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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163章她的幸福 文 / 風宸雪

    第163章她的幸福

    「餓死了,餓死了,姆媽不給人家吃飯,我餓!」

    沈振業晃動著肥白的腦袋,拽在地上,就開始大哭大嚷,本來那些賓客的乾嚎倒被他的哭嚷給蓋住,大部分賓客都知道沈家這個孫子的智障,所以也就遠遠地看著,並無人上來勸。

    蘇盈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沒料到這小祖宗竟不肯和她去後面吃,過於肥胖的身體死賴在地上,她拉也拉不動,不由喚一邊的傭人:

    「還不上來,帶少爺去吃東西。」

    她的語聲不復方纔的甜糯,帶了一絲厲責,頗有沈家大少奶奶的風範。

    辰顏站起,不願在這嘈雜的靈堂待下去,轉身,走出門口。

    今天是回到滬城的第二天,也是外婆最後一天停靈,也是在這一天,她才以外孫女的身份,正式來到這樣的場合,代表沈家唯一正常的第三代,跪在家屬區。

    可,她的心裡,並沒有充斥多少的悲傷。原來,即便是親人,長久的疏離也會導致陌生。

    靈堂外,風很大,因殯儀館地處郊外,四周並無建築遮擋,呼嘯的風便從她的臉上刮過,帶著些刺疼,不過是十月初,想不到江南的天氣已是秋意漸起。

    甬道兩旁的懸鈴木都開始掉葉子,突厄的裸露著傷口。即便起了風,陽光卻是大片大片的,很溫暖的溶進人的肌膚的。

    這種溫暖,讓站在這裡的人,更深地到生和死之間最基本的差別。

    身後的靈堂幽暗冰冷,她看著過往帶著悲傷神情的人們,合著一縷隨風幽幽傳來的檀香味道,淡淡的,讓心沉靜下來。

    她信步走下台階,聽到有淒利的哭喊聲,這種哭喊聲突兀地撞進耳中時,是關於生離死別的,她循著聲音望去,在一旁普通的靈堂中,一個年輕的男子在一邊長跪不起,頭沉沉的低著,雙肩微微顫抖,那樣讓人悲傷的姿勢,而另一個女子正被親友拉著拖扯出來,女子在拚命掙脫著這種善意拉扯,硬要往裡再奔去。靈堂外的照片,恍然是一個中年男子的樣子,如此,是失去丈夫吧,所以才會這樣的悲痛。

    倘若,有一日,霄離她而去,她又會如何呢?

    也會這樣嗎?

    這個念頭出現在她腦海時,她渾身不由起了一個冷戰。

    為什會突然這麼想,真的太烏鴉了。

    不光他身邊的老徐都帶著敵意對待她,連他都準備放手。

    只等她簽上那個名字,他和她便再沒有夫妻關係了。

    在一個小時前,他在病床前對她說愛,一個小時後,因為紀如初的意外,他決定放手。

    在他心裡,是否因為紀如初的死,才驀然發現,誰是他真正的愛呢?

    所以,她剛剛這麼想,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一個人堅持多久。

    她同樣不知道,該怎樣去解開一個一個謎底。

    更怕解開謎底後的真相如葉蒼霆所說,其實,本沒有真相。

    真相背後,不過是令人難以接受的事實罷了。

    她攏緊披肩,卻清晰地感到,一陣無助的顫抖。

    「小姐,外面風大,您要去哪嗎?」

    她抬眸,莫青站在她的面前,黝黑健康的臉上,佈滿一些碎碎的傷口,像是玻璃割破一樣。

    上了紅藥水後,看起來,反像一條條蜈蚣爬在臉上,有些猙獰。

    「青叔,你的臉怎麼了?」

    莫青粗糙的手不在意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訕訕道:

    「昨天喝酒撞到了店舖的玻璃門上,結果就變成這樣。」

    「有去醫院處理過嗎?傷口發炎就不好了。」

    「沒事,小傷。小姐,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是這裡的氣氛太壓抑吧?不如我帶你出去兜下風?」

