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160章愛有天意 文 / 風宸雪
第160章愛有天意
司徒霄站在冥遠財團的辦公室,俯瞰華燈初上時,璀璨奢華的hk。
曾經的甜蜜,刻骨的創痛,遺失的快樂,和漸消的信任,都在這一刻漂浮起來,滿滿地佔據他身邊所有的空間。滿目璀璨奢華沉進心底的,僅是荒涼與寂寥,一切不過是傷害過後的悲傷、孤獨、無助。
從景海高爾夫球場回來,他把自己關在這。
縱然,他知道,會議室,管理層會議還在等他進行最後的總結性發言。
但,第一次,他讓所有的人,在會議室等待。
在他沒有將一些東西沉澱下去前,此時的他根本沒有辦法將那一段早就默熟於心的ppt完整的詮釋出來。
這樣的他,是五年來,第一次的脆弱。
五年的商場磨練,除了讓他成為冥遠財團真正可以做主的執行總裁外,也將他的心,一併歷煉到更加的無情。
不停地更換緋聞女友,不停地製造各種花邊新聞,最初的原因不過是為了在將來,有更殘酷「遇人不淑」的理由,和辰顏離婚。
得到她,再把她甩掉,讓她嘗到昔日她母親犯下的錯所帶來的罪孽。
也讓葉蒼霆的情感受到更大的創傷。
所以,這五年,他很成功的塑造出花心總裁的形象,也很成功,從葉蒼霆手中奪到了辰顏。
當一切,都按照計劃有條不紊進行時。
他的感情,卻出乎意料地成了計劃中唯一出軌的步驟。
在這紙醉金迷的世界,他一直認為可以讓仇恨掩蓋一切,也可以沉淪所有的真情。
但從他邂逅她的那刻開始,注定,一切都會改變,這份改變,只緣於,一種叫「愛」的力量。
初見她,是刻意的安排,也是剎那回眸的遇見。她坐在機上靠窗的位置,彼時,她白色,綿布裙,純淨美好,帶著幾分矜持,帶著幾分自傲。
他,放肆桀傲。
他還記得她因嫌棄他身上的煙草味,在周圍的空氣中灑滿歡沁香水的情形。
歡沁,多麼美好的一個名字,哪怕在不久之前,他也執著地認定,一定能克服所有的阻難,一直這樣擁有她,讓她的日子每一天都充滿歡沁。
五年後再次相見,更多的,是天意的促成。
兩次,她遇到葉昊製造出來的意外,兩次,都是天意讓他第一個找到她。
在那時之前,他並不知道連葉昊,對她的恨都這麼深,這麼濃,這,讓他有點意外。
這個葉家的二公子,對於親情,一直都是很淡薄的,所以,他並不認為他會有因為他的母親產生任何的恨意。
同樣,他不會對付葉昊,念在他母親的份上,他都會放過他們。
當所有媒體收到那些所謂的緋聞照時,他並沒有阻止這一切的發生,相反,任由媒體肆意地加以擴大,這本身,也是他所希望的。
縱然,他隱隱覺得,這些照片背後絕不簡單,直到酒吧那張熱舞照出來,更證實他的想法。
這一切不過是一個葉昊部署已久,環環相扣的陷害。
此時,他才發現,這個孩子,並沒有繼承他母親的任何優點,反而繼承了葉蒼霆的劣根性,卑鄙下作,所以,他沒有辦法繼續置之不理。
如果葉昊不在取保候審時私自逃脫,其實,根本不會坐這麼久的牢。
他早就替他安排好一流的律師,並且,出重金通過四個流氓的家屬,讓四個流氓主動應下大部分的罪,葉昊所承擔的,不過是讓四個流氓守在酒吧恐嚇辰顏,而四個流氓見色起義才造成更嚴重的刑事犯罪。
這樣,不過是對葉昊一個小懲大戒,並且,給葉蒼霆一個教訓。
也正因此,葉風才可以輕易地將葉昊取保候審。
可,誰都沒有想到,這間接導致葉昊走上一條更無法回頭的瘋狂報復之路。
一切,似乎都是天意,冥冥中注定的善惡有報。
假如,愛也有天意,一個愛字,涵蓋了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因由。
愛,是天意,是注定,更是宿命。
愛,不僅僅只需要緣分便能維繫。
更多的,是信任,是真誠。
他用一半真話,一半謊話阻止她嫁給葉蒼霆,不論她信不信,最終,她嫁給了他。
也是源於這一點的不純粹,所以,從一開始,注定,他們沒有放下所有的信賴對方。
即便有了愛,也因為缺乏信任的根基,搖搖欲墜。
終於,在今天,辛苦營造出來的感情維繫轟然倒塌在又一次的猜疑中。
