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174章剎那芳華 文 / 風宸雪
第174章剎那芳華
grace進來的時候,已是五分鐘之後,她只看到司徒霄青著臉走出去,她並沒有喊他,心下知道,辰顏必然是如她之前所說的做了了斷。
即便這份了斷,在現在,對彼此,都是種殘忍,但,誰又能保證,繼續在一起,才是幸福呢?
或許,她沒有原則的幫,是錯誤,可,確實,辰顏說的,不能說全錯。
她清楚司徒霄的個性,一旦認真,言出必行,如果真的因為他擔心辰顏的顧慮,讓自己失明,這份愛就走得太沉重。
沉重的結果,可能,還不如今天的局面。
「小顏,他走了。」
她走近辰顏,看到對方的臉上,還是那樣平靜,靜到,她有種錯覺,這彷彿,並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嗯。」辰顏輕輕發出一個單音字,才稍稍顯得有了些生氣。
「你真的要放手?你確定,這樣,他會幸福?」
「是。如今的我,已經不能給他幸福。雖然,曾經說過,會永遠在一起,一起去面對所有的困難,可,我不能這麼自私,讓僅有的愛,演變成傷。」
「感情的事,或許,我真的沒有資格勸你什麼,可,我看得出,他的難受,他的痛苦,在你方才對他不知說出什麼話後,清楚地映現在他的表情上。yanni,我一直認為他是一個很堅強的男人,可,剛才,我看到的,是他的堅強不復存在。唉,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反正,路是你們的,別人所做的,也只是看客。」
「嗯。」辰顏仍是用一個單音字做出回答,她的眼睛,往窗邊移去,縱然,這個位置,她是看不到樓下的,但,她還是這樣望著,眼前,彷彿清楚地出現,司徒霄的身影消逝在醫院的盡頭。
終於,他走了。
心裡,沒有一絲的起伏,靜到,呼吸聲,都一瓣瓣地那麼清晰,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可,她明白,發生的事,說過的話,是如同覆水,不可再收。
無論什麼樣的理由,無論什麼樣的借口,結果,都是一樣,她,傷了他。
長痛,不如短痛。
與其讓這份愛,因為殘缺,一步一步地走向凋零,走向頹廢。
那就在極盛時,由她宣佈完結吧。
風,這次,真的不是任性,真的不是。
她心底喃喃地吟出這個名字,眼眶裡,卻還是乾澀的。
喜歡一個人,總是為他而笑,愛一個人,卻總是為他而哭。
喜歡一個人,盼望和他在一起,愛一個人,卻害怕和他在一起。
喜歡一個人,希望彼此都幸福,愛一個人,卻希望他更幸福。
年少時她不懂愛,心中只有一份淡淡的喜歡,就固執的認為那是愛。
成熟後她卻不輕易言愛,明明心中有一份執著,但不敢承認那是愛。
直到不久前,她明白,她對他,是愛,並非喜歡。
對於風,才只是喜歡,只是喜歡而已。
可,他不會知道,她明白他的自尊,會在她說出那些無情的話後,不再有任何的偏信。
畢竟,今天,她第一次,清楚明白地,對他說,不愛他。
畢竟,今天,她知道,他可以為她付出一切,包括,陪她一起殘缺。
能愛這麼一場,刻骨銘心的愛,這一輩子,真的,足夠了!
即便,還有一些的糾纏,但,尊矜驕傲如他,一定會選擇放手!
這一步,一定不會是錯的,一定不會!
他會幸福,沒有她,他一定還會找到幸福。
她閉起眼睛,將頭靠在床背上,面容,依然寧靜。
grace在這份寧靜中退了出去,門口,她,看到的,是換上消毒服的沈傲。
「沈先生,我想,她現在需要一個人靜一下,你現在進去,對任何事沒有一點幫助。」
「她——」沈傲說話有一絲的踟躇,猶豫片刻,才道,「她的性子太要強,這點,真的很像夢璃。」
「無論她像誰,你所要的,都得到了,她不過是個才二十多歲的孩子,再逼她,到頭來,真的只剩白髮人送黑髮人,那,會是你想要的嗎?說實話,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外公,說重一點,你根本不配做她的外公!」grace對著沈傲,說出這麼多天來,一直想說的話。
沈傲沒有說任何話,他望著病房的方向,僅是歎了口氣,轉身,走出vip區。
grace望著他突然變得蹣跚的背影,回眸望向更加安靜的病房。
對於今天發生的一切,她不能再做什麼,藍皓費盡心思讓他和她復合,也肯定想不到,會有這一場更大的劫難。
分開,或者,真的,能讓他們今後,比較幸福吧。
臨近傍晚時,護士輕敲門後,走進病房:
「辰小姐,有位葉先生想見您,您見嗎?」
葉蒼霆?