    莫青,是唯一從她童年陪伴到現在的人,看著他,她心裡是安寧的。

    自那天高爾夫球邀請賽,她入院後,他就跟在她身邊,沒有再回過司徒大宅。

    從小到大,他都如同影子一般,跟在她身邊,保護著她。

    辰顏在他面前,總是做出堅強的樣子,緣於,她不希望他擔心,長久以來,名為主僕,但,實際的感情,卻是如親人一樣。

    「不用了,一會還是得進去,不然,總不太好。」

    「何必在意他們呢?小姐,你太委屈自己了。」

    「怎麼會委屈呢,我的性子,青叔還不瞭解,我從不會讓自己委屈的。」

    「但願小姐真的還是這樣。」

    辰顏展顏一笑,攏緊披肩,繼續回到靈堂。

    花圈,和白色菊花烘托出肅穆悲涼的氣氛,依然,還有人在乾嚎,但乾嚎聲中,已聽不到沈振業的哭嚷。

    辰顏復跪到家屬區,等著一個個陌生的臉從外面進入,按規行禮。

    思緒,重歸於淡薄。

    但,此時,有人的思緒,卻是帶著興奮的。

    「大嫂,你知道嗎,藍皓在hk呢。」

    葉儀興沖沖地奔到花園中,安沐雲正坐在花園的椅子上,因為懷了孩子,她從上個月起就不再去葉氏上班。而專心致志做起葉府的大少奶奶來。

    四多月的身孕,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她安然地撫著小腹,神態,溫柔靜好。

    一邊的桌上,放著精緻的糕點,還有上好的脫脂牛奶。

    這樣的日子,確實是愜意舒適的,連娘家的親戚,現在看到她,都帶著艷羨的目光。

    她明白這種艷羨背後的意思,那就是時至今日,她終於是葉府的大少奶奶。

    縱然沒有一紙婚書,可,這又何妨呢?

    縱然葉風下落不明,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楚彤說得不錯,失去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得到一個可以幫助她在葉府立足的寶寶,整天,就不會再擔驚受怕,若得若失。

    看來,這個狠毒的女人,還是擁有大智慧的。

    對於葉儀打斷她的平靜,她並沒有多大的介意,僅是有些不解地反問:

    「藍皓?」

    她顯然對於這個名字和葉儀之間的關係,並不是很清楚。

    「是啊,藍皓!你知道嗎,他真的很帥很帥哦,也是我見過最年輕有為的人了。從那年,在慈善晚會,我見到他第一眼,我就知道,這輩子,我跟定他了!」

    「小儀,你是女孩子,怎麼可以這麼不矜持呢?」

    「這有什麼關係?當年紀如初也是主動,才會和他在一起拍拖的,不過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倆人就分手了。那個紀如初跟了司徒霄,現在落得個紅顏薄命下場。」

    「紀如初紅顏薄命和司徒霄有關?」安沐雲的眉尖稍稍顰起,前日的報紙娛樂版上,並沒有任何隱射是司徒霄的原因導致紀如初車禍。

    「報紙上能看到的東西,還算是小道新聞嗎?別忘記,我可是出名的八卦通。」

    「我只知道八達通。」安沐雲調侃著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錯的葉儀,「你的八卦帶多少真實性呢?」

    「大概百分之**十總有的,這可是內部消息,資深的狗腿記者告訴我的。」

    「倒看不出,我們葉大小姐還有這麼大的能耐。」

    「那當然,我的法語難道是白學的啊,呵呵,誰都知道藍皓擅長四國語言,中文,英語,德語和法語,尤其法語,是平時最愛用的,為了他,我才學的哦,這個,我可只告訴了你。」

    「小丫頭,怪不得當年英語不好好學!」安沐雲輕輕捏了下她湊過來拿糕點的臉。

    葉儀笑著避開,語音裡醞著甜甜的味道:

    「你知道嗎,父親和藍皓現在有生意上的合作了呢,滄海新城,最大的投資方就是藍皓。十月三日,也就是明天開始在滬城舉辦的房交會上,他們有一個展位,並且還會共同舉辦一個大型的酒會。所以到時候,我就又可以見到藍皓了,這次,我一定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就是怕父親不帶我去。」