往昔輕易地浮現,歷歷如昨,如一把刀子,在滿目的荒涼蕭瑟中帶來尖銳而溫暖的疼痛。
面前,彷彿透過半開的天窗,有空洞的風吹過,屬於她柔軟嬌媚的聲音,卻悵然地再聽不到了。
當他用那種方式侵佔她,她沒有反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太熟悉她,也太瞭解她。
她就如同白玫瑰一樣,高傲,純潔,並且帶著刺。
他試圖將她永遠的擷取在懷裡,結果,卻發現,花莖上的刺已經深深扎進他的心中,白色的花瓣逐漸被渲染成鮮艷的紅色。
這抹紅,隨著血液溫度的退去,乾涸成了淒涼的黑。
如同,沈傲抱著辰顏下樓時,那濺落在樓梯上的黑色血跡。
他一直沒有忘記,彭醫生當時的叮囑,一個月內不可以行房,但,今天他仍沒有辦法遏制住自己的憤怒和衝動,造成了這難以彌補的事情發生。
本來,他一直認為,自己不會為任何事衝動,哪怕,當年知道姐姐慘死後,他都沒有衝動地去做任何事,僅是讓這份恨深深的沉澱下來。
但,今天,他怎麼就做出禽獸一樣的事來?還是對著最愛的人。
窗外的景色漸漸迷離在眼前,所有的霓虹華燈,都不再清晰。
眸內,有一些晶瑩的東西在潰散。
他摘下眼鏡,知道,自己的手,在顫抖。
世上沒有後悔藥,所以,即便他再如何悔恨,辰顏身上和心底的傷,恐怕都難以癒合。
為什麼,他不能夠在一開始相信她的解釋,一定要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實呢?
畢竟整件事,除了手機信息,房中看到的曖昧景象,空氣中的那種味道之外,以及床襦上的那灘血跡,其餘,沒有任何的直接證據表明她背叛了他。
並且,整件事的發生,帶著太多的巧合,不止他,連沈傲,葉蒼霆都會同時出現在那裡,使這件事,看起來,根本不是如此簡單。
可,他偏偏對這所謂的背叛失貞在那一刻深信不疑。
她對這些,在最初是竭力解釋的。可惜,他的懷疑,親手讓她的心與他越離越遠。
他清楚她的性格,也知道,她是這麼驕傲的一個人,所以,只有在他明確表示不信任她時,她才不屑再做任何解釋,才會用話語刺激他,直到他憤怒,直到他最終失去控制。
彼此的互相傷害,歸根結底,還是源於最初的愛,因為愛,所以怕失去,患得患失間,在缺乏信任的基礎上,終於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和她都不願看到的局面。
他就這樣,怔怔地望著窗外,從剛剛回來,他就把自己關在辦公室中,一直這樣望著窗外。
直到tracy輕敲辦公室門,才把他從這些思緒中拉回。
「進來。」
甫啟唇,他的聲音乾澀。
「yanni,管理層的會議還要繼續嗎?大家都在等你。」
「繼續。」
他黯然地重新戴上眼鏡,轉身,走進會議室。
在進會議室的前一刻,他吩咐tracy:
「替我打聽一下,夫人的情況怎麼樣,她現在應該在燕華醫院。」
燕華醫院,是鵬城最好的綜合性醫院,沈傲不論做什麼事,一直都只會選最好的。
tracy點了一下頭,並沒有多問。
會議室深紅的大門,在此時,烙疼了他的眼底,他慢慢推開門,裡面坐著的那些人,依然,笑著迎接他的回來。
站到無比熟悉的演講台前,話筒裡的聲音,帶著灰暗莫名的澀意。
總結的陳述,他第一次說得如此艱難,縱然投影儀上,有pp的顯示,但,他還是接連地犯下以前從未犯過的低級錯誤。
好不容易做完陳述,他抱歉地對著下面在座的管理層道:
「因為家中突發一些事故,所以讓各位等了這麼久,真對不起。」
「是銘總裁的病情有變化嗎?」底下,有人焦急地問。
「父親的病情沒有變化,最近轉用中醫治療,已經能說簡單的字了,相信不久,就能和諸位見面。」
「那就好,請代我們問候銘總裁。」
「好。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先告退。」
說完,司徒霄走出會議室,一邊,tracy已緊跟上來。
「yanni,夫人的情況不太好。主治醫生說,目前不排除有輕微腦震盪,但更加嚴重的是——」
「說。」
「已經確定,夫人得了急性子宮內膜炎。」