她沉思了一下,輕聲道:
「請他進來。」
連司徒霄,她都面對了,那麼,葉蒼霆,遲早也該面對,並且,這樣的面對,不會再讓她有任何的難受。
因為,她不再能感覺到任何的痛苦。
「顏顏。」葉蒼霆還是像往常一樣喊她,可是她知道,有些東西畢竟是改變了,不會和以前一樣。
「蒼。」她沒有遮掩臉上的傷痕,笑著轉過臉,「坐吧。」
「對不起,是葉家又欠了你多一次。」
「沒有什麼欠不欠的,小儀怎麼樣了?」
「她該為自己做的付出代價。沒有想到,她和葉昊始終連個性都那麼象,為了一己私快,不擇手段。」
「她的個性很衝動,和我其實很像,所以,輕輕一個挑撥,就可以讓她做出不計後果的事,蒼,你這麼聰明,其實,應該看透了,對嗎?」
「不管是否有人在背後唆使,任何人都該為自己犯下的錯付出代價。」
「我不準備對她提起傷害罪的訴訟,她畢竟還年輕。我不希望,葉家再因為我有任何的不快樂,我們母女,對葉家來說,真的,是一個劫吧。」
葉蒼霆瑚珀色的眸子裡掠過一層深深的灰霾,他看著眼前的女子,甫啟聲,帶著一絲顫音:
「你聽到什麼?你母親怎麼會是葉家的劫!我說過,不要去調查所謂的真相,這真相或許根本就沒有。」
辰顏的眼神很淡,淡淡地對上葉蒼霆的目光:
「當年你和母親在大學十分的相愛,可外公卻把她強行嫁給了我父親,我父親其實愛的並不是我母親,但由於我母親和你的藕斷絲連,也因為我母親發現了他和其他女人的關係,所以,他侮辱了我母親,後來,我母親終因長期鬱結而『自殺』,『自殺』前,讓你承諾她,這一輩子,除了她之外,不能再愛其他的女人。這些,就是我知道的真相,然後,構成了所有今日的不堪,對嗎?」
「是誰這麼告訴你的?」葉蒼霆的眉心蹙起,形成一個川字。
「是霄和莫青分別告訴我的,所以這個故事並不是很完整,但,我相信,他們都不會騙我,我曾在網上搜到過相關的內容,可惜,只能看到標題,一則,是關於我父親和母親的婚變,另外一則,是質問你是否對得起楚晨。」
「這並不是事實,或者說,是被人蓄意扭曲過的事實。」葉蒼霆說得極慢,他的眼睛與其說是在看辰顏,不如說,是望著不可知的某一處。
「為什麼你一直要讓我迴避當年的這段事?難道,不正因為我母親做錯了什麼?所以,你才不願意讓我知道!」
「她沒有錯,錯的是我!當年,錯的人,只有我!我不願意讓你知道,是因為,我不想讓我在你的心中一無是處!不想讓你知道,我其實是這麼地不堪!」
「因為,你強姦了楚彤,對嗎?」
這一句話,讓葉蒼霆的眼底驟然起了慍意:
「強姦她?這是司徒霄告訴你的?」
「是,所以,你擔心,你在我的心裡,也淪為和那些禽獸一樣的人。」
「顏顏,你所聽到的,有兩點是錯誤的。當年,你母親臨死前,只讓我好好地愛我的妻子,愛我的家人,並沒有說出那句話,以她的性格,她也絕不會要求我那樣做,你母親是極其善良的一個人,所以,任何人,都可以利用她的善良,達成任何的目的。還有,從始至終,我沒有碰過楚彤!」
他說出這句話,辰顏有一絲的震驚,但,也確實更合常情,她本來,就懷疑母親並不是如此自私的人,否則,大可以不管不顧,違背沈傲的意思,不嫁給父親。
至於楚彤,假使蒼真的強姦於她,她為什麼反倒過來,會瘋狂地愛上他呢?