    「你對讓藍皓動心這麼有信心,怎麼反倒對公公沒有信心了呢?」安沐雲斜睨著這個春心大動的葉大小姐,心裡,浮過一絲哂笑。

    她早改口叫葉蒼霆『公公』,兩個字的轉變,葉蒼霆沒有反對,意味著她在葉府的根基又穩了一步。

    有錢人家的大小姐,想問題,總是這麼簡單,比如這個葉儀,就是一個衝動頭腦,四肢發達的典型。

    「那是,難道,你認為本姑娘不漂亮嗎?不過父親的心,現在確實很難琢磨。」

    「呵呵,除了辰小姐外,你倒確實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孩。」

    「哼,她,少幫和她比,她算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靠勾引男人為生的狐狸精。」

    葉儀說著,恨恨地走到前面的梧桐樹下,狠狠踢了一腳。

    「拿那棵樹出氣幹嘛,它又沒惹你?」

    「誰說的?」葉儀氣鼓鼓地指著樹上,深深淺淺的八道痕跡,「這是當年那個狐狸精迷惑哥哥時留下的,她們每年生日都在這裡比一次身高,一直到你出現,才挽救了哥哥。」

    安沐雲望著那樹上的痕跡,恍然記起那年,她第一次主動和辰顏說話,辰顏正站在這棵樹下,神態若有所思。

    原來,這是她和葉風的愛情見證。

    安沐雲的眼底,唇邊都帶了笑,語音愈加輕柔:

    「既然大小姐不喜歡,一會就讓花匠把它砍了,不是省事?」

    還沒有等葉儀歡呼響應,後面傳來一個女子聲音:

    「這樹長這麼大,也有些年頭了,何必因為一時喜好,就毀了它呢,萬生皆有命,樹不會說話,但也有生存的權利。」

    葉儀眼角瞥了一眼來的那人,輕蔑地哼了一聲,並不答話。

    倒是安沐雲,仍舊笑著,站起身,扶住來人:

    「婆婆來了,趕緊坐下,小心身子。」

    anna已有六個月的身孕,身子顯是臃腫的,她笑了笑,才要往椅上坐下,忽然椅子往後一移,她整個人,逕直就摔到地上。

    「啊!」

    驚呼聲響起時,把葉儀嚇了一跳,她才要去扶,安沐雲的臉嚇得煞白,盯著葉儀:

    「你——」接下來的話卻再是說不出。

    「好痛!痛!」anna的額上迅速有冷汗滴下,孕婦裙下隱隱有蜿蜒的血跡滲出。

    「愣著幹什麼,快去叫李管家!還有打電話叫急救車!」安沐雲對已經驚呆住的葉儀道。

    葉儀忙應聲往別墅裡一路奔喊著過去。

    安沐雲俯低身,攙扶起anna,她的眼底浮過一絲得意的神色,這個葉蒼霆的前任秘書,枉想用一個孩子,來分得她孩子的繼承權,她怎麼可以讓這樣的事發生呢?

    她的孩子才是葉家唯一繼承人,這點不會因為任何情況所改變!

    所有阻撓這一點的障礙一定都會被剷除。

    只是,今天這個時機真的不錯,藉著葉儀這個傻丫頭,可以推掉她的所有干係,不會有人知道,是她的腳把椅子勾開,所有人都會以為,是葉儀的任性所為。

    因為,在這家裡,只有葉儀對這位葉蒼霆的續絃,呼來喝去,完全不當回事,而她,安沐雲,則一直十分敬重這位年紀不比她大多少的婆婆。

    這真是難能可貴的事,更難能可貴的,還有她每日服侍這位婆婆一起服用的燕窩,真的有絕佳的滋補功效。

    極品的血燕,對於孕早期,可以起到補血的功效,對於孕中期,是最無形的下胎藥。

    不過,這種出身貧寒,平時又不多注意豪門飲食的小秘書又怎麼會知道呢?

