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166章溫暖懷抱 文 / 風宸雪
第166章溫暖懷抱
辰顏說完這句話,回身,走向賽馬場。
藍皓望著司徒霄:
「她的坐騎是阿哈爾捷金馬,這次你賺到了。」
藍皓迷人的笑容愈深,他料到辰顏在聽到這匹馬是傳說中的汗血寶馬時,一定會做出這個抉擇,因為,他看得明白,她是愛著他的,正如,那個傻瓜,其實也愛著她。
如果那個傻瓜不是馬術白癡加低能,這匹馬一定會幫他輕鬆地贏了自己。
只是,他並沒有料到辰顏會在比賽前說出簽署離婚協議這件事。
他知道離婚協議,也是從沈傲的口中,當時,沈傲的意思,彷彿是不經意地洩露給他聽,但,天知道,這個沈大老爺,要的是不是他和司徒霄之間更加劍拔弩張的態勢呢。
他並不能看穿沈傲慢這個人,源於他所要的到底是什麼,一直很讓人頗費思忖。
他急走幾步,追上辰顏,辰顏並沒有說話,而是保持沉默。
這份沉默一直到比賽開始,馬場的工作人員逐一核對馬匹上掛的牌子,將馬牽給他們四人。
辰顏徑直走到工作人員身邊,將那匹掛著司徒霄牌子的馬牽到手上,工作人員才要阻止,藍皓開口解釋:
「臨時換了馬,把那匹阿哈爾捷金馬牽給司徒霄。」
說完,他彷彿想起什麼來:
「等等,這個馬鞍要調換一下!」
話說完,回身找辰顏時,她一個漂亮的動作,踏在馬蹬,已翻身上馬。
「你的馬鞍啊,還沒換!」
「沒關係,就這麼點距離,不礙事。」
她雙手持韁,眸光並未看向藍皓,隱隱間,有一絲淡淡的落寞。
「小顏啊,沈氏今天的榮譽就靠你了!一定要加油哦。」沈傲走過來,慈祥和藹地道。
「明白,外公。」辰顏的回答也是淡淡的。
司徒霄一身黑色的騎裝,遠遠地,他看到那米色的倩影翻身上馬,動作熟稔,並迅速策馬騎到場地中。
她是不想見到他吧。
離婚協議已簽,從現在起,他和她,不再是夫妻。
他們的婚姻,只維繫兩個多月就落下帷幕。
這是他從來不會想到的。
可,卻成了如今唯一的結果。
工作人員牽來辰顏換給他的馬。
這匹馬,是阿哈爾捷金馬,也就是傳說中的汗血寶馬,能找到這樣一匹馬,可見藍皓是費了多大心力。
因為,除了他,沒有人會有這種財力和閒力,耗費在這樣一場賽馬比賽。
藍皓,真是一個悠閒的富二代。
怪不得亞治股價出現這麼大的波動,都不見他有任何舉措,反倒責怪是他搞的古怪。
但,真正的藍皓,應該是大智若愚吧。
他連辰顏會把馬讓給他都算到,可見,這個人,並不是表面那樣大而化之的人。
司徒霄清楚地知道,藍皓所說的賭注不過是種激將法,暗中他甚至排好了每一個步驟。
紀如初的心願,也成了他的心結。
原來,再優秀的男子,始終,逃不過的,也是一個情字。
今天,他要贏嗎?
贏,有多大的意義呢?