這,也同樣是不對的。
可,關於這兩點,司徒霄沒有懷疑地認定為當年的事實。
這恐怕和他對楚晨的感情,有著莫大的關係。
因為關係到了楚晨。
楚晨在當年經歷的痛苦,讓他沒有去懷疑,而是無條件地選擇相信。
況且,當年年僅十幾歲的司徒霄,也不可能,就這兩點去質問葉蒼霆,畢竟,葉蒼霆,在他童年的心裡,始終是一筆無法抹去的陰影,這個男人對她姐姐的態度,先入為主地,決定了所有關於他的印象。
「蒼,為什麼你寧願我聽別人說出這種以訛傳訛的所謂真相,都不願意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什麼,無非是,你負了母親,是嗎?只有這樣,可能才是種不堪。」
「是,是我負了她!所以,今天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要贖的罪,這輩子,恐怕,都贖不完!」他驀地承認,臉上的表情,終於迷離得不能清晰分辨。
「母親,是為了你才會『自殺』的?」
「我並不知道她會選擇死,我真的不知道,如果知道,我不會讓她一個人留在那,我會帶她走!她自從懷了你,一直都是很開心,很幸福,我甚至以為,她能忘記,和我這段受到創傷的感情,結果,最後,她還是選擇了死,我的罪孽,就是因為她的死,她用死來結束所有,才沒有辦法贖清!」
葉蒼霆低下頭,把臉埋在雙手中,有一兩聲,他沒有遏制得住的哽咽聲傳來,這個男人,也會流淚。
在提到她母親時,竟然流淚。
許久許久,她才說出下一句話:
「風,是我的哥哥嗎?」
問出這句話,這句長久以來她一直猜測的話,她的聲音,仍舊,那樣平靜。
從她聽到司徒霄的那段曾經,以及葉風前後截然不同的表現,她就開始猜測,是否因為他和她是兄妹,這樣,或許才可以解釋葉風突然轉變的原因。
並且,從司徒霄的口中,楚晨嫁給葉蒼霆時,葉風已經有兩歲了。她也因此推出,葉風極有可能,是母親和葉蒼霆的孩子,因為沈傲的橫行阻撓,導致當時母親不得不拋下孩子,嫁給父親辰東霽。
唯一,想不通的一點,就是,母親並不該是捨得拋棄孩子的女子,雖然,她沒有見過母親,但,她知道,母親一定是極重感情的。
葉蒼霆沒有將頭從手中抬起,僅是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
「不是,葉風的到來是我辜負你母親的開始。我們之間,才走到再也沒有辦法回頭的一步!」
從葉蒼霆的口中得到這個答案,可,她的心還是沒有辦法完全放下。
關於葉風,始終,有些什麼一直梗在胸口,長久以來,都是這樣。
她將手,輕輕放到葉蒼霆的手邊,覆住他的手,手心,觸到一片冰冷。
辰顏的語音低柔,如同那次,葉昊入獄一樣:
「蒼,我所知道的,有關當年的事,不過是一小部分,我不知道,究竟在我母親身上發生過怎樣的事情,我只知道,正是因為當年所發生的事,才導致今天,我們這一代的不快樂,和不幸。」
「顏顏,對不起!」短短的幾個字,他說得十分費力。
「為什麼人一定要互相傷害呢?為什麼要看到對方痛苦,自己才會快樂?蒼,你不願意告訴我當年,我不會再問你,或許,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會沒有負擔,知道得越多,人就越會不自由。」
他緩緩將臉從手中抬起,在抬起的剎那,他用手擦拭了一下,只這麼一瞬,他臉上,流過淚的痕跡,都看不到。
但,分明,還是有些什麼,是殘留在他的眼神中。
「顏顏,我不是刻意要瞞你。倘若你要知道,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關於當年的另一半故事,確實,只有我才知道。」
「蒼,算了,等到你徹底放下心結的時候,再告訴我吧。」辰顏並不再追問,畢竟,知道和不知道,雖是一字之差,但心底,終究還是會因著負擔有所計較。
倘若,今天,她不知道,司徒霄對grace說的那句話,她或許,還會繼續選擇不見他,然後,抱著希望,等待植皮手術的完成。
可,真到那一天,對於她來說,除了耗去的是時間,恐怕,也有倆人更難以決斷的糾纏。
葉蒼霆凝視著她,她是有權知道當年的事,但,未必現在就是最合適的時間,畢竟,短期內,她經歷得,已經夠多。
其實,他也是有著私心,說出真相,意味著,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必然崩塌。
當年,誰,真的是乾淨的呢?