    當然,廚房的張媽更加不可能知道,所有的燕窩補品,都是她這個長媳親自燉熬,竭盡「孝心」。

    加上今日的機緣巧合,她就不信,老天不幫她這一次忙。

    什麼萬生皆有命,她從不信命,她要的,一直是逆天改命!

    嫁入豪門,不過是改命的第一步。

    楚彤說得沒錯,她以前所追求的,真是太狹隘,渺小了。仇要報,富貴,憑什麼不能爭呢?

    原來,她真的這麼擅長演戲,而且越演越逼真,比如現在,她焦慮地望著這位婆婆,臉色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婆婆倒反過來安慰她:

    「沒事,我沒事,不要擔心。」

    「婆婆,你撐著點,一定會沒事的!我不知道葉儀這個丫頭這麼冒失!」

    話外有音,這個愚笨的『婆婆』聽得懂吧。

    「別告訴蒼霆……」anna虛弱地抓住安沐雲的手,她怕葉蒼霆知道,又要引起家裡的事端,這個家難得這麼安靜,她不願意,有任何的事情破壞這份安靜。

    哪怕這個孩子,對她真的這麼重要!

    即便是背叛自己男人的孩子,她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因為,那是對過去一份感情的緬懷,可如今,難道老天真的要連這份緬懷都剝奪嗎?

    下墜的疼痛洶湧襲來時,她終於失去所有力氣靠在安沐雲的肩上。

    安沐雲不再費力氣扶她起來,她的眼睛瞇起,看著蔚藍,沒有一絲灰霾的蒼穹,如果以前她的演技就這麼好,是不是,葉風也會被她所吸引呢?

    只可惜,現在,再怎麼好,他都不在了。

    他躺在那個藍洞底下,海水冰冷的圍裹住他,真是很美的一副畫面啊,這麼想時,她輕輕笑出聲。

    這樣的笑聲逐漸飄向天際,那裡,澄淨透徹。

    一如,遠離港灣的海面一樣澄淨透徹。

    皓初游輪。

    藍皓將最後一抨紀如初白色的骨灰灑向海面時,他的心,在一瞬間,也觸摸不到,彷彿,隨著那飄揚的白色,一併沉入海底。

    這艘游輪本來是當年他準備送如初第一次拿到最佳女配角獎時的禮物,但沒有想到,禮物不僅沒有送出,第一次使用,竟是這種場合。

    他的身後,站著司徒霄,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眼神飄得很遠,墨如星辰的眼中,如今帶著的,更多的是深濃的悲傷。

    肇事的車已找到,墜毀在關外的一座山下,車上,警方沒有提取到任何的指紋,也沒有任何間接的證物。現場的目擊證人,老徐和那兩名護士對於駕車行兇者的樣貌也都沒有看清。

    所以調查暫時陷入僵局。

    但從老徐當晚唐突的話,以及事後他詢問中,已證實他的猜測,因為沒有最直接的證據,也因為其他的私人原因,他沒有讓老徐直接把這條口供給到警方,以免牽扯進不必要的人。更因為,他不相信那個人會有這樣的膽略,幕後一定應該有人指使他,才會導致那晚的瘋狂行徑。