司徒霄牽著馬,緩緩往場地而去。
楚彤穿了一套鵝黃色的騎裝,騎著純種霍士丹,青灰的皮毛,襯得她身上的鵝黃色愈發嬌艷。
她姿勢高雅地驅著馬走到司徒霄身邊,笑道:
「今天,可要讓我哦。」
「為何要讓呢?」
「不管,以前我要你讓什麼,你都會讓的,今天也得讓我。」
司徒霄不再回答她的話,翻身上馬,楚彤依然不依不擾地道:
「你的馬倒真的不錯啊……」
下面那句話還沒有說出,隨著司徒霄口中輕輕吐出那個「駕」字,那匹阿哈爾捷金馬飛快地衝了出去,楚彤望著馬蹄揚起的灰塵,氣得瞪大眼睛,手一揚韁繩,也直奔場地中去。
四匹馬進入閘內,辰顏進閘前,從工作人員手中結果頭盔,沉沉的頭盔戴在頭上,並不是很舒服,以前騎馬,從沒有正式地戴過,她覺得頭有些暈,坐下的馬,似乎有些燥,不停地打著響鼻。
辰顏微微緊了一下它的韁繩,一邊,閘門已開啟,她騎下的這匹馬瘋了一樣,衝了出去,完全不在她的掌控之內。
她只聽到耳邊呼呼的風聲,下意識地拽緊韁繩,但,繩勒得手上生疼生疼,突然,只覺手上一鬆,韁繩竟齊齊地斷了一截,她心裡一駭,卻夠不住垂下去的韁繩,人也差一點摔下馬背。
正慌亂得不知所措,邊上,有人在喊:
「抱住馬脖子!夾緊雙腿,緊蹬馬鐙!」
她俯低身子,照著喊話的內容去做,手,開始不可遏制地瑟瑟發抖。
那馬被她一抱脖子,長嘶一聲,撒開四蹄,跑得越發歡快,並不停竄動著身子,想把辰顏甩下來,辰顏的手一緊,它的鬃毛被抓疼,更發狂一樣,直衝到場外去。
千鈞一髮,突然,橫刺裡,有馬蹄聲靠近,有人靠近她,去抓垂掛下的那半截韁繩,辰顏坐下的馬奮力一爭,又是一聲長嘶,她只覺得一顛,已失去平衡直跌下去。
電光火石的一剎那,一雙強有力的手臂勾住她的腰,她的頭盔繫帶一鬆,順勢墜落,烏黑的短髮拂亂眼前,在灑著碎金子一般的陽光下,劃出一道優美的扇影,天旋地轉間,她,只看到一雙眼睛,墨黑如星辰,在這白日的陽光下,帶著別樣的幽暗深邃,直直地望進她的眸底。
四周所有的聲音在這剎那都安靜下來,整個天地間,彷彿只有他和她,這樣地近,她靠在他的懷裡,像以前一樣。
她的身上,還有他以往最迷戀的梔子花香,順著風勢,一縷一縷襲進他的鼻端。
他的手臂緊緊地箍住她纖細的腰,隔著不算薄的騎裝,仍能覺察到她的瑟瑟發抖。
她的額發被風吹得有些亂,額際那道新月形的疤痕便映進他的眼中,這新添的疤痕,是因為他才造成的。
他望著疤痕,心裡一陣疼痛。
她在他的注視下,和往常一樣,暈紅了臉,低下頭來,如水的短髮,阻隔住他的視線。
他方才見到她坐騎發狂時的惶張,在此刻,才漸漸平靜下來。
剛剛,那一剎那,看到她的坐騎發瘋,他真的怕,怕失去她!
墜馬重傷致死,在賽馬場上並不算少見。
所以,那一剎,他明白,心裡的恐慌,勝過任何的言辭。
那是一種,宛如世界的末日就要帶來的恐慌。四周,一切都變成漆黑一片,只有她的慌忙匍在馬身上的倩影,刻進他的眼底。
身後是紛沓的馬步聲傳來。
「yanni,承讓!」藍皓策馬超過他們二人,嘴邊的弧度清晰透徹,是種自信的笑意。
本來看到辰顏的馬發狂,他也是十分擔心,但,看到司徒霄比他反映更快的策馬追上去,他的這分擔心,就化成了自信得意的笑。
而楚彤恨恨地隨之往前衝去。剛剛的意外,來得突然,她本以為這次辰顏一定會摔到重傷,可,司徒霄卻不顧命地衝上前去,制止這場意外發生,在那麼瞬間,她真的想拿馬鞭抽到那傢伙的身上。
本來,這或許是老天賜下的一個契機,讓搶別人男人的女人下地獄的契機。
可,竟然又被破壞!