除了沈夢璃,那個太過美好,接近於天使一樣的女子。
其餘的人,全是帶著種種不堪,同樣,也包括他!
「明天我會回鵬城,葉氏有些事需要處理。滄海新城方面,你不用操心,馮董會暫時接過手繼續推下去,而滄海東岸,目前的銷售率已過半,今年的回款應該不會有問題。所以不用擔心東遠銀行的還款壓力。當然,這還是要謝謝你當初你提的滄海新城這個概念。」
「你要走?」
「嗯,沒有辦法陪到你手術的那天再走。但,你外公應該會照顧好你,還有yanni,畢竟,他們是你唯一倆個最親的人。」
辰顏淡淡地一笑,雖然她還是沒有辦法明白,為什麼葉蒼霆會告訴她,沈傲會照顧她,但,這些,不再是她關心的問題。
對於這個外公,她能做的,已經只有這麼多了。
「你也是我的親人,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葉蒼霆象小時候一樣,抱了一下她,語音略低: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對不起,是我沒有好好地教導那倆個孩子,也是我疏忽,以為,小儀不會向她哥哥一樣地衝動。」
「沒事,醫生說過,這點皮外傷復原的機率還是很大的。」
葉蒼霆知道,這不過是她一個善意的謊言,畢竟,整形外科對於硫酸造成的毀容,所能做到的,真的很少。
但,即便的謊言,他仍然希望,會成為事實。
畢竟,這個女孩,她應該是完美的,不應該有任何的暇疵。
暇疵,他有些疼痛的嚼到這個字,說出最後一句話:
「顏顏,好好照顧自己。」
辰顏輕輕點了下頭,葉蒼霆,轉身,走出病房。
房內又恢復冷清,她沒有讓護士送上晚餐,僅說很累,讓護士回絕所有來看她的人,等護士應聲出去後,她獨自一人,關上燈,走到窗前,下面的庭院,除了偶爾病人或家屬來往外,並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影子。
她取出手機,這個手機,是他當年送給她的,也是景海那次誤會的產物,輾轉一輪,再回到她手中時,關於那天不愉快的記憶,都被他悉心刪除了。
可有些東西,譬如感情,真的,是很難刪除。
手機屏幕一片漆黑。沒有任何的來電。
她將手機關上,回身,躺到床上,今天發生的事,一幕一幕出現在腦海中時,她終於無法遏制自己的情緒,起身,按鈴叫來護士:
「能讓值班醫生給我配一瓶安定嗎?我最近一直睡不踏實。」
「辰小姐,服用安定,可能會產生依賴哦。」
「我只是這幾天睡不著,所以想用,麻煩了。」
「好的,我和值班醫生說一下,您稍等。」護士出去,不過十幾分鐘返回,已拿著一瓶安定和一杯溫水。
辰顏就是溫水服下一片安定,復躺下,這次,很快,她就陷入夢中,不再被自己的思緒所擾到無法入眠。
但,今晚,注定,有些人,會無眠,注定,有些人,會因為今晚,做出一些轉變,或許,這些轉變,在很早之前,就有些許萌芽,所等的,不過是一個契機。
葉蒼霆走出病房的剎那,就看到一個老人坐在那,走廊昏黃的燈光,將他的身影拖得很長,他的臉在燈光搖曳的昏暗中,也失去往日的威儀,僅是白髮蒼蒼,顯示著,一個老人該有的落暮。
因為是頭等vip病房,所以,這一層,除了三間轉屬套房外,並沒有多餘的人出入。
寂靜的走廊,可以聽到倆個男人彼此的呼吸,一下一下,都落在對方和自己的心上。
但,並不是從容不迫。
「沈總。」葉蒼霆向他走去,這一聲,隔了這麼多年,依舊清晰如昨,彷彿十幾年前,他第一次見面時,喊他那樣,可,彼此的心境,卻再不會相同。
「你很開心?看到今天的我,是這樣的失敗,你應該很開心吧?」沈傲的聲音帶著滄桑,甚至接近低啞。
「躺在裡面的,是沈夢璃的女兒,你認為,我會開心嗎?」
「為什麼不呢?這麼多年,你終於看到,我失敗了,我的貪婪,最終,讓我失去的,是一個一個的親人,其實,這些親人,本來,就一直被我放在可以捨棄的位置,都是我的棋子,今天,我不過失去最後一枚棋子,你看到我此時,是有些難受,但,這難受,不過是因為我沒有棋子可用而已。」
「你真的是這麼想嗎?如果真的是,你現在不會坐在這。」
「難道,連一點悲傷的緬懷權利我都不可以有嗎?」
確實,他坐在這,已經有一個多小時了。楚彤的指責,讓他一個人,站在外灘的欄杆邊,望著奔騰不息的黃浦江水,想了很多,等再回到這時,護士告訴他,葉蒼霆在病房內,當時,他想轉身再次離開,可,鬼使神差地,他突然很想坐在走廊上,因為,驟然間,他失去了,繼續堅強走下去的毅力。
不過都是棋子,都是他可以達到目標的棋子,為什麼,這幾天的他,會由於一枚棋子出現狀況,寢食難安,甚至,帶著點,很多年,都沒有過的一種感覺呢?