司徒霄的腳步隨著這一句話,滯了一下。
「yanni,您要去看夫人嗎?這病,對女人來說,真的比較討厭。」tracy的眉顰了一下,作為女人,她知道,這種婦科病來勢洶洶,並且,根治極為不易。
如果不能很好的醫治,留下的將會是終生遺憾。
「替我取消一周內的所有會議。集團的事務暫時交vp耿濤處理。」
「yanni!還有一年,你就可以通過董事會的考核,正式成為總裁,現在正是下半年開始的最關鍵一個月,你這樣做,萬一集團的決策有任何疏漏,董事會隨時都有可能罷免你!」
「ep到ceo,即便都得到了,對我,意義真的那麼大嗎?」
「五年前,我剛剛跟你的時候,你不是這樣的,你的身上有銘總裁的幹勁,還有他所沒有的果斷。這也使得你在這五年中取得十分輝煌的成就,現在,我真的不希望,你為了一個女人,放棄辛苦拼得的一席之地,否則,銘總裁也一定會更加失望。」
「人,不可能一成不變。謝謝你,tracy。我會盡量抽出時間繼續處理集團的日常事務,但我不在的時候,急件還是交由vp耿濤處理。」司徒霄頓了一頓,「叫老徐送我去燕華醫院。」
「好。」
tracy明白,司徒霄一直是喜歡自己開車的,只有一種情況,他會叫司機代開,這種情況,在過去只出現過一次,那次,是司徒霄第一次應付一個國際商務談判,那筆投資也是他第一次以執行總裁的身份去簽約,對方欺負他年少,故意將很多條例做了不利於冥遠的更正,在簽定和約的前一晚,他唯一一次叫了司機,第二天,他力挽狂瀾,擺出所有數據和事例,將對方駁得啞口無言,從此,奠定了他在冥遠最初的聲望。
所以,再很大的程度上,公司乃至司徒大宅內配備的司機,是為了迎接客戶所準備的。
今晚,他第二次沒有開車,不是因為商業上的任何事,僅是為了夫人,才如此心神不寧吧。
「另外,幫我通知仁心醫院的彭主任醫生,讓他去燕華醫院,隨時關注夫人病情的進展。」
「好。」
吩咐完這一切,司徒霄徑直從電梯降落至負一層。
臨近午夜的hk,通往關口的路上依然擁擠,他閉上眼,沒有去望窗外的一切。
眼簾處有點點的金暉隨著車的前行在跳躍。
這一點點的金暉卻進不去遍佈黑霾的心底。
抵達燕華醫院已接近凌晨一點。
司徒霄才下車,其中一個沈傲的保鏢便迎上前道:
「沈總等您很久了,請跟我來。」
司徒霄的眼底拂過一絲清冷,但,還是依言跟上。
沈傲獨自一人,在醫院的vip病房外的一間家屬陪同室。
司徒霄進去時,裡面正煙霧裊繞,沈傲窩在寬大的沙發中,茶几上的煙灰缸內,滿是煙蒂,煙霧,正是從這裡散出,這麼多的煙蒂,他應該斷續地從下午一直抽到現在。
「您找我?」
「嗯,你比我想像中,來得要快。」
「您連我會到都預測到,您真的很關心我和小顏的事。」
「是,因為她畢竟是我唯一的外孫女,小霄,我對你今天的所為,真的很心痛,當然,我對小顏的做法,同樣在一開始是失望的。」
心痛和失望,沈傲刻意地把它們區分開來。
「您在這等我,是想讓我在離婚協議上簽字,對嗎?」
司徒霄的冷靜,讓沈傲的心底浮起一絲笑意。
「小霄,外公下午,是衝動了一點,看到你這樣虐待小顏,一時氣惱才會說出這些話,你知道,她畢竟是我在這世上,不多的幾個親人之一。」
司徒霄沒有說話,他沉默地把目光飄向裡間,辰顏,此刻,應該就在裡面吧。
隔著一層不算厚的牆,心門在這座牆的隔閡下,只能變得疏離。
沈傲捕捉到他眼神的漂移,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緩緩道:
「其實,今天的事,你可能真的誤會小顏了,包括我,也誤會了她。」
司徒霄將眼神回到沈傲的臉上,意識到方纔的失態,但當沈傲說出這句話時,他的神色依然平靜。
「小顏是被人陷害的。」他頓了一頓,觀察司徒霄的神色,等他滿意地看到司徒霄的眉微微皺了一下時,才繼續說道:「小顏曾說,有一個女管家扶著她上二樓休息,你該還記得吧?藍皓也證實確實有這個女管家當時和他們在一起,所以,在你和小顏獨處的兩個小時中,我去了趟物業,並找藍皓辨認,得到的答案是,這並不是當時和他們在一起的女管家,當時的女管家身高大概超過170米,而,景海所有當值的女管家,身高都在160左右。」
