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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006 他是楊延昭 文 / 白翼龍

    006他是楊延昭

    契丹人的第一拔攻擊根本沒對遂城守軍造成任何傷亡就被打的慘不忍睹,狼狽而逃。但看著退出攻擊範圍的契丹大軍穩穩的在城下十里方圓開始安營紮寨的楊延昭絲毫不敢掉以輕心,他很清楚,契丹人之所以會被自己撿了這麼大個便宜,一部分是因為他們輕敵,另一部分則是因為他們的攻城器械還沒運到。而折了一陣的契丹人比起勢如破竹一口氣衝進宋境百餘里卻毫無消耗的契丹人來更加可怕。這麼多年,他和契丹人打交道的時候遠遠超過了與家人相聚,要論起對契丹人性格的瞭解來,恐怕全大宋都找不出第二個比他強的人來。他很確信,在遇到挫折之後,自己這三千人就絕然沒了後退的機會,如果不能將契丹人死死抵擋在城下,那麼城破之後,面臨自己的,絕對不是簡單的被俘或者投降。被激起凶性的契丹人對於那些敢於反抗自己屠刀的人,只有一個字,殺!若是自己這些當兵的,為國死忠,死也便死了,但城中尚有近五萬百姓卻當如何?面對那個一怒之下連自己治下漢人也敢整村整鎮屠個乾淨的蕭達凜,下場不問可知。

    現在就看援軍能不能在城破之前及時趕到了,如果援軍無法及時趕到,那麼,迎接他們的,將只有一條死路,而最讓人擔憂的,是對面契丹人的陣勢,擺明了不會僅僅滿足於小小遂城這點物資的。而縱觀遂城所處的位置,楊延昭心裡泛起一陣苦澀,遂城正是抵抗契丹大軍從這一路南下的唯一屏障。如果任由契丹人破城而入,那麼遂城背後一馬平川的大宋錦繡江山將在契丹騎兵的鐵蹄下飽受蹂躪,處處戰火、遍地狼煙的局面勢必重新在這片本已多災多難的土地上再現。好不容易得了幾十年休養生息的百姓們將再度被戰火摧殘。這種生靈塗炭的結果是楊家人和威虜軍所無法接受的。

    契丹大軍緩緩後退,絲毫不理會依舊在護城河的冰面和南岸上慘號的袍澤。反倒是在契丹人的箭雨停下之後透出頭來查看情況的宋軍將士感覺到了些許不忍。許多士兵向自己的長官請求准許使用弓箭替這些倒霉蛋了結這種無休止的痛苦。但楊延昭嚴令,絕對不許浪費箭支,於是,很多年已經沒有接觸過戰爭的威虜軍將士們就在這種一聲慘過一聲的環境中吃了午飯。這直接導致了許多年紀小些的士兵根本無法下嚥,甚至還有將好不容易吞落肚的食物又嘔吐了個乾乾淨淨的情況發生。而這一切,始終沒有讓楊延昭心裡產生絲毫的動搖。

    城下的慘呼聲越來越低,越來越少,也越來越有氣無力,最終沉默的一片寂靜。這些為了實現貴人們許諾給自己那美好前程而來的熱血勇士,終於在殘酷的現實面前被這種呵氣成冰的老天爺毫不憐憫的照單全收了。這個過程中,距離他們僅有幾里的袍澤們與宋軍一樣用在享用好不容易搞熱的飯團和肉乾。在沒有任何可以對城池形成有效攻擊的器械到來之前,他們只能望城興歎。因為他們最引以為傲的長刀、弓弩和長槍,在厚厚的城牆面前顯得無助而可笑。他們在等因為行軍速度而落在大隊之後的輜重部隊,只有解除了城牆形成的保護,他們才有機會在南朝漢人面前揮舞長刀,射出羽箭,刺出長槍。好在他們早已將沿途的軍寨盡數清除了,要不了多久,他們需要的攻城器械就會送達前線了。等到城破之後,方纔那些慘叫聲中痛苦死去的袍澤的仇,要連本帶利的收回來。

    契丹人的雲梯出現在了眼前,這將是第一次惡戰匆匆用過午飯的楊延昭望著陣陣燥動的契丹軍營,沉著冷靜的下達了迎戰的命令……在午飯前,他已得到了來自定州傅潛傅大帥的回信,可惜信封中的字很無情的傳達了一個令他絕望的消息,傅潛並沒有任何出兵救援的意思。他的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他沒有追究傅潛拒絕發兵的原因,眼下更要緊的是如何在契丹人十萬大軍的鐵蹄下守信遂城才是重中之重。

    將現場的情況做了一個非常客觀的分析,寫了奏折,打發快馬回京報信,做完這一切,楊延昭吩咐士兵們去動員城中百姓。唇亡齒寒的道理不用多講,百姓們自然也明白,城中青壯很自覺的列隊聽候調遣,婦女老弱主動的承擔起了做飯跑腿的活計,場面令人感慨不已。

    高文舉的鎮定表現讓除去老安之外的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即便如此,孟良此刻依舊不認為這個有膽有識又有種的大才子能在這場硬仗中發揮多大的作用,他甚至很善良的想,如果情況真的惡化了,到時候就拼了一死也要把他和大公子保下來,畢竟現在有種的文官太少了,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折在這裡可惜了。對於高文舉斜挎在身上的那張怪模怪樣的弓,他直接無視了,那麼輕巧的玩意,用來射鳥抓兔還湊合,拿到戰場上來?呵呵,算是個心意吧。就是可惜他背後那壺好箭了,回頭試試能不能討兩支來試試鮮。至於高文舉那把在箭囊旁邊露出一點把手的孟刀,孟良根本就沒看出來那玩意是個什麼東西,更別說高文舉渾身上下那些根本看不出端倪的武器了。