「你的心裡,此刻,究竟最在意什麼,你最清楚。你的外孫女,現在躺在裡面,這樣下去,她的結局能比夢璃好多少?這一切,都將因為你的貪婪造成無法磨滅的後果,這樣,是你所滿意的嗎?倘若沈氏就此再沒有第四代,你的沈氏交給誰來繼承?難道,還真能把它永遠帶著?」
「不用你提醒,你當年如果不是為了錢,你會和夢璃在一起?你說你愛她,最後呢,還不是為了錢,拋棄她?葉蒼霆,不要以為,曾經,你告訴過我小顏流產的事,我就會感激你,我一點都不會,小顏的今天,一半的責任在你,不是你們葉氏父子,苦苦的纏著她,她不會和小霄走到這一步!」
「因為,我知道,你很在意這個孩子,所以,我才告訴你,並不由於其他任何的原因。哪怕你再怎麼把這個孩子歸於冥遠和沈氏繼承人的身份,其實,你該明白,你對這個孩子的期盼,並不僅僅是由於這些,夢璃,軒君並沒有按照你的方式成長為理想的繼承人,才使你越來越偏激,甚至認為只有錢勢才是不會背叛自己的唯一,振業的智障,讓你沒有辦法把沈氏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唯一剩下的顏顏從小又因為夢璃的緣故,被你所不認,你也怕她的心底,根本不會視你為真正的親人,所以,她的孩子,才會成為你唯一的希望。這,才是你心裡真正想的。」
「我不用你來提醒我,我還沒有糊塗到要你來提醒,我所要的,不過是沈氏更加的壯大,至於,誰是我的接班人,這點,同樣不用你來操心,我的身子骨還很硬朗,完全可以撐到合適的繼承人出現。」
「我是不該提醒。畢竟,你一直都是恨我的,甚至不惜用顏顏做為報復我的砝碼,可,因為,我不想一錯再錯,所以,我選擇退步,為什麼,你一定固執到,將當年所有的錯誤,繼續在顏顏身上繼續擴大呢?」
「害她今天躺在裡面的,是你的女兒!並不是我所造成的,這點請你弄清楚!」
「對,是小儀,可這前因後果呢?顏顏嫁給司徒霄開始的那天,她有多少是為自己活的?縱然,她表面總是很快樂的樣子,可,從報紙上,我都看到了,冥遠財團決定五年長期投資於沈氏,這一點,肯定是和她有關,她做出這麼多,包括對璃和地產,她同樣付出很多,所以,我承認,我是欠她的!走到今天這一步,葉家欠她們母女的,何止又是這些呢?沈總,我葉蒼霆不想再和你繼續斗了,這麼多年,我累了,你也累了!我們都是出於一種愛,結果,兩敗俱傷。璃和地產,我會正式把法人更名到顏顏名下,至於葉氏,我也會在她身體康復後,逐漸移交給她,本來,我想等再過五年,才把葉氏慢慢轉給顏顏,畢竟,她太年輕,我怕她缺乏歷煉,在商場上受到的挫折會承受不住,可,到了今天這種局面,我沒有辦法繼續等下去,倘若,這些,是當年靠你的那筆錢,我才能擁有的,我全部還給你!只請你,不要再逼她!」
「你真的以為,我愚昧頑固到,看到唯一的外孫女這樣,都無動於衷?葉蒼霆!你今天說一個放字,你以為我會感激嗎?從你奪走我女兒生命那天開始,才讓我明白,親情,是多麼可笑的東西!她為了你死,而不顧我的苦苦哀求,這就是我養育了二十多年的女兒!你能體會我從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愛,走到絕望那一步,是多麼艱難嗎?全是因為你!因為你當年的自私!」
沈傲的聲音也不再平靜,但縱是這樣,他還刻意壓低聲音。
潛意識中,他不願意打擾到辰顏的休息。
他一直抗拒迴避的親情,其實,一直都在,可,到了今天這一步,什麼,都晚了。
「對於當年的事,我懺悔,我也在贖罪!或許這些,你都看不到,但,沒有關係,我只想最後說一句,堤防楚彤,她並不是善類,假使,你因為要對付我,而和她達成某種聯盟,請你現在就可以取消這個聯盟。她恨的,不僅是我,還有夢璃,以及這份恨轉嫁的人,顏顏。」