是的,他記得這個細節,辰顏對他說過,關於女管家的事,彼時,被憤怒沖昏頭的他,認為不過是辰顏和司徒霄的借口。
「這能說明什麼?」
「小顏說過,當時她被人用迷藥迷昏,藍皓也證實當女管家扶小顏上樓,他聽到樓上有尖叫,急趕上樓時,在轉角,聞到同樣甜甜的味道,醒來後就看到你進入房間。所以,我們可以做一個推測,是某人假扮做女管家,用迷藥分別將倆人迷倒,再安排出這一幕偷情的假象給你看到。」
「聽上去,確實很可信。短信和通話記錄也是那個人一併偽造的,對嗎?目的就是引我到景海高爾夫。」
「我想這是最好的解釋。」
「我是一個人進去的,您並不在場,為什麼,我們三個人當時說的話,您都知道呢?」
「我是在門外聽到的,我並沒有立刻和葉蒼霆下樓,而是一直就在門外,你們的聲音並不輕,至於短信內容,因為手機一直被你收著,我沒有看到,所以也無從揣測。」
「聽您這麼分析,我突然覺得您也有很大的可疑,不然,為什麼您會在那個時候同時出現,還曾經試圖阻止我進去,除非,您已經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這,是否可以叫做欲蓋彌彰。」
「我現在能體諒你的心情,所以對你的無禮言行不會介意。我出現在那邊,其實是因為,一開始安排客戶下場地時,我正好接到一個比較重要的電話,大堂內的聲音比較嘈雜,所以我到室外接完這個電話,再回到大堂時,已不見小顏的蹤影,本來她該和我一起下場地的,我以為她先下了,於是也跟著下了場地,但找了一圈,都沒有看到她的影子。只能返回大堂,詢問服務台的小姐,才得知,她和藍皓去了練習場。因為,景海的練習場一共分佈有四個,所以,等我找到那裡時,只從侍應聲口中知道,確實有一男一女,在這打過球,舉止像是情侶,不過沒打多少球,男的叫了球場的電瓶車離開練習場。我就隱隱猜到這個男可能是藍皓,這是我最初懷疑小顏的原因,當我找到那名電瓶車的球童時,他載我去到別墅區時,更證實我的想法是正確的。我阻止你,其實,是因為顧慮。」
「顧慮我看到藍皓的所為,會不理智,是嗎?」
「是,但當我看到葉蒼霆出現在二樓時,我突然明白過來,這件事,一定與他是脫不開關係的,所以,在那以後,我並沒有再阻止你,並在門外留意你們每一個人所說的話,而葉蒼霆,他同樣沒有離開,直到,我發現他試圖悄悄離開,我才緊跟他下樓,接著,你抱著辰顏,也走下樓梯。」
原來,真的是葉蒼霆?那個昔日辰顏的『養父』,最擅長把女人當作棋子的男人,那麼今天這個局,就是他精心策劃的吧。
「藍皓和我在物業處調取了錄像,的確看到,有一個身材高大的女管家進入別墅中,但,奇怪的是,當用速進,進到我們倆走進入別墅時,當中並沒有看到女管家從別墅中出來。」
「其實,女管家,一直沒有出去,葉蒼霆,可能就是那個女管家?」
「他的為人,確實卑鄙到出乎我的想像。我想,他肯定知道,小顏現在的心思都在你的身上,不會被他利用,所以,才出這樣低級的伎倆。只是,他沒有想到,他還未來得及出來,就碰到我們上樓,所以匆忙中,他換下女管家的衣服。」
「您找到了那套衣服?」
「沒有,他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不可能會把證據留給我們。他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籠絡藍皓的同時,讓你一怒之下,做出傷害小顏的事,那麼,不論小顏還是我,都一定會選擇結束這段不幸福的婚姻!藍皓自覺有愧於小顏,或許也會做出補償,當然,這個補償,更大的可能是彌補在滄海新城上。顯然,他的目的差一點就達到。」
司徒霄的手握緊成拳,上面有筋絡清晰映現,對葉蒼霆的恨再次清晰凌厲起來。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連沈夢璃的女兒都不放過,他的心裡,冷酷殘忍到,真的和一個魔鬼沒有什麼區別!