    契丹人第二拔攻擊開始了,與前一次冒冒失失來送死有著截然不同的表現,這次,契丹人全都棄了馬,改成步兵上陣了,他們很清楚,騎兵在城牆面前只是個好看的笑話。而抬著雲梯、推著攻城車緩緩前進的步兵,卻肯定能對這座小小的城池形成致命的打擊。

    賽過傾盆大雨的箭雨再一次鋪天蓋地的向城頭潑灑著,將城頭上的威虜軍將士死死的壓制在女牆後面不敢冒頭,趁著這些箭雨的掩護,抬著雲梯的契丹士兵潮水一樣沿著寬達十里的戰績沒頭沒腦的攻了過來。幾十丈長的雲梯先後在護城河上搭建出了一座座獨木橋,契丹士兵們便踩著這些獨木橋飛速衝向城牆根。

    距離進攻陣地有五六里的大帳附近,那個以手腕強硬著稱的契丹太后蕭綽與大權獨攬的韓德讓並肩站在匆忙搭建出來的點將台上。兩人的面色都很平靜,眼瞅著契丹士兵衝到城下而城上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兩人非但沒有像站在中軍帳中的契丹皇帝耶律隆緒那樣心情舒暢,反而同時生起了一股擔憂之意。

    「若是一直用弓弩壓制。」蕭太后輕聲道:「能不能將宋軍壓制的無法反擊?」

    韓德讓搖了搖頭:「如今我們看不到宋軍的動靜,那是因為他們不願意反擊,絕非因我們這些箭雨壓制所致。如果楊延昭要動手,臣確信,便是箭雨再強一倍也擋不住他們的反擊。」

    剛好走上點將台打算與母親一同見證拿下遂城這一歷史時刻的耶律隆緒聽到這話微微一怔,脫口問道:「南人多膽怯,你怎麼這麼肯定他們便不是被嚇的不敢抬頭?」

    韓德讓並沒有很恭敬的擺出一副誠惶誠恐的姿態,而是很平靜的開口道:「陛下還是太輕敵了,南人中,也不乏能人異士……」

    彷彿是為了驗證韓德讓的烏鴉嘴,一字排開,在城牆上搭的二十幾把雲梯上都爬滿了人,眼瞅著就要到撲上城頭了,突然從城頭上飛出一段段巨大的滾木來,準確的砸在每一張雲梯上。慘叫聲此起彼伏,契丹士兵又是一陣慌亂。心聲尖叫中,城下負責掩護的弓弩手連忙加強了攻擊頻率。可讓人鬱悶的是,城頭自始至終,壓根就沒出現任何一個宋兵的影子。但是那準確無誤的打擊又實實在在的告訴契丹人,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人家看在眼裡,就算你再耗費上十倍的箭支,也傷不著人家分毫,只能眼瞅著人家用石頭在自己頭頂開瓢卻無可奈何。

    「這是怎麼回事?」耶律隆緒簡直要瘋了,兩個時辰前一萬騎兵莫名其妙的就跑到城下去給人家送了菜。讓隨後趕來的耶律隆緒極度不爽,好不容易聽完了韓德讓的解釋,知道是因為缺少攻城器具的原故。如今已經用上了雲梯和攻城車,可雲梯費勁巴拉搭在那裡根本就夠不著城頭不說,好不容易爬到城牆高處的勇士們還只能用腦袋去和人家扔下來的玩意硬磕。這叫什麼事?再一看那幾具半死不活徘徊在護城河北岸的攻城車,耶律隆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玩意晃悠悠的砸了那麼久了,怎麼一點用都沒有?!究竟是為什麼?!

    韓德讓嘴裡很苦澀:「陛下!這守城的是楊延昭。此人對我契丹戰法極為瞭解。加之又在這小小遂城經營了兩三年之久。以眼下的情景來看,此人定然是一直在防範著我們。否則不可能準備的如此充足。而且,這遂城的城牆,較普通的城池高出近乎一倍!此人居然敢違制擴建城牆,可謂膽大包天!卻也出乎意料,這才讓咱們措手不及。」

    耶律隆緒臉色很不好看:「朕不是南朝皇帝,管不得他違不違制。莫不成因他違制擴城,我們籌備了幾年的南征便要放棄了麼?」

    蕭太后不輕不重的清咳了一聲。

    耶律隆緒調整了一下表情,緩解了語氣道:「全國上下籌備此戰久矣,遂城乃此戰最關鍵一戰,切不可有何紕漏。否則,我們只好繞道,如此一來,士氣低落不說,長途奔襲能否還能保證奇襲之效也是兩說。丞相,這一仗,全看你的了!」說完揮揮袖子,也不理會自己老娘那張不太好看的臉色,飄然下了點將台,躲進中軍帳裡生悶氣去了。

    蕭綽有些不解的問道:「不是說南朝人都很古板,沒人敢越雷池半步麼?怎麼就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把一個小小的下城擴建的如此高大?」

    韓德讓望著城頭迎風飄動的「楊」字大旗歎息了一聲,很不甘心的說道:「因為,他是楊延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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