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傷心 文 / 一曲離歌
第一百一十七章傷心
剛去巴黎的那一晚，他莫名其妙地在朋友開的酒吧裡喝醉了，然後醒來後發現自己和夏桑躺在同一張床上，兩人的衣服都凌亂不堪。
他當時認真跟她確認，她明明說沒發生任何事，可是現在為什麼又說出這樣的話？
「我之前沒有跟你說實話，是因為我不想拖累你，可是現在……現在……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她驀地蹲下身子，掩面而泣。
儘管震驚，可是看到她的臉色不太對，黑擎宇還是冷靜地蹲下身拉著她的手問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
「宇哥哥……我說出來你會不會怪我或者不理我？」
她抬起淚眼看向黑擎宇。
「不會的，你說。」
「那你會不會離開我跟下面那個姓慕的女人在一起？」
「這……」
黑擎宇有些遲疑，並沒有立刻作答。
這幾天與慕千尋朝夕相處，除了重新愛上她的一顰一笑之外，也讓他重新估量了她在自己心目中所佔的份量，而他，一點也不意外估量後的結果。
「桑兒……」
黑擎宇低喚一聲，但卻感到語塞。
她這一番話，如果在早些時候說，或許他會動搖。
但是，如今他再也無法以一腔赤誠去相信她，愛護她。
不想和她在一起的心，已定。
看到他為難的神色，夏桑柔柔一笑，帶著幾許無奈和酸澀，道：
「宇哥哥，我不再為難你了，我知道你想跟我說什麼，現在你的心裡已經有了另外一個女人的存在，再也不會有我們母子的位置了，我也不會再強求，當初的約定，就當做沒有發生過吧。」
夏桑淡淡一笑，然後站起身，準備離開。
可是剛一移動，手毫無意外地立即被黑擎宇緊緊拽住。
「桑兒，剛才你說了什麼？再說一遍！」
他低沉的嗓音裡帶著一絲顫抖和不敢置信。
「我說我會帶著我的孩子徹底消失在你的面前，不會再來打擾你們的幸福生活。」
彷彿為了表示自己的決絕，她堅定地轉身望向黑擎宇錯愕的臉龐，只是眸中的那一抹痛楚卻怎麼也無法遮掩。
黑擎宇怔怔地拉著她的手臂，半晌無語，相比於前面的事，帶給他的衝擊力更大。
他的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想起當年他逼迫慕千尋墮胎時的情景，冰藍色的眸子中一抹徹骨的痛意閃過。
那一灘從千尋體內流出來的血水已經成了他一生的夢魘，他再也不要重蹈覆轍了。
他沒想到，那時的一時衝動，讓一個活生生的生命葬送在自己的手中，而且，那個孩子還是他的親生骨肉。
如果當時他不那麼偏激，如果他早一點發現自己的心意，那麼，他絕對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可是現在，已經於事無補了。
「你是說……你是說你懷了我的孩子？」
見夏桑堅定地點頭，他的心突然像被什麼狠狠地擊中了一樣，悶痛不已。
平日的冷靜完全被擊潰了，他的臉色變得煞白，根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聽聞夏桑懷了他的孩子，他沒有一絲欣喜，有的只是惶恐和擔憂，要是千尋知道了這件事……
他搖搖頭，不敢再去想。
可是面前的事實卻確確實實擺在他面前，夏桑懷了他的孩子，如果想要這個孩子，那麼勢必會傷害到千尋；
可是如果不要這個孩子，那麼桑兒肯定會痛不欲生。
他從來沒有忘記三年前的千尋那一場撕心裂肺的哭泣，還有她後來一個月裡痛不欲生、幾欲崩潰的樣子。
難道三年後，他又要將這種痛苦加諸在另一個無辜的女子身上？
不，他做不到！
這樣的經歷一次就可以讓他銘記一生，他從來沒有想過，當時他的一個簡單的決定，會給一個女人造成那樣大的傷害。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兩難的選擇。
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從前，無論面對槍林彈雨，還是幾十億甚至上百億的案子，他都沒有退縮過，能夠冷靜自如地將它們處理到近乎完美的程度。
可是現在這樣兩難的情況，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宇哥哥，你不必為難了，既然你已經不愛我了，那麼我會選擇安靜地離開，請放開我吧。」
說著，她突然掙開黑擎宇的手就往門口走去，黑擎宇下意識地就想從後面抓住她的手。
前面的夏桑對他的動作毫無防備，腳下一個趔趄，身體驀然失去平衡，她尖叫一聲，身體就直直地向後倒去。
「桑兒！」
黑擎宇長臂一伸，就將夏桑攬在懷裡，可是匆忙中他卻忽略了旁邊的書桌，夏桑的身體避無可避地撞在了桌角上，而且撞中的部位居然恰好就是她的小腹。