她恨恨地一抽馬pp,追趕藍皓而去。
辰顏低下頭,司徒霄的聲音緩緩傳來:
「剛剛太危險了!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如果出事,你會難受?」這些天,蘊積在心裡的話,到了這會,說出口的,竟還是這句。
他的手更緊地箍住她,彷彿要將她嵌進懷裡,她倔強地將身子繃直,並不柔順。
「哪怕你簽下協議,我還是會關心你。」
她抬起眼睛,眸底一片晶亮:
「我不稀罕你的關心!放我下去!」
「等到終點,我自然會放你下去!」
他不再說話,一手握住韁繩,駕馬前行,另一隻手只緊緊地將她扣進懷裡,不因她的反抗有絲毫放鬆。
抵達終點時,藍皓笑呵呵地迎上前來:
「不錯,不錯,共同獲得最後一名,我會代你們把這筆公益金捐出的。」
「哼,還虧是名馬,真是浪費了。」一邊的楚彤嗤之以鼻。
一邊馬場的工作人員已將剛剛肇事的馬追捕回來。
「到底怎麼回事?」藍皓一改笑著的神情,嚴肅地問。
「不知道,看樣子,好像是受了驚。」馬場工作人員回道。
「不管怎樣,你們清林馬場的聲名在滬城一向是有口皆碑的,我希望盡快給我們做出一個滿意的答覆。」
「韁繩應該是人為蓄意地破壞,只要一用力就會斷開,所以,這件事,我們一定會徹查的。」馬場工作人員道。
司徒霄的眉揚了一下,擁著辰顏的手卻鬆了。
「你該下馬了。」
甫啟唇,他的聲音冰冷,辰顏覺到腰際一冷時,知道他已鬆開手。
剛剛有剎那的溫柔,不過是她的錯覺吧。
他始終還是用冷漠對待她。
他要的,應該就是記者繼續的渲染,這段婚姻走到盡頭。
不過,她又有什麼可以去計較呢。
邊上,有鎂光燈亮起,在終點守候已久的記者當然不會放棄這樣的鏡頭和素材。
她反咬嘴唇,從他鬆開手臂的空檔出跳下馬,但,她忘記了踩馬蹬,司徒霄發現不對,要撈她時,她已重重摔在地上。
藍皓聽到響聲,在楚彤的大笑聲中回頭時,詫異地看到辰顏跌在地上,滿身塵土,由於低著頭,反倒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而,司令徒霄依然高高在上的策著馬,神情,是一貫的漠然。
「yanni,你是男人嗎?」藍皓下馬,去扶辰顏。
他不相信自己完美的計劃會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但,眼前的場景,分明在昭告他這個無情的事實。
這個司徒霄,變臉的速度簡直太沒有常情可循。
「她自己沒踩馬蹬。」司徒霄冷冷地說完,策馬走向一邊。
「你就不能扶一下?!」
「你扶了,我何必多此一舉?」
藍皓素來慵懶到萬事不驚的神色,此時也微微動容:
「疼嗎?沒摔傷吧?」
辰顏搖搖頭。
一邊沈傲也走了上來:
「小顏,剛剛怎麼回事,嚇死外公了!」
辰顏的眉尖顰了一下,但轉即笑著道:
「沒事,看到青叔了嗎?」
「他在車上休息吧,沒看到他到馬場來。」
「我去找他,早上答應陪他騎馬的。」
說完,辰顏掙開藍皓的攙扶,往沈家的車子走去。
有些事,如果在以前不能確定,那現在已是昭然若揭了。
所以,她要找到莫青,在下一個意外沒有發生前。