他早該知道!
可,他還是愚蠢地傷害了辰顏。
葉蒼霆,在他從他身邊奪走辰顏那刻起,在他利用辰顏脅迫他簽下那份合約時,怕早就部署了今天的這一幕。
葉蒼霆,要麼不出手,出手,就是置人死地的七寸!
這點,他竟然會忽略!
「小霄,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不管怎麼樣,畢竟,你今天對小顏的傷害,她沒有辦法原諒你。包括我,縱然明白誰是背後的操縱者,可,我還是不能站在你的立場去勸小顏,當我看到小顏被你傷成那樣,躺在頂棚時,我彷彿看到的,是夢璃躺在那裡。我的女兒,所以,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看到你因衝動對小顏造成的傷害時,我在那時,是真的希望小顏和你離婚!你能明白一個外公的心情嗎?從小顏病情穩定後,我一直坐在這,醫生說過,我不能再吸煙,可,除了煙,能麻痺我的神經外,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醒來後的小顏。
說著,沈傲的臉上,不再有往日的威儀,矍爍的精神,在一瞬間,也變得衰老。畢竟,他已是六十多歲的年紀,再怎麼刻意裝出的鎮定,都會因為內心某一處的崩塌,而顯現在外部。
「顏……還沒有醒?」
「是,還在昏睡中。她反覆叫著的,只有一句話,霄,我冷……」沈傲說著這句話,語音逐漸低沉下去,「因為這句話,你們之間的問題,你們自己解決,我不再做任何的干涉,倘若,她還願意繼續這段婚姻,我不會反對。我知道,她心裡,是放不下你的,即便你做出這種傷害她的事後。」
「她到底怎麼樣?我聽tracy告訴我,可能有輕微腦震盪,還有——」他說不下去,關於那幾個字,變的如同千斤石般壓堵在胸口,無法釋懷。
「還有急性子宮內膜炎。醫生說,如果感染嚴重會發生化膿、廣泛壞死,可能轉成急性子宮肌炎,甚至,導致——今後不孕。」沈傲艱難地說出這兩個字。
不孕,這兩個字進入司徒霄的心底時,他並未有一絲的失落,此刻,更重要的,是她的身體,即便不孕,這份罪,也是他造成的。
他不會逃避這種罪孽。
哪怕,這一生都將為此贖罪,他都願意。
「我想進去陪她,可以嗎?」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澀苦。
「可以,她今晚應該不會醒,掛的點滴裡有一些鎮靜的成分。」
「謝謝。」
司徒霄返身才要走到裡間的病房,沈傲在後面悠悠啟唇:
「小霄,這件事,我們告不了葉蒼霆,他又可以逃脫法律的制裁,所以,我希望,你能代替我,把這個魔鬼一樣的男人,送進該有的地獄。」
「我現在不想談這些。」
「你不可以迴避!他和你簽署的貸款合同裡的特殊條例,楚彤告訴過我,這是他唯一受你牽制的地方,因為,當時的他,急切需要這筆貸款的。而你讓小顏去讓他簽署,其實也是一個失策,這會讓小顏在知道實情後,更加的內疚,葉蒼霆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也知道小顏在你心中的份量,才終於不再猶豫,簽下那筆貸款的。楚彤在認籌會那晚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告訴了小顏這個真相,事後,她很後悔,不該一時衝動,助了葉蒼霆這一臂的力。所以,她和我在那之後聊了一個晚上,她希望,我能中止和滄海新城的合作,但,畢竟這是小顏當時以執行董事身份做出的決定,我並不願意就這樣駁回。」
「所以,你希望,我繼續用那個合同來約束他?」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我現在想先看一下顏。」
「你進去吧。」
司徒霄走得很輕,走得很慢,走到這扇門前,邊上值班的護士,才要阻止,但看到沈傲的示意,連忙噤聲。
門,和今天在藍皓別墅推開門的感覺截然不同,彼時,他的手無力地顫抖,連虛掩的門都推不開,但現在,他的手沒有顫抖,手心,僅是一片冰冷。
他緩緩地推開那扇門。
病房內,很安靜。
辰顏睡在一張寬大的病床上,她的臉埋在髮絲中,他看不真切,但,這樣,或許更好吧。
至少,倘若她醒來,他還能有躲避的時間,不用擔心,她看到他,再次的痛苦。
原來,現在,他怕的,竟是被她看到。
他的唇邊嚼出的,惟有苦澀的味道。
在她身邊的椅上坐下,她蒼白的手露在一邊,手背上,戳著冰冷的點滴吊針。
他靜靜地坐著,就這樣,看著這個女子。
曾經,她用虛假的溫柔來面對他,為了一些所謂的目的,現在,也是可遇而難求。
今天下午發生的事後,他終於,讓她的心和身體都受到沒有辦法彌補的創痛。
這一切,都源於他的衝動,源於他的不信任。
源於,他的嫉妒!