    所以,他不願意在這樣的時刻,打草驚蛇。

    他的這點隱瞞,對於紀如初的離去,是充滿歉意的。

    可,他相信,一定會還她一個公道,等到所有的事情全部解決的時候,這個真相也一定會隨之浮出水面。

    紀如初生前曾對藍皓說過,倘若有一天自己去了,要選擇最自由的下葬方式。

    海葬,讓她的骨灰隨著清澈的海水,飄到世界的每一處地方,那些她去過,或沒有去過的地方,都將從此有她的存在。

    這樣,以後,想她的時候,看著寬闊的大海,就好像看到她一樣。

    當時,藍皓認為她是異想天開,沒事找事地詛咒自己,沒想到,這一天的到來,並沒有遠到讓他忘記她這個願望。

    有的話,原來,是不可以了,可能就一語成讖。

    他將所有的骨灰灑盡,將翡翠骨灰盒復又蓋上,然後把空空的骨灰盒緊緊地抱在胸口,他修長的手指抱得那麼緊,以至於,骨節處都泛出青白色。

    「vicente,對不起。」司徒霄說出這句話,頭黯然地垂下。倘若不是因為他,紀如初完全是可以避過那起車禍的。

    「這是她的選擇,我會尊重。所以,你不用說對不起,不過grace可能還是會找你麻煩。」

    藍皓轉身,走向司徒霄,他平靜的眼底沒有任何的波瀾,但,司徒霄看得懂,那抹深藍後的憂鬱,使得這抹藍在今天看來,再不帶一點光澤。

    「我沒有想到,如初會這麼執著。」

    「是她執著,還是你執迷不悟呢?」

    司徒霄望著藍皓,並沒有回答這句話,藍皓已接著道:

    「如果不是你只相信表面看到的,不去相信實際的真相,這份執迷不悟最終毀了的,不會只有如初一人。」

    「或許是吧,但,有些事看開後,放手,更能讓彼此得到幸福。」

    「你真的認為,那樣的幸福算是幸福嗎?失去自己所愛的人,即便得到一個愛自己的人,能稱為幸福嗎?」

    「如初說,女人,哪怕再怎樣愛一個男人,離開後,還是擁有再去愛的能力,這個能力帶給她的,或許就是再次觸到幸福。」

    「我不認為,你連這句話的真正意思都不懂!」

    「我不懂,也不想去懂。」司徒霄恢復冷漠的語氣。

    藍皓把抱在懷中的翡翠骨灰盒放到艙底,再走出來時,他凝著司徒霄:

    「yanni,在景海高爾夫球場,我沒有和辰小姐發生任何不該有的關係。」

    沒有等司徒霄接口,他繼續道:

    「那是因為礙於你是她的丈夫,但,剛剛既然你說,女人離開曾經最愛的男人後,也能再擁有愛的能力,從而得到真正的幸福,那麼,這樣的幸福,我願意給她。」

    司徒霄隨著這句話,望向藍皓的眼中,分不清是什麼情緒,他只是這樣地望著藍皓,依然沒有開口。

    「既然,你給了如初這一份幸福,我也會給辰小姐同樣的幸福,我們之間,也算是種公平吧。」藍皓的唇邊勾起一道弧度,不深,淺淺地,映不進他深藍的眸底。

    如初,你至死,都要讓面前這個男子幸福,可,他依然執迷不悟,所以,由我代你完成最後的願望,促成他們的破鏡重圓吧。

    這樣,你的付出,便不會沒有任何的意義。

    藍皓的心底輕輕說出這句話,終於,連日束縛他的惆悵,開始一點一點地散開。

    因為,他知道,該怎樣做,才能為他的這段愛,畫上最圓滿的一個句號。

    而,絕不是休止符。

    司徒霄聽著藍皓說出這個許諾,他的心底,能真切觸摸到疼痛。

    或許,藍皓真的更能帶給辰顏幸福吧,所以,他為什麼不可以放手呢?

    放手,成全,從而讓她遠離一切的紛爭,這,是他早就做出的決定。

    所以,他不該後悔,也來不及有悔。

    該悔恨的人,應該是另有其人!

    站在冥遠財團的辦公室,後面的玻璃門開,有人應約前來。

    「yanni,真的決定和那個丫頭離婚了?「楚彤面帶笑意,姍姍走來。

    「你的消息一直都是這麼靈通。」

    「呵呵,你又取笑我,只能說,我對你周圍發生的事,特別關心而已。」楚彤走近他,雙手從他寬闊的背部後面環擁住他。

    他沒有拒絕,身體也沒有因此有一點僵硬,但甫出唇的聲音,卻帶著別樣意味:

    「你的關心,總帶給我意外的驚喜。」

    「驚喜?你指的是?」

    「譬如在景海高爾夫球場的驚喜。」

    楚彤擁著司徒霄的手微微滯了下,她的眉尖一挑:

    「你是說,我讓那個丫頭受了點輕傷,心疼了?」

    「恐怕不止這些吧?」

    「你又懷疑我什麼?」她鬆開攬住他的手,臉上滿是不悅。

    「應該說,不是懷疑,而是我確定你給我的這份驚喜,真是很大。」

    「有什麼話不妨直說,我不喜歡你繞著圈子盤問我。」

    「好,那我來告訴你,什麼是驚喜,那種帶著甜味的迷藥,我相信,你很清楚是哪裡來的吧?」

    「霄!」楚彤的聲音突然拔高,語氣裡的不悅愈濃。

    「用迷藥迷倒她和藍皓,再嫁禍給葉蒼霆,這個驚喜真是足夠大,不過百密一疏,你和沈傲還是沒有顧慮周全。」

    「你什麼意思?」楚彤的臉上漲紅著,不甘心地問。

    「你們想製造除了那個所謂的女管家進入室內,沒有出來,葉蒼霆只有出來,沒有進去的假象時,處理那盒錄像帶時,應該剪接得更好,不該忽略其中任何一個細節。比如,別墅區每天上午,都會將早上的報紙投遞到門口的報箱,你們把投遞的環節都一併剪接掉,反令人產生懷疑!」

    「你都知道?那為什麼還這麼配合我們,折磨那個丫頭?」

    「我本來根本不會知道,確實,你們很瞭解我,也很瞭解辰顏,知道我們越是在乎,就越會彼此傷害,所以,你們本來很成功可以達到所想要的,只要沈傲不在病房外和我說那番話,我自己去查,說不定更會懷疑葉蒼霆,因為在一開始,當我看到葉蒼霆從門內走出時,我已經懷疑是他利用了辰顏。但可惜,沈傲說的那段話,成功地將我的注意力轉到了錄像帶上,所以,你們的百密一疏,終於無所遁形。」

    「yanni,你的聰明,果然超過我的想像。」

    「如果你們不是急於要用那份貸款合同將璃和地產置於死地,我根本不會懷疑是你們下的套。畢竟,虎毒不食子,沈傲竟可以利用他的親外孫女,去布這種局,而不考慮對她將會造成的傷害,讓我真的十分驚訝。」

    「好了,你因為驚喜而驚訝,既然都知道,還叫我來做什麼呢?」

    「我在這裡,再和你說一次,不要再去做任何傷害顏的事,否則,不要怪我,六親不認!」

    「你昏頭了?這麼和我說話!你會六親不認嗎?你忘記,你姐姐是怎樣囑托你要照顧我?哪怕那個時候,你還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男孩。」

    「我沒有忘記,所以,我一直對你一忍再忍!」

    「好啊,你們一個個都忘記當年姐姐讓你照顧我的諾言,都迫不及待地想讓我死,不是嗎?」

    「楚彤,這麼多年,我對你怎樣,你心裡應該清楚,不光是因為姐姐的囑托,更是因為,你是楚家唯一的血脈,出於對養父和奶奶的感激,你哪怕再錯,我都不會怪你!但,今天,如果我再不阻止你,我怕你一錯再錯,到最後根本回不了頭!」司徒霄回身,望著楚彤,道。

    話語裡含著一種痛心,痛心眼前這個原本也擁有純真的女子,逐漸演變成今日這樣的善於心計,善於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

    她和沈傲在一起,為的不就是報復辰顏還有葉蒼霆嗎?

    他縱然也恨葉蒼霆,但他現在卻不會利用辰顏去完成這個所謂的報復計劃!

    因為愛。

    可楚彤呢?口口聲聲說愛葉蒼霆,可,他實在沒有辦法把這些報復同愛聯繫起來。

    「如果我說不呢?」

    司徒霄淡淡地笑了一笑,這份笑後,更是一份莫奈何,他拉開抽屜,取出一份複印件,扔給她:

    「這是你為推廣盛世一號與星點廣告公司簽定的私下協議,將實際洽談的200萬元廣告費提高到245萬元。這其中的45萬應該是被你據為己有。這項職務侵佔罪,我想,如果移交檢察院,最起碼該有五年的量刑。」

    楚彤沒有料到司徒霄竟會調查她的財務往來,並且還準備了相關的證據,她嘴唇囁嚅:

    「你,你,調查我?」

    「同樣的情況,還不止這一宗,你倘若還是要繼續傷害顏,我會把這一宗一宗一項一項替你整理,作為投資方移交給檢查院。」

    「你捨得嗎?」

    突然地發問,司徒霄望著她,眼底,終於還是有一絲的柔軟:

    「不是我捨得不捨得,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錯下去!」

    「我替姐姐報復沈夢璃的女兒,有什麼錯?我錯在哪裡?沈夢璃臨死前的那句話,害了姐姐一生,讓她鬱鬱寡歡,最後選擇『自殺』結束生命,我這麼做,有什麼錯?難道,你愛上了那個丫頭,就忘記姐姐怎麼死的嗎?」

    「我沒有忘記,但,我希望冤有頭,債有主,一切的報復,不該牽涉進太多無辜的人,顏是沈夢璃的女兒,但她並沒有錯,為什麼一定要搭上她呢?」

    「哈,當時你同意進行這個計劃的時候可並沒有這麼說過,愛,真是很偉大的事,能讓你如此忘記姐姐的仇恨,去同情一個仇人的女兒!司徒霄,姐姐在天上看著呢!她對你真的會很失望!」

    「她失望的,恐怕不僅僅是我。」司徒霄悠悠說完這句話,墨黑的瞳眸愈發深黝。

    「對,她還對我失望,失望我,不該對你這樣沒良心的人付出感情,到今日換得你的倒打一耙!」

    「真的是這樣嗎?她真的只是失望這些嗎?」

    他盯著她,眼底彷彿一泓深深的潭水,讓她不敢直視。

    「你到底又懷疑我什麼?原來,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還比不過她嫁給你的這三個月!」

    「停手吧!我最後要求你這一條,否則,我真的不會姑息你。」

    「ok,停手!盛世一號項目完成後,我和你之間徹底的停手!你不就是要徹底地甩掉我嗎?何必找這麼多借口,你累不累啊,司徒大總裁!別忘記,不到明年,你還並不是冥遠的ceo,不過是ep!」

    「你若要向冥遠董事會宣佈什麼,只管去,我也無所謂。」

    「哈,我憑什麼?你賭定董事會根本不會聽我一面之辭,才會這麼說,你真無所謂,當初就不會過了十幾年,還舔著臉回去求司徒銘!你看穿我,我也早看穿你了,你會為今天對我這樣,後悔的!一定!」

    「有什麼你衝我來就行了,不許再牽扯進顏!」

    「好,那個小丫頭,不用我收拾,反正,她也不會快活到哪裡去,是你傷了她,不是我!你記著這點,害她可能終身不孕的人,是你!你知道子宮內膜炎有多可怕嗎?不知道吧,那我告訴你,當初我為了葉蒼霆打掉孩子後,又和其他人上了床,結果,我也得了這病,後遺症就是,我永遠都生不了孩子!所以,那個丫頭的命也一樣!她生不了孩子了,就沖這點,她一定恨你一輩子!因為你剝奪了她做母親的權利!」

    「夠了!你出去!」司徒弟霄的心,為這句話,生生地被撕扯開來,每一片,都泛著彌天的疼痛,顏,她真的喪失了做母親的權利嗎?!

    他無法原諒自己的殘忍,永遠都沒有辦法原諒!

    楚彤滿意地看到,司徒霄痛苦的神色,哈哈笑著退出辦公室。

    夜空繁星點點,照著千里之外,同樣未眠的人。

    滬城,君臨天下高級公寓,20層。

    辰顏穿著玫紅色的睡衣,坐在窗台前,望著窗外黃埔江的江水,在夜色下,即便週遭霓虹閃爍,依然,映照不出任何的波瀾,只有偶爾的反射,讓她知道,下面,是一條永遠沒有大海寬闊的江水。