沈傲隨著這句話,望向他,然後開始笑:
「哈哈哈,難道,我真的為了女色,忘記其他嗎?」
「你對我的恨,一直沒有忘記,你是否一定要我身敗名裂,才會罷手?」
「是,看到你身敗名裂,我才會罷手!」
「好。那明天我會登報申明,小儀的舉動,是因為我的唆使,我由於顏顏嫁給司徒霄不滿,才會唆使小儀做出這個舉動來,這樣,我一定會被判入獄,你滿意了嗎?」
「葉蒼霆,為什麼你不早點覺悟呢?早點走這一步,今天這一切,可能都不會發生!」
「如你所言,我也有人性懦弱的一面,這麼多年,每天,都活在良心的折磨中,我試著去贖罪,可,最後報復的,都在我的子女身上,這就是我的罪吧,到了今天,我真的沒有什麼需要堅持的了。滄海東岸,是我最後一個夢想,關於和夢璃最後的夢想。所以,我可以看開了。其餘,都無所謂。」
沈傲沒有說話,他只是看著葉蒼霆,他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時間,在這瞬間彷彿停止流動,但,分明有些什麼,還是在流動的。
「你走吧,等小顏康復,還需要一段時間,你逐步把璃和地產先移交給她,至於葉氏,我不希望小顏的負擔突然加重。」
「你?」
「我不會原諒你,但,現在,該身敗名裂的,不是你!」
葉蒼霆隨著這句話,突然有了一絲的驚覺:
「你——」
「太晚了,你走吧。讓我一個人安靜一下,對著你,我沒法安靜。」
「你是小顏唯一有血緣關係的親人,這世上,畢竟,血濃於水!她不會希望你為了她,做出任何傷害自己的事。」
「你走吧,別打擾我的清靜。」
葉蒼霆沒有再多說話,他明白,沈傲對辰顏,其實,並不僅僅是利用的關係,如果這世上,連親情,都不能互相倚賴,這種人,或許,真的很少。
沈傲站起身,逕直走到一側的窗前。外面,月華很淡,或許,黑暗來臨前,都是這麼淡吧。
淡淡的月華投在車上,也不過是添了一層薄薄的紗霧。
司徒霄坐在車上,從離開辰顏病房開始,他就將自己一個人關在車裡,車外樹蔭的暗處,老徐的身影不時與樹影交錯,斑駁間,屬於他和她的過往,一幕幕地浮現出來。
他點起一枝煙,溺煙霧裊繞間,他才可以讓自己的思緒沉淪,但只吸入一口,心底,卻更加窒息般地悶湧起來,他不得不煙摁滅,指尖觸到那點餘溫,可,溫暖不了此時的心。
當她對他說出,她不愛他這四個字,他的情緒,終於被她所激怒,這分怒意後,更是帶著恨。
原來,愛和恨,真的是形影不離的。
以前,她刻意地喊出蒼的名字,他雖然有過醋意,但,那畢竟是她在裝睡時的刻意,多少,不會帶著真心,僅是她讓他吃味的手段。
而,今天,她清清楚楚,在他面前承認,愛的是葉風。
這,才是,讓他沒有辦法克制自己情緒的原因吧。
從景海到現在,他真的以為,她放下了所有,於是,他也放下了所有,總以為,倆個人,一定能齊心協力,面對所有的艱難險阻,只要她信他,倚賴他,那麼,他會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她。
直到今天,不過是一廂情願。
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有辦法徹底的用恨來取代所有的愛,甚至,坐在車中,遠遠地望一眼病房前的窗,對他,都是種撫慰。
只是,他再沒有勇氣,站到醫院的庭院中,更沒有勇氣,接近那個病房。
電話鈴聲響起,他沒有去接,看了一眼號碼,應該是tracy打來的,是財團的事吧,司徒銘可能清醒,在年末的董事會,他或許,面臨的,就是罷免。
這些,對他來說,忽然間不再重要。
他最愛的女人,倘若是因為這個身份,才不得不委屈求全在他身邊,那麼他還有什麼是值得驕傲的呢?