是,衝進藍皓房間的剎那,他是嫉妒藍皓的。
當辰顏在浴池中一次一次的譏諷他時,他更加嫉妒藍皓。
哪怕,這種嫉妒,在他冷靜後看來,不過是一場可笑的嫉妒。
他的手撫上她冰涼的手背,像以前葉蒼霆在他面前做的那樣,替她輕輕將鹽水撫下去。
她的手輕輕地動了一下,他有些擔憂地望向她,確定她還是熟睡時,才敢繼續下去。
這一次,他陪著她,直到黎明曙光微露,才離開。
第二天,還是這樣在下半夜,辰顏熟睡後,進入病房陪著她。
第三天。
第四天。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整個一周,他都重複這個舉動。
而白天,他依然回到冥遠財團,堅持處理日常的事務。
每天睡眠的時間,僅是從hk到鵬城,鵬城返回hk,路上那短短的幾個小時。
可,他沒有任何覺得不適。
畢竟,他明白,當辰顏身體稍稍好轉後,面對的,就是分離。
她根本不會原諒他。
從他默許楚彤和她獨處時,他就失去了繼續擁有她的資格。
值得慶幸的是,辰顏在鵬城hk兩地專家共同的努力下,病晴逐漸好轉,通過b超顯示,宮縮恢復得也算較好。
但每晚,都需每隔一個小時,用中藥熬成的熱包敷在她的小腹部,以增強療效。
這些,成了司徒霄陪在她病床邊一周內的主要工作。
護士會定時送來藥包,然後他堅持由他來更換。
他的動作很輕柔,生怕驚醒辰顏,並且換的速度也要快,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著涼。
一周後,她因炎症產生的發燒症狀基本已消退,只是每晚,依然睡得很熟。
因為吊水裡還是添加適當的鎮靜成分。彭醫生分析,流產後辰顏的身體可能還沒有從流產中完全復原,在精神和**上相對脆弱,因而更容易引發孕期抑鬱症,抑鬱症的表現將會使她做出和以往完全不一致的言行,但實際,她可能並未發現這種轉變。
對於此,司徒霄知道,哪怕真的有抑鬱,也是因為,她小產後,他根本沒有真正地試圖走進她的痛苦中所導致。
彼時,他對她的關懷,僅是在身體的康復,至於,她的心中,到底怎麼想的,他卻寧願看著她用虛偽的笑容去掩飾,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他寧願她這樣帶著目的虛假地繼續為他所擁有。
可,沒有一個人能活在偽裝中一輩子,當所有的偽裝赤裸面對時,只會給彼此造成更多的傷,這種傷,是產生於對信任的質疑。
一周,七個晚上,他都望著這個女孩,連睡意都不會有。
就這樣望著,對他,都是種奢侈的幸福。
辰顏睡得很熟,晚上,連夢囈都不會有。
所以,沈傲口中的那句夢囈,他也沒有聽到過。
這樣,其實,更好吧。
直到,第八天,他剛到醫院時,沈傲在接聽完一個電話後,隨即,臉上,是死一樣的寂靜。
「您怎麼了?」從那天開始,司徒霄不再喊外公兩個字,只是用您來代替這稱呼。
「小顏的——外婆,腦中風,突然走了!」
說完這句話,沈傲頹廢地跌坐在沙發上。
司徒霄有些震驚,但他立刻想到,或許,隨著這件噩耗,他和辰顏的分離,提前到來。
「您現在就回去嗎?這麼晚,已經過了末班飛機的時間。」
「我馬上訂明天一早的航班回去!」
「那——顏呢?」
「她——我帶她走,她該見一見她的外婆,哪怕是死後的一面!」
「但,她的身體,可能經不起飛機降落起飛時的氣壓!」
「鵬城有直接到滬城的火車嗎?小顏可以坐火車,不過一晚也就到了。」
「好,我會安排人去訂。」
「謝謝。」沈傲無措地將臉繼續埋在手中,整個身體瞬間帶著一種**的氣息。
相伴多年的妻子,突然陰陽兩隔,這對誰都不是一件可以忍受的事吧。
哪怕,他馳騁商場時,是出名的鐵骨沈,但,面對親人的死別,其實,人的脆弱都是一樣。
司徒霄打了幾個電話,安排好明天的事,慢慢走進,病房。
今晚,就是他和她在一起的最後一晚嗎?