可,在車內,她並沒有找到莫青。
她的眉顰得更緊,一路尋找,不知覺竟走到馬廄外。
司徒霄正從裡面出來,看到她,略略愣了一下,隨即,將目光轉向別處。
辰顏停下腳步,就這樣,以最近,也是最遠的距離看著他。
直到藍皓走到她的身邊,她才發現,自己失神的時間天長,連他何時離開都不知道。
「怎麼了?像個灰大貓一樣,就輸了一場比賽,不至於吧?」他試圖讓她開心。
辰顏微微一笑:
「是啊,不過輸了一場比賽,沒什麼了不起。」
「誰讓你和他去換馬,不換,你也不至於差點出事。」
「我想讓他贏,可,顯然,他並不想贏。」
「那就由我照顧你,給你幸福,按照我和他的賭注一樣。」他的手擁住她的肩膀,眼底是一種認真。
「藍總!」辰顏有些驚愕,明明,那晚,他不是這樣說的。
「我是認真的!」
「但我對你沒法認真。」辰顏說完,目光還是放在了那個遠去的身影上。
「別看了,他離開了。至少現在,不會回來。」
「我沒看他。」
「如果想要他回來,那麼今晚,你就要相信我剛剛說的認真。不然,我真的幫不了你們任何事。」
「算了,我不想勉強他,剛剛,他說得很清楚了。」辰顏暗淡的說出這句話,藍皓已鬆開擁住她肩膀的手。
沈傲在轉角處守到那個身影。
「小霄,你和小顏到底準備怎麼樣?」
「沈總,她沒告訴您嗎?」
「怎麼不喊我外公?」
「因為,現在,我已沒有資格再喊您外公了。」
「你的意思是,你們真的離婚了?」
「是,今天顏告訴我,她簽了離婚協議。」
「你們為什麼一定要走到這一步?我承認,小顏的脾氣很任性,也很不懂關心別人,但,你愛她,為什麼不能包容她一點?你也看到了。剛剛她騎馬都心不在焉,才會差點發生意外!」沈傲望著司徒霄沒有一點表情的臉,繼續道,「你如果不在乎她,又怎麼會不顧一切上去救她?我是過來人,也是旁觀者,我清楚地看到,你們彼此都是深愛著對方,何苦一定要用離婚來收場呢?」
「沈總,哪怕離婚,我還是會一如既往地關心顏,這點是不會變的,但,至於感情,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感受,外人,是沒有辦法體會的。」
「你們走到今天這步,我真的很失望,我更怕小顏她會承受不住。從那天你離開醫院開始,我看得出來,她的心情一日不如一日。雖然,最近藍總對她很好,但,我知道,她根本不會放進心裡去。」
司徒霄淡淡一笑,不再說話。
「差不多該用午餐了,一起吧?」
「我還要處理一些事,今晚捐助公益金的晚餐再見吧。」
「也好。」沈傲說完,繼續往馬廄方向走去,辰顏迎著他走了出來。
「小顏,我們回去。剛剛你受了驚嚇,回去休息一下,晚上陪外公出席公益晚宴。」
「嗯。好。」
藍皓看著辰顏暗淡地離開,他撥下那個熟悉的號碼。
「yanni,今天承讓了,按照我們的約定,你會看到,我會把你對如初所做的一切,加倍地回報給你的前妻。」
「你會嗎?你要的,不過是想促成我們復合吧,因為,這是如初的心願,所以,你希望替她達成,不是嗎?」
藍皓沒有料到司徒霄會說出這句話,這傢伙,難道早就看穿一切?
不過,確實,如果他足夠笨的話,怎麼可能在五年內,擺平那些冥遠財團的老狐狸呢?
