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師門任務 第二十七節 縱橫本色2 文 / 月下買酒

    虎背皺起眉頭，接不上話，怕別人再拿他取笑，便從桌上下來，規規矩矩在地上端坐，縮在眾人後面，被遮了個嚴嚴實實。馮梁陰陰一笑，下身就坐，武士盯著他，冷哼一聲，也坐下去。

    趙王果然漸漸臉色發白，雖暗中氣恨那武士無禮，卻礙著君威不便發作，暫時無心去欣賞歌舞。遂揮手令舞姬撤下，朝虎背所坐之處瞧過去，見他縮在人後，故意發問：「小仙何在！如何忽然不見蹤影？」虎背才遭人取笑，吃了虧，所以不敢應聲。趙王只好再問一次，平原公子趙固推脫不掉，代為回答：「稟陛下，小仙正在臣侄身後，看樣子似乎不敢應聲。」

    趙王「咦」一聲，道：「有這回事？寡人莫非什麼地方照顧不周？」說罷親下王台，走到公子趙固跟前。趙固側身讓到一旁，趙王隨即俯低身子，問虎背：「適才寡人喚小仙，小仙為何不予回答？」虎背不得以，硬起頭皮，吞吞吐吐道：「我怕給人家笑。」趙王直起身子，面容嚴肅，正色道：「你是神仙高徒，又是我女救命恩人，何人敢擅自取笑。」一手握住劍柄，轉頭朝周圍掃視一圈，冷冷道：「再有人膽敢取笑仙童，敢對神靈不敬者，斬！」

    先前發笑那班武臣俱低頭掩聲，口角緊閉，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原本歡娛熱鬧的場面一下子變得冷肅蕭殺。

    虎背總算體味到身為一代君王所應有的霸道與威勢，不自覺也和那些文武大臣一樣，盡量擺弄出一副老實安分的姿態。趙王有意無意將頭略點了點，卻才收回目光，落於虎背身上，問：「小仙怎麼放著正位不坐，而跑到我侄兒趙固後面耽著？」虎背朝原先坐的地方看了看，答道：「我那地方叫人給佔了，安不了身，所以才搬到此處。」

    趙王一眼看過去，見蘇代直挺挺橫在地上，招來兩名侍者，朝蘇代一指。兩侍者立刻會意，走過去，將他扶起來，送回了原位。蘇代這時幽幽睜開雙眼，忽然就伏在桌上，埋頭痛哭不止。趙王被他此舉弄得怔住，走上前拉他的袖子，急切發問：「蘇先生何事傷心，怎的突然抱頭痛苦？」趙王對其餘臣子皆是高高在上，君臣之間禮節格格嚴謹，唯獨對蘇代尊敬倍至，從不以君勢相壓。

    此刻見他伏桌而哭，知其有話說，連忙側耳聆聽。蘇代是鬼谷派門人，深諳《鬼谷子縱橫十三篇》，善於揣摩人心、顛倒本末，以一人之力行走縱橫於天下。這種人將天下視成棋盤，自己即不執黑子，也不執白子，而是遊走於黑白之間，只忠於本心，唯利而圖。蘇代的哥哥蘇秦心中時刻記掛報燕王知遇之恩，刻意去擾亂齊國政治，終招來在齊國的車裂之禍。可見世間情義牽絆，實為縱橫家之大忌。

    蘇代有兄長前車之鑒，自然不會真心忠於哪位君王，若非找著對自己有利買賣，絕不會忽然哭泣。他哭泣一陣，跪到趙王跟前，道：「大王，我所以哭，是因為後悔啊。」趙王道：「哦，先生請講來。」蘇代抹了兩把眼睛，道：「蘇代出生低微，原本不過是原本不過是洛陽城外一鋤禾村夫，有幸兄長師從鬼谷先生那兒學成下山，攜帶我一路周遊列國，方才學得鬼谷門中一些皮毛，總算脫去了鋤禾農事之苦。現如今受大王抬愛，雖富貴不愁，但深感所學未精，行走之時力有餘，而心不濟，只恨當初兄長在時，沒有向他多討教些鬼谷絕學，否則何至於現在徒坐於此，無點勞於陛下。」

    說罷再度號啕大哭，趙王安慰他：「先生毋說醉話。先生危急之時扶趙國於將倒，又合縱五國齊力抗秦，此等功績、才學，天下誰人能及之。」蘇代連連搖頭，道：「合縱五國齊力抗秦並非我一人之功。秦國十年來加兵無果，乃是因為平原、信陵、龐公及諸多賢良、敢死之士齊聚於大王麾下，五國之中，趙為盟主。眼下時過境遷，平原、信陵、龐公先後隕落，秦國少了天敵，秦兵頻出函谷關，韓、魏連戰連敗，大片城池落於秦手，有朝一日，必將威脅到大王江山。可恨我當初卻沒能去鬼谷門，找鬼谷先生學習排軍列陣、沙場進退之術，了無帶兵之能，不得為大王分憂，只能瞧著『合縱』逐步煙消，此情此景，如何不後悔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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