧的樣子。
沈洛心確定他們是故意的。
無非就是要她說出軟話來。
她內心惱怒不已，想著就是不說！
可是——
一聽到隔壁床－上還在連綿不斷的哀嚎時，她的心終究還是堅持不下去了。
「上官淼，別做戲了，不就是一針管血嗎？抽了我也不會死，磨蹭什麼？真要聽他嚎死嗎？」
洛舒同看出了沈洛心是真心心軟了。
也是真心想要讓蓮霆解除痛苦的。
只是，他緩緩地搖了搖頭，認真地回答她，「洛心，不是我們眼睜睜的看著他受苦，只是霆兒發病前，再三關照過，無論如何這一次也不能為了他傷害你，更不能抽你的血！」
「所以我們不能這麼做！」
「我醒了，又不再是半死人了，更況且是我同意你們、也是我主動要求你們抽的，你們還磨蹭幹什麼？」
「洛心，那也不行，蓮霆的決心很大，更何況他都已經熬了兩天了，頂多再熬上一兩天，血氣也就能平緩了！」
「你現在把你的血給他用了，他之前受的苦不是白熬了嗎？」
「更重要的是，你並不知道，蓮霆對血是有依賴的，你這個月同情他，可以給他一針管，下個月呢？」
「下個月他又發病了，而你又不願意和他在一起的話，他的發病痛苦會比這個月更加的加劇，到時候他怎麼辦？」
上官淼的話，讓沈洛心頓時氣急。
她不知道？
她怎麼會不知道？她比誰都知道魏蓮霆發病起來對血的強烈嗜念！
就算她從前不知道，這麼多天，魏蓮霆天天都是翻來覆去的說他那點事情，她怎麼可能還會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