「既然你這麼認為,那就讓事實說話吧。」
藍皓掛斷電話,看來,對方是不見到黃河心不死,不出絕招,他是絕對不妥協了。
沈傲回到車前,並沒有見莫青,打他電話,手機也不能接通,辰顏心下的疑惑愈來愈清晰的有了答案。
因沈傲所雇的保鏢也會開車,所以就由其中一個保鏢擔當了司機的職責。
本來,讓莫青取代原來沈家司機的位置,也是出於辰顏的原因,所以沈傲對這些,倒並不介意,也沒有當一回事。
但,只有辰顏明白,這件事背後所代表的,或許遠不是如此簡單。
回到君臨天下,她沖洗掉身上的灰塵後,便開始埋頭大睡,一直睡到沈傲敲門叫她,才醒來。
睡覺,其實是最舒服的一件事,睡著了,就什麼事都不用想,她縮在被子裡,應了一聲:
「我馬上起來。」
隨手打開衣櫃,挑了一件黑色鏤空的旗袍,畫一層較艷麗的妝,口紅是最純粹的正紅,襯得臉,有種白濛濛的蒼茫。
披上米色的風衣,二十分鐘後,她出現在樓下的客廳。
牆上的時鐘正指向下午六點。
「睡了一下午,精神看來恢復得差不多了。今晚,外公給你介紹幾位世家伯伯,以後接手沈氏,更會得心應手。」
「嗯。」辰顏應了一聲,才和沈傲往門邊走去,大門突然打開,蘇盈走了進來,看到他們,稍愣了一下,旋即道:
「出去啊,今晚看來不用留晚餐了?」
「是,你一個人用吧。晚上別出去打牌,看著點振業!」沈傲的語氣帶著幾分的嚴厲。
「知道了,你們不在,我當然會在家看著他。」蘇盈的聲音有點陰陽怪氣,拎著小包包往裡走去,經過辰顏邊上時,突然道,「今晚玩得開心哈,別急著回家,家裡太冷清,不適合你們年輕人,只有我這種被磨得沒有任何激情的人,才會在這裡蹉跎掉一切。」
「別淨胡扯!振業今天這樣,一半也是你沒教好。」
蘇盈人往裡走去,聲音還是飄了出來:
「我再教都教不會了,當然沒您會教導兒女!」
沈傲對著辰顏低聲道:
「別理她,整個一瘋子。當初你舅舅是鬼迷了心竅,才會娶她。」
辰顏微微一笑,並不做評價,隨沈傲往樓下走去。
才到一樓,卻見藍皓站在那邊,辰顏下意識往沈傲身後一縮,藍皓溫文爾雅地邀請道:
「沈總,不介意今晚讓辰小姐坐我的車吧。」
「當然不介意,小顏,你坐藍總的車吧。」
辰顏皺了下眉,望著藍皓,想起他上午所說的話,心裡,還是有些動容的。
隨沈傲走到門口,沈傲的座駕勞斯萊斯已緩緩開了過來。
沈傲坐上車,對辰顏揮了下手,便率先離開。
「別傻站著了,還愁白天媒體記者不用打閃光就能拍啊,車在那邊,去晚了,錯過好戲就不好了。」
「好戲?」
「是啊,你得早點到,才能看到,這一齣好戲。雖然,對你來說,會有一點難受,但,有我在你身邊,一切都會沒事。」
辰顏隨他走上他那輛拉風的保時捷,他始終和沈傲的車保持一前一後的距離,並不超越。
直到晚宴的所在地,金茂萬航酒店。
從進入地下車庫開始,沈傲的車就不見了蹤影。
於是,辰顏和藍皓倆人單獨上到酒店的38層旋轉餐廳。
走出電梯,進入酒宴餐廳的剎那,她恍惚,回到了鵬城的霆耀酒店,但,只有這剎那的恍惚,她知道,這是滬城,而並非是千里之外,那座她無比熟悉的城市。
他們在來賓簿上簽好姓名,一邊已有女子高跟鞋清脆的聲音走來。
辰顏回頭,是一個裝扮極其華麗的女子,臉倒是清純得如同一個洋娃娃,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望著辰顏,俏俏地一笑,她身邊,那穿著一襲黑色西服的男子,正是司徒霄。
因為,媒體記者,只被允許在正式捐贈時才會出席,所以,這場晚宴,一開始,並沒有令人討厭的鎂光燈,也正因此,他終於攜帶最新的女伴出場了。
原來,她的保鮮期,連三個月都不到。
可,她有什麼資格去計較這些呢?
一切,不過是她卑微地在遭受凌辱後,還放不下他。
所以,她幹嘛還要繼續去乞討一份讓她今日如此痛苦的感情,只為了往日的甜蜜嗎?