「啊！我的孩子！」
夏桑感覺到小腹上傳來的疼痛，突然驚恐地尖叫起來，臉色泛白，手指顫抖地撫上小腹，然後在下一秒暈了過去。
「桑兒，你怎麼了？快醒醒！快醒醒啊！」
黑擎宇心慌地搖晃著懷裡的夏桑，見她臉色煞白，額頭上儘是冷汗，眉間一凜，馬上抱起她就往外面衝去。
慕千尋正坐在噴泉池旁邊發呆，突然見黑擎宇抱著不省人事的夏桑跑出來，趕緊跑了過去：
「出什麼事了？」
「桑兒她不小心撞到了桌角，我先送她去醫院。」
急匆匆地丟下一句話，黑擎宇就飛一般地往車子奔過去，留下慕千尋愣愣地呆在原地看著車子迅速消失在視野裡。
直到第二天晚上，黑擎宇還是沒有回來。
「慕小姐，先生叫你自己先吃晚餐，不必等他了。」
穿著白色制服的傭人站在房門口，見慕千尋依舊呆滯地望著窗外，輕聲提醒道。
「嗯，謝謝你，我還不餓。」
揉了揉眉心，慕千尋疲倦地道，「我想先睡會兒。」
「可是……」
傭人一臉擔憂地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有些為難。
昨天下午先生特意叫她都返回別墅，要她好好照顧慕小姐，可是從昨天開始，慕小姐就一直都把自己關在房裡不吃不喝，所以她很為她擔心。
「張媽，對不起，我是真的沒胃口。」
慕千尋轉身往床鋪走去，她突然感覺到好累好累。
張媽正要開口再說點什麼，忽然看見她半敞的房門口，佇立著一道高大的身影。
黑擎宇以手勢示意張媽退下。
慕千尋在床上躺下，闔目休息，想讓自己的腦袋放空，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不要煩惱。
可是昨天黑擎宇抱著夏桑那一臉焦急的模樣還是不斷地在她的腦海裡放大放大，直到將她整個思緒全部佔滿。
思緒莫名地又回到了三年前那個夜晚……
那天是尹子墨的生日，又恰好是舉行畢業典禮的日子，於是慕千尋和一幫同學一起在放縱酒吧慶祝，原本說好了要玩通宵的，卻因為接到了黑擎宇打來的電話而不得不提前回來。
那時候正好也是黑擎宇每一年固定回去法國的日子，說好了要一個星期才回來，只是那一晚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回來了。
慕千尋滿心歡喜地跟那些同學道別，然後興沖沖地趕到他的別墅，卻沒發覺一場暴風雨正在向她襲來。
激情過後，她裹著床單坐在床上，身上無一處不疼，黑擎宇則開始背對著她穿衣服。
「發生什麼事了？」慕千尋平靜地問道。
一進門，她就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勁。
果然，黑擎宇面色冷沉，薄唇狠狠地抿起，一見到她就粗暴地將她抓到房間扔到床上。
以往在床上，他一向是溫柔的，可是那晚卻反常地粗暴和殘忍，事後，她的四肢和身體已開始慢慢浮現紅腫的傷痕了。
「發生了什麼事？」見他不吭聲，慕千尋又主動問。
「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窺探。」背對著她，黑擎宇套上長褲。
冰冷的聲音透過背脊傳遞過來，帶著徹骨的寒冷，讓慕千尋的心像被刀鉸一般難受。
手指慢慢收緊，眼神漸漸黯淡，紅唇邊原本強撐的柔和笑意也變得苦澀難堪。
「你可以走了。」他冷冷地說。
他的話有如一記悶棒，狠狠地砸嚮慕千尋，屈辱的眼淚在一瞬間就湧進眼眶，從他離開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拚命地想念著他，現在終於盼到他回來了，可是她得到了什麼？她的期待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只是你洩慾的工具嗎？」
雖然她很不願意這麼想，但是他的態度卻總是讓她覺得自己在他心裡是很卑賤的。
黑擎宇用力從床底抽出領帶。
「你不想也無所謂，有許多女人等著取代你。」
冷冷地說完，他逕自對鏡打著領帶。
慕千尋臉色刷地慘白，靜靜地坐在不發一言，直到黑擎宇走出房間，她才鬆開床單下床拾起散落在地板上的衣物穿戴著。
「嘔……」
胃部突然一陣噁心感湧上，一股酸水猛地湧上喉嚨，她半跪在地上，不停地乾嘔著……
這樣的症狀那麼熟悉，她作為一個學醫的人，不可能察覺不到異樣……
她的心裡陡升一股不安，拚命壓制著不適的感覺，立即停止乾嘔，然後不安地望向門口……
如果猜測是正確的，那麼，黑擎宇知道了會怎麼做？
她依舊記得那時候每一次發生關係後，王管家遞過來的避孕藥，只不過後來他們從法國回來之後，她就從海邊別墅裡搬了出來，到了現在的公寓，以後他們每一次發生關係，黑擎宇都是吩咐她自己記得吃藥……
她也不希望在還沒確定彼此的關係的時候，增添一個小生命來跟著她受苦，於是每一次都很小心地記得吃藥，除了那一次酒醉……
她後來還是吃了藥，以為不會有事了，卻沒想到……