明天,他沒有任何理由陪她去滬城,所以,必定意味著分別吧。
或許,走到今天這樣一步,勉強在一起,除了,給彼此添上更深,更無法挽回的傷口,其餘,真的沒有意義了。
他走到辰顏的病床前,向以前一樣,先替她換上新的熱敷袋。
今晚,她的臉色看起來有了一絲的紅潤,雖然,這抹紅潤在蒼白上,還是這麼憔悴無力。
八天了,他永遠只能看著她,卻不能聽她說一句話,能擁有的,僅是她永遠冰冷的手,和均勻的呼吸。
但,明天,連這樣一種陪伴,他都可能不配再擁有。
所以,有些話,對這夢中的她,應該更能開口吧。
說出壓在心中很久的話,讓這份情感,在劃上句號前,能有一種完美的落幕方式。
因為,至少,他對她的愛,是真實,是從沒有過改變的!
他輕輕撫著她的手背,語音很輕,很柔:
「顏,遇到你,愛上你,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福和榮幸,可,你不會知道,從你我在飛機上,初見面那時開始,就是一個精心安排的謀劃。曾經,我很想告訴你這一個事實,但,我擔心,當我說出口時,也是失去你的時候,今晚過後,可能,我就不需要有這種擔心了。你到滬城後,無論怎樣,應該都不會再回來。你的驕傲,我一直都知道,但我卻在嫉妒中衝動地將你的驕傲凌辱。我知道,你恨我,你不會原諒我,所以,我不敢奢求任何你的原諒。就現在,我和你最後獨處的時間,說出一些,我以前不敢,可能將來也沒勇氣說出的話吧。」
「我的童年,其實是沒有一點陽光的,唯一的陽光,是來自我的姐姐,晨。在六歲前,我們在孤兒院相依為命,我們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只知道,在被父母遺棄時,她身上有一張紙,寫著一個晨字,我身上的紙寫的是霄字。就這樣,我們在孤兒院一直待到我六歲,姐姐十八歲時,有一個家境還算殷實的人家看上了我,要收我為養子,那個時候,我唯一提出的要求,是要連姐姐一起收養,因為,只有她,在孤兒院我被那些大孩子欺負時,替我擋住那些無情的拳腳,也只有她,在那些大孩子搶走我的食物時,把她的一份全省給我吃。孤兒院的阿姨,根本不會管我們之間的打架,之間的互相欺負。在她們眼裡,只要我們活著,對院長有交代,就行了。那個時候的陰影,使我不相信,人與人之間會有任何的感情,除了,我姐姐,其他,任何,都是我所不在乎的。」
「終於,那對夫妻答應收養我們倆個,我很開心,因為,終於可以擺脫孤兒院被人欺負的日子。於是,我和姐姐也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姓:『楚』。那對夫妻是很善良的好心人,曾有過一個兒子,但一次意外,他們的兒子溺水夭折,禍不單行的是,養母也因子宮疾病,失去生育能力,要一個兒子,是傳統思想使然,更是,她對死去孩子的一種寄托。所以,我很幸運,讓他們即便在我提出要同時收養姐姐的要求後,仍得到他們的收養,後來,我的養母說,她看到我,就彷彿看到她曾經失去的那個孩子一樣,因為,我有著和她兒子一樣墨黑如星辰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