辰顏僵僵地回身,藍皓的聲音在耳邊傳來:
「yanni,想不到,這麼短的時間,你就認識了這一屆泛亞小姐選美的冠軍。」
「藍總,是否在責怪我搶了你的所愛呢?」
「那當然不是,我的所愛,正在我身邊。」藍皓牽起辰顏的手,帶她往裡走去。
「別嘟嘴,也別生氣,我說過,這齣好戲會讓你有點難受,但,他這麼迫不及待帶上新女友到跟前,正是他心裡沒底氣才會做的事。」
「藍總,以後他的事,麻煩你不要讓我知道,可以嗎?我和他沒有關係了。」
「真的沒關係了?那份離婚協議你真的簽了,還是想試探他的反映,你心裡該比我更清楚。」
「我覺得你這個人,真的很——」
「很聰明,是不是?不用你說,我都知道。」
「我第一次見識。真的。」辰顏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眼底,有些熱熱的霧氣,她咬緊牙,那些霧氣便都潰散了。
「好了,我們保持儀態走進去吧。今晚出席的,都是那些所謂最最慈善的人,難得的公益籌款,藉著我們上午的四筆資金做為底金,明天報紙肯定又是一場宏大的宣傳。」
「那你不是佔據頭版?」
「是啊,我還得捎上你一起。」
「別拖著我。」
她的心底還是想著剛才那一幕,如果不把自己麻醉,今晚,會更加難受吧?
辰顏的目光被侍應生手中的酒所吸引,她才伸手去拿,卻被藍皓將手抓回:
「別喝那些沒品位的,趁人沒來齊,我帶你去喝好喝的。」
他拉著她,走到一邊的調酒台,酒保見到藍皓,彷彿見到熟客一樣,點頭哈腰。
藍皓讓辰顏在高腳凳上坐下。
就開始鼓搗一些調酒的東西:
「伏特加,再加點白可可酒,最後加上1/2盎司檸檬汁,嗯,真不錯,看來,我手藝還是沒退化。好了,嘗一下。」他弄出一杯顏看上去還很誘人的雞尾酒,辰顏伸手來接,他卻將酒杯收了回去,「再加一枚車厘子。」
紅色的車厘子,在綠色的高腳杯中,分外的醒目。
辰顏甚至不知道,是這份紅,渲染了綠,還是這綠,本身就醉在紅中。
她接過酒杯,抿了一口,確實是十分的上口。
接著,喝了稍大的一口。
「這款酒十分適合現在的你。」藍皓的聲音帶著和酒一樣誘惑的味道,「你慢慢喝,喝到杯底,那一顆綠色車厘子凸現,預示著感情會出現波折,然後,令人迷醉。但,別輕易把愛說出口,感情的事不能說,不能說,一說就錯……」
「停,打住!你再說下去,我得把你和巫公聯繫起來。」辰顏道。
不可否認的是,這杯酒,確實喝了有讓人迷醉的感覺。
喝一杯就有了喝第二杯的衝動,而喝了第二杯就有繼續喝第三杯的衝動,直到,酒台上擺滿八杯空空的杯子時,辰顏的眼睛已經朦朧到不辨人影。
周圍,開始逐漸瀰漫漸漸嘈雜的聲音,晚宴開始了。
而她,卻醉倒在一邊的吧檯上。
她想哭,但怎麼都哭不出來,嗓子裡是辣辣的,連想說話都被這些辣辣的感覺所堵住。
藍皓從吧檯裡走出,輕輕地帶起她,她乖順得伏在他的懷裡,他摟著她的纖細的腰,她的手將外面的風衣脫下,酒的勁道上來,讓她覺得突然有些熱。
藍皓的手觸到冰冷的肌膚觸感時,他才發現,她穿了一件用一大朵一大朵鏤空的黑色大理菊花紋勾製出的旗袍,每朵大理菊的連逢處,潔白的皮膚裸露出別樣的風情。
這麼接近性感嫵媚的裝扮,在今晚,更能讓那個傢伙難以接納吧。
他滿意地看到,司徒霄的目光從他身邊女伴的身上,穿過人群,移到他和她這邊。
藍皓視若未見,繼續扶著辰顏,走進酒吧邊上的側樓梯。
他將她放在牆上,保持一種極其曖昧的姿勢,用他最擅長的,從紀如初那學來的借位接吻法等著司徒霄的出現。
果不其然,他沒有將姿勢擺到僵硬,就覺到戾氣在他身後蔓延,他裝做驚訝的轉頭,司徒霄站在他的身後,猶如撒旦一樣渾身透著肅穆的寒冷:
「放開她!」
「為什麼?你不是期待我給她幸福嗎?」
「你這樣做,是和幸福有關嗎?」
「把女人灌醉,再上床,一直是我崇尚的性福方式啊。難道,你不這麼認為?」
藍皓故意帶著點痞,他知道,司徒霄的心裡,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花心總裁。
所以,他如期地看到,對方眼底,有著清晰的怒氣,司徒霄伸手一拉,將醉得有些迷糊的辰顏攬到自己的懷裡:
「她不是你以前玩慣的那種女孩!如果你不能給她名正言順的幸福,請你放開她。」
「你能不能換個斯文的方式,就這樣把她拉回你懷裡,你把她當什麼。」
「你把她灌醉,現在這種行為就是斯文人該做的事嗎?」
「ok,那她的幸福你負責,否則,我給的幸福就只能是這種性福。你明白嗎?」
司徒霄鐵青著臉並不理他,打橫將辰顏抱起,她看來真的醉得不輕,嘴裡嘟囔著一些話,身上的酒氣也十分重。
為了不想讓廳外的人看到,他直接抱著她從樓梯走到下一層,並來服務生,替他開一個房間。
服務生看到他抱著酒醉的女子,自然不幹,以為是非法的行為,司徒霄第一次覺得,有理無處說的感覺是這麼的無奈。
本來想讓她就近到酒店的房間讓她醒酒,現在看來,他必須要改一個地方。
他抱著她徑直從電梯下到地下車庫,一邊老徐已迎了上來,當看到他懷裡的女子時,老徐的臉上是警惕的神色。
但,因為,對方是主人,他只能打開車門,讓司徒霄抱著辰顏坐上去。
「君臨天下。」
老徐雖然不熟悉滬城,但對於君臨天下之類的大樓盤,還是清楚在哪個位置,何況這裡離那邊並不是十分遠。
開過去不過十幾分鐘,車便穩穩停妥在樓下。
司徒霄怕辰顏著涼,脫下自己的西服包著她僅穿旗袍的身子,這才抱著她下車,走進大堂。
但,大堂的門衛死活不讓進,無奈他只能按通相關的樓層。
讓沈家的傭人請蘇盈出面,才順利到達沈家。
今晚,似乎一切都不順,唯一順利的是,藍皓對於他的「橫刀奪愛」並沒有堅持。
突然,他意識到,自己中了藍皓設下的套。
可,現在才覺察,為時已晚。
蘇盈正站在門口,驚訝地看著司徒霄抱著辰顏走進來,這就是辰顏的丈夫吧。
「你是司徒霄?」她憑著在報紙上看過照片的記憶,問道。
「是,請問,她的房間在哪?」
「喔喲,顏顏喝得這麼醉啊,跟我來,我帶你上去。」
司徒霄抱著辰顏,上到二樓,蘇盈已打開房門,這是一間佈置精緻的女性化房間,蘇盈笑盈盈地說:
「你幫忙照顧她一下,我吩咐阿姨去熬醒酒湯,你知道,我看到喝醉酒的人,是最怕的了,家裡今天有傭人放假,人手也不夠,所以,麻煩你了哈。」
蘇盈笑瞇瞇地不管司徒霄是否答應,關上房門,走了出來。
這個司徒霄看上去比照片還要帥,既然他是辰顏的丈夫,她當然希望他們能多點獨處的時間,夫妻嘛,如果不是像她和沈軒君一樣,還是有和解地步的。
無論藍皓還是他,反正,辰顏和誰在一起都不算虧。
她走下樓去,不由得意地哼起越劇來。
不太標準的越劇小調傳進司徒霄的耳中,他才發現,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把辰顏放到床上,她倒十分安靜起來,他彎下身,替她脫去腳上十公分高的鞋,暗暗搖了下頭,她的腳不安份的一踹,一個翻滾,把他的西服甩到了地上。
鏤空花紋的旗袍裹著她曼妙的身姿,在燈光的柔灑下,確實,帶著讓人難以抵禦的誘惑,可,現在的他,卻不能有絲毫的綺念。
他把一邊的薄毯掀開,蓋到她的身上。
「霄……」才要起身,突然,聽到她若有若無的一聲輕喚,他的心,猶如被觸了一下,怔怔地看著她,才發現,這次,真的是她酒醉後的夢囈。