    自從停掛點滴後,每日還是要按時服用一些消炎藥,所帶來的後遺症是,每到晚上,辰顏的頭必然會發脹。

    這是藥物的副作用,病菌從一處竄至另一處,好與壞,其實,又真的與藥是無關的。

    淡淡地笑著,平靜地看夜色中窗外景色的變化,面容平和,是現在的她唯一放鬆情緒的方法。

    開始一個人在房間的時候放同一首歌。

    因為無法忍受沉默。

    而她同沈家的其他人,始終有著難以逾越的隔閡。

    這種隔閡並不是由於時間造成的,她明白這一點,所以,更難逾越。

    獨處的時候,她成了啞巴,只好讓音樂流淌在空氣中,當作是她自己的聲音。

    一直在聽陳升《風箏》。一遍,一遍,又一遍。只覺得心就這樣盲掉了。

    心裡亦是冷清。

    再不會哭了。就像沙漠一樣,心地深處有一陣一陣的絞痛。這種痛是清晰而透徹的,她不止一次看到整個的自己,在無力地顫抖。

    要如何對著一個人緩緩流下眼淚,又要怎麼樣對著自己的愛的人轉身離開,再不回有。

    她都體味過了。所以,再沒有什麼感情能讓她疼痛,除了,此時的胃。

    胃開始窒息的痛著。

    她知道它的折磨會是一整晚,從殯儀館回來後,她一直地沒吃東西。

    對著再精緻的江南小點,她都失去了胃口。

    經歷過所謂的悲痛離別,經歷過所謂的生離死別後,胃,竟是第一個開始抽搐的。

    她以為能夠讓自己的心堅硬起來,能夠永遠無所謂地好好過下去。

    每次受傷後,她都會對每一個愛護她的人都這樣說。

    她知道不過是在向所有的人在乞求謊言。

    因為謊言能讓她不直面現實。雖然對於現實她一清二楚。

    一直是這樣的女子,一直在粉飾太平,自欺欺人。

    她是懦弱的,從來都是。

    她知道,就因為這樣,才需要一張堅硬的殼來包裹自己。再痛也要一個人熬。

    她再不是當初那個心懷期待的孩子。

    她知道對於那紙離婚協議,仍舊不能做到淡定。

    夜風凜冽,骨頭瑟瑟發抖。

    坐在穿堂的風口。在漆黑的房間裡,無力抱著雙臂,想緊緊抱著自己。給自己一點溫暖。而她的手,它無情地冰涼著。就像現在,她的身體。

    霄的手,一直是溫暖的,但,現在,他不會再給予她這樣的溫暖。

    在她清醒時,他在路中,對她說出離婚那個字時,聲音是絕決的。

    哪怕,在轉身離開時,她還有著一點的自信,但,兩天過去,手機依然是沉默的,除了葉蒼霆的信息外,一直是沉默的。

    她的自信,終於,開始沒有辦法維繫。

    她的外婆去世,他都沒有一個慰問。

    他,真的已經決定,放手了!

    窗外是漆黑的夜。她不知道此刻有多少人正無眠。她想她是其中一個。

    聽見夜輕聲攆足走過她的身體。落下一串腳印,是漆黑的,有點潮濕。

    在她慘白的生活上,它們一直無比清晰地凸現著。

    象胡蘭成那樣薄情寡義的男子,可才氣還是出眾的。聰明如張愛玲,所以,不能全身而退。

    世上的感情,但凡都是如此,以為有他的世界花開不敗,以為一輩子都要這樣過,款款深情,不離不棄。世間的女子總以為自己多少有些不同,勢必能夠留下愛的男人,殊不知都是一樣。到底還是敗了。

    她也還是敗了。

    敗在生離死別上,擺在自己的自以為是上。

    明天,是房交會,剛剛葉蒼霆發來信息,說滄海新城會在a區有一個展位,並且在房交會結束時,會有一個大型的回饋客戶酒會。

    對於這樣的商場爭戰,才是她今後必須要面對的吧?

    哪怕失去所有,至少,她,還是辰顏,還是辰顏!

    她的手撫到自己的頭髮上,原先的長髮,在今晚,已經改變。

    生活,也會因此,有所不同吧。

    人,都要向前看,不是嗎?

    她不該繼續頹廢,不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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