璃和地產的不平等條例,沈氏的五年投資,她嫁他,讓他做的,竟只是這些,這些,才構成了,她口中的實際意義。
念到此,突然他一個激靈,假使司徒銘重新掌握冥遠,那他之前所做的議案,定會被全盤否絕。
所以,他不能退!
倘若,這是她要他做的,最後的事,他,絕對不能半途而廢!
接通電話,tracy的聲音傳來:
「yanni,仁心醫院已與整容界最負盛名的dr.g確定時間,預計會在明日抵達滬城。」
「手術的恢復率有多高?」
「根據之前滬城提供的照片,面部,可以有87%以上,頸部,會比較困難,目前世界上最好的技術,也還是會留下疤痕。」
「好,你幫我安排!不管任何代價,我這次要最好的醫生,最成功的手術!」
「我明白。」
「另外,那些照片,記得,必須全部銷毀,連底片都不可以留!」
「您放心,這點我們和滬城的醫院達成協議,他們會照辦的。」
「有事再聯繫我。下個月的經分會,不用延期,幫我定明天最早的航班回hk。」
「您不留在滬城陪夫人動手術?」
「不是你說,現在是下半年最關鍵的幾個月嗎?我要成為正式的ceo,當然,不可以因為個人的私事懈怠。另外,這件事,不允許媒體再做任何添油加醋的報道,我不希望,我的婚姻,再成為別人評頭論足的新聞。」
「ok,我知道怎麼做。另外會替您預定豐泰航空的早班機。」
「嗯。」司徒霄掛掉電話,按了一下喇叭,老徐已會意地走到車邊。
「回酒店。」
說完這三個字,眼鏡後的眸光,終於一併閉合。
他不會答應她所要求的離婚,那麼,暫時的分開,是他最大的讓步。
名義上,她是他的夫人,竟,也成為一種慰籍。
汽車飛馳離開醫院,但,他知道,自己的心,最柔軟的一部分,也留在了那裡,無法帶離。
兩個月的時間,匆匆而過。
辰顏前後進行了兩次植皮手術,由於是自體移植,手術十分成功,術後也沒有出現很嚴重的感染和排斥,98%以上的植皮成活。
她面對鏡中的自己,右臉下巴處的傷痕,雖然通過日常的化妝,不會太明顯,可,頸部的疤痕,仍舊還是清晰地存在。
已經進行過兩次植皮,再進行手術,對於張合性都會有所影響。
dr.g準備用激光進行後續的治療,可辰顏還是拒絕了。她清楚,目前的醫學技術達到怎樣的地步,再多做嘗試,只不過讓自己面對一次次拆除繃帶後的失望。
手觸摸著那道蜿蜒曲折的疤痕,步入12月的滬城,讓她可以用絲巾去掩飾這處疤痕。
可,冬天必將過去,春暖花開時,她仍舊無法隱藏。
剎那芳華,紅顏彈指。
這兩月,司徒霄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所有有關他的訊息,全是報紙和媒體。
她經常,會呆呆地看到他出現在hk電視台上,依然義氣風發,依然是那個年輕有為的總裁。
當初,她怕他糾纏,怕他不肯放手,但,彼時他最後所說的話,不過是最後的狠絕。
他,還是放了手。
驕傲如他,怎麼可能容許她一而再而三的挑戰底限,羞辱自尊呢?
這樣,真的很好吧。
縱然,媒體並未再對他和她的婚姻生活做出任何的揣測和描寫,名義上,她還是司徒夫人。
只有她明白,這,真的僅僅是名義上的司徒夫人了。
她微微地笑,對著電視那端的他。
而,他,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