她不確定黑擎宇如果知道她懷孕了會怎麼樣，可是她卻下意識地感到害怕，他那麼小心地每次叮囑她記得吃藥，想來是極不希望她懷孕了，那麼如果讓他知道她懷孕了，恐怕根本不會容許她留下吧！
正心思百轉間，她卻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了過來……
聽到她嘔吐的聲音，黑擎宇倏地轉身，厲眸裡精光閃爍。
他快步踱過來，然後一把抓住慕千尋的手，將她從地上拖起，「你怎麼了？不要告訴我你懷孕了？」
根本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回來，還正好被他撞上，她有些慌亂地想要掙脫開他的鉗制，「放開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嗎？很好！很好！慕千尋，你居然敢違背我的命令？那你就要付出代價！」
他猛地甩開她的手，眼睜睜看著她跌坐在地上，然後逕自拿出手機。
半個小時後，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就趕了過來，在慕千尋驚恐的目光下，他殘忍地道出了一個事實——她是真的懷孕了！
「不要……不要……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打掉我的孩子……」
慕千尋的眸眶裡升騰起水霧，她的喊聲歇斯底里。
看著眼前的那一晚墮胎藥，她失去光亮的眼眸裡一片灰暗，身體緊緊地蜷縮著，露出骨節的白皙手指，在月光下慘白得嚇人。
「是選擇生下孩子，還是選擇繼續呆在我身邊，你自己選吧！」
他的話，猶如夢魘一般緊緊地纏繞著她，讓她茫然不知所措。
最後，在他冷厲的眸光中，她顫抖著手端起了那碗黑乎乎的藥……
若離姐說得對，是她自己愛得太過癡傻了，她以為，只要她站在原地等他，只要一直一直呆在她身邊，他總會看到她的真心，總有一天會被她感動，然後回過頭來牽起她的手。
為了這個信念，她放棄了她渴望已久的孩子，放棄了尊嚴，放棄了一切，可是到頭來，她卻變得一無所有……
五年了，她勇敢得已經夠久了，而他們的關係，就是因為她不糾纏，不吵鬧，才能維持到現在的。
假裝不纏人、不在乎，也是會累的，而她已經好累好累了。
現在夏桑回來了，他們又可以在一起了，他五年來的努力也終於有了回報，他們……又可以很幸福幸福地在一起了吧！
如果……如果當初那個孩子沒有被打掉，那麼或許現在就算黑擎宇真的不要她了，她還有一個人陪伴，不至於如此孤單，可是……
手下意識地摸向小腹，眸眶裡的眼淚再也毫無顧忌地落了下來，要是這裡有一個孩子該有多好，至少，她可以如若離姐所說的那樣，帶著孩子瀟灑地離開，可是……
黑擎宇真的會讓她生下他的子嗣嗎？
思緒忽地轉到前天晚上的激情……
她眼睛倏地睜大，眉間一凜，從前天晚上到現在，因為心情不好的緣故，她好像一直都沒吃藥……
而他，也沒做任何安全措施……
那會不會……
一想到這個，她再也顧不得許多了，猛地掀開被子，爬起來就想去拿避孕藥，她要趁早防範，她不能再像上次那樣，糊里糊塗地最後才發現，然後讓他打掉自己的孩子。
可是剛一下床，腳步便硬生生地定在原地，愣愣地看著倚在門邊的高大身影……
他，什麼時候回來了？
「怎麼了？這麼慌張？」黑擎宇見她突然起身，有些疑惑不解，在看到她眼眶泛紅，臉上明顯哭過的痕跡之後，心情更是陰霾。
「沒什麼。」
心跳如擂鼓，她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不想被他發現自己的異樣，這一次，不管確不確定，她都得小心，她不想再多一個小生命因為自己而被扼殺。
「夏小姐怎麼樣了？」她轉移話題道。
昨天他抱著夏桑出來的時候，她好像是昏迷的，而且兩個人還消失了一整晚，一想起昨晚他們在一起可能有的親密舉動，她的心裡就忍不住發狂地嫉妒。
「沒什麼，醫生給她看了，沒什麼大礙，只是突然受驚了而已。」
他下意識地不想讓她知道夏桑懷孕的事，在他還沒做出決定之前，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吧！
「哦。」她淡淡地應下，沒有再追問，「夏桑」這個名字在他們兩人之間一直是個敏感的話題。
他那樣說擺明是不願意多說什麼，想來是不屑於告訴她吧，那麼她如果追問的話，只不過是自取其辱而已。
「為什麼不吃飯？」
「沒有胃口。」
「為什麼沒有胃口？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的眉頭微蹙。
「沒有。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關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