以往,她裝睡,喊出蒼的名字,是不同於這次的,因為畢竟是帶著刻意的,所以,無法做到自然。
但,今晚,她半臂藕白的胳膊遮住眼睛,嘴裡無意識地喊出他的名字,接著,四下,又歸於寂靜。
他所有狠心裝飾起來的防備,在這一聲低低的呼喚下,悉數被瓦解。
眼前這個女子,是他最愛的女子,雖然,出於要保護她的目睹,尤其在今天,馬場的意外後,他更加不能讓她再次為了他置身於危險之中。
可,當,她低低吟出他的名字時,他還是沒有辦法狠心走出這間屋子。
他俯低身子,將她的手臂輕輕拿下,放到薄毯中,但她的手卻突然反抓住他的,不肯放。
他以為驚醒了她,細看,才知道,她仍是沒有清醒地昏睡著。
她的唇因為酒精的作用,染上和臉上的紅暈一般的顏色,長長的睫毛在潔白的皮膚上投下陰影,額上的留海被風吹亂,現出後面那道疤痕,他的手輕輕撫過那道疤痕,手底的觸感,讓他的心,依然疼痛起來。
慢慢吻上那道疤痕,她是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子,卻因為,他的狠心,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他沒有辦法原諒自己那天所做的一切。
永遠,都無法原諒。
她低低嚶嚀一聲,小臉微微往下一縮,他不禁離開她的額,發現,她又習慣地將薄毯踢開,兩隻白淨小腳伸在毯外,上面塗了粉色的丹蔻。
什麼時候,她也注意給腳上妝了呢?
女為悅己者容,藍皓,或許,真的,對她很好吧。
他莫奈何地復又給她蓋上腳,並仔細掖好被角。
她身上的濃烈的酒氣中,還有著,淡淡的梔子花香。
一個神恍,她的手臂卻突然勾住他,他一驚,身子已壓到她的身上。
她好像摟著一個抱抱熊一樣,就這麼摟著,小臉蹭在他的胸前。
他的目光看到,她的床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公仔。
於是,他記起來,剛結婚的時候,他晚回家,總看得到她摟住幾隻公仔睡覺,因著他不喜歡床上擺滿毛茸茸的公仔,她才改掉。
那麼,現在,當她離開他這麼多天,她又開始,恢復以往的那些習慣了吧。
此刻,他就像一隻大公仔一般被她摟著。
他的身下,是她柔軟的身體,他用手撐住大半身體的重量,以免壓得她不舒服。這樣的姿勢,雖然,讓手很酸,但他不願意移開。
就這樣,真的,很溫暖。
直到,蘇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才發現,他竟連她何時開的門都不知道:
「啊呀,真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
蘇盈端著一碗湯,走進來,放在床頭,囑咐道:
「一會她醒了,讓她喝下,這是沈家的醒酒秘方。還有,別讓她穿著旗袍睡,滬城不比鵬城,即便開著中央恆溫空調,這麼睡,明天一准著涼,而且,你知道的,旗袍睡皺了,很難熨的啦,她的睡衣在衣櫥裡,你替她換上。」蘇盈像個老婆婆一樣碎碎念地囑咐著,「太晚了,我去睡了,這裡交給你了。」
說完,她眼底唇邊含著笑,悠悠然地走出房外,關上門。
今晚,看來,沈傲又不會回來了。他遲早有一天,會死在風流上。
明天辰顏醒來,該會感激她所做的一切吧。
夫妻還不就是床頭吵架床尾合嘛。
只要還沒鬧到死心的份上,一切,都是可以挽回的。
蘇盈這麼想著,眉尖卻浮起一種酸澀,但,她還是保持著優雅,就這樣姍姍地走回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