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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005 也該知道疼了! 文 / 白翼龍

    005也該知道疼了!

    人嘶馬鳴聲中,契丹騎兵踩著護城河中的口袋鋪成的堤壩衝到了城下,紛紛舉起手中的弓弩仰頭衝著城牆上潑灑了一輪箭雨,在箭雨的掩護下,後續部隊源源不斷的開過了護城河到了城下列陣。

    遂城的護城河很古怪,不像尋常城池那樣緊貼著城牆根,而是恰好距離城牆有著一箭之遙。這也就給城牆腳下騰出了一塊與城牆一般長短,寬有幾十步的地方,正好可以用來列陣。契丹人沒想到,他們先聲奪人的製造出這麼大的動靜,城牆上的守軍從他們出現到現在已經走到城下為止,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安靜的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箭樓上,眼瞅著黑壓壓的契丹騎兵大大咧咧的跨過護城河,非常輕鬆的在城牆下列陣,期間還不停的向城頭拋灑著不要錢一樣的各種羽箭。早前還有些急燥的孟良反倒安靜了下來,因為他很清楚,身邊這個大公子絕對不是那種坐以待斃的性格,他既然一直沒下令反擊,那就肯定是在醞釀著什麼比較大的動靜。

    魯洪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心裡多少有些不托底,小聲的嘀咕了一句:「下面可是整整十萬契丹騎兵啊,怎麼還不動手?等他們全都攻到城下才反擊還能來得及嗎?」

    老安看白癡一樣的瞪了他一眼,魯洪連忙住了嘴,他眼下最主要的任務還是保護高文舉的安全,只要城不破,啥都好說,既然主將都這麼穩如泰山,他一個跑腿跟班的還有啥好說。

    高文舉正好有些興致,微笑了一下用下巴向城下一指道:「你看城下這片地方,就算全站滿了人,撐死了也不過能站兩三萬,現在是騎兵,恐怕連一萬都盛不下。而且,就算騎兵再多上十倍,咱們又不是要和他們野戰,這是攻城,騎兵再多有什麼用?這些騎兵不過是來探咱們底的,太早暴露實力反而不美。讓他們在下面撓癢癢吧。反正箭又不花咱們的錢!」

    孟良呵呵一笑,能在生死存亡之際還如此談笑風生的年輕人實在不多,就算他是官家的親信,如今在孟良心裡也不那麼排斥了。而且高文舉的分析也的確正中要害,說明這個少年成名的傢伙果然不是尋常草包。當聽到高文舉的最後一句時,他更是笑的開心,回頭衝著高文舉一豎大拇指:「真像我們太原爺們!」這是發自肺腑的一句讚揚,一是說他膽氣過人,二是說他精打細算。

    身邊幾個在大戰中談笑風生的傢伙並沒有對楊延昭產生絲毫影響,他的雙眼死死盯著城下的契丹騎兵大陣,腦海中卻浮現出了許多年前的一幕。

    那是素以「無敵」著稱的父親第一次打了敗仗回家的時候,得知父親在與宋軍交手時吃了個大虧的母親帶著自己和幾個兄弟在門口迎接那個他以為必然會垂頭喪氣實際上卻風采依舊的父親歸家。飯桌上,終於忍不住好奇心思的自己問了父親一句,為什麼父親打了敗仗依舊可以如此波瀾不驚?父親告訴他說因為那個對手太強大,輸了一點也不丟人。他又問是什麼人可以讓父親都如此推崇?父親告訴他,那人叫田欽祚。曾經以三千騎兵對陣六萬契丹精騎,還獲得了完勝。後來更是差點將契丹名將耶律沙父子一網打盡!輸給這樣的對手,一點也不丟人!

    楊延昭聽著父親將王欽祚的英雄事跡講了幾樣,得知這位英雄以三千破了契丹六萬之後,被契丹前來復仇的幾萬大軍團團圍困在一個叫遂城的小地方,打了三天三夜之後,居然從容的在契丹大軍中殺出一條血路,安然離去了。當時還是少年的楊延昭一臉憧憬的對父親說,以後自己也一定要做的比他強!就算以三千對十萬,也絕不逃跑!到時候,也讓別人像父親尊敬田欽祚一樣來尊敬自己。父親哈哈大笑,拍著他的肩膀對母親說,是我老楊家的種!

    「想不到,一語成讖。」楊延昭喃喃低語,幾十年之後,自己居然真的碰到了這種場面,而且恰好也在遂城。不過他比不上田欽祚,他手上的三千人,全是步兵,也就沒了出城與契丹人拚鬥的能力。而他又比田欽祚幸運,因為遂城在太宗兩度北伐失利之後,便國地勢關係被當成了重要的關口,重新修葺了城池。如今的遂城,早已不復當年老田躲在裡面提心吊膽的那座破落小廟了。契丹人就算把世上所有的尋常羽箭都射上城來,也不見得就能傷得到城牆分毫。倒是能讓躲在女牆後面的士兵白撿不少便宜,不要錢送上門的箭支,不要白不要。

    韓德讓望著紋絲不動,死寂一片的遂城城頭,心中那股擔憂越來越重,臉色也變的越來越難看了。眼看著城牆下的勇士已經越來越多,差不多快要擠滿城下那片空地的時候,他心裡突然一驚,壞了!在攻城器械還沒有送達之前,這麼多騎兵聚有城下,除了挨打,還能有什麼用?要是此時,守軍往下砸滾木擂石,原本來去如風的騎兵們退都來不及啊,畢竟通道只有短短的三條。

    就在韓德讓意識到不妥,想要傳令騎兵暫且退回的時候,楊延昭出手了!

    楊延昭任由契丹人在城下跳樑小丑一般上躥下跳,甚至耀武揚威的衝到了自己腳下衝著自己潑灑了不止一拔箭雨卻一直按兵不動,等的就是這一刻!他知道契丹人為了試探他的底細,一定會不斷的讓騎兵近前騷擾的,而這些騎兵齊聚城下,自已將退路擠的水洩不通正是他追求的最佳效果。於是,他終於出手了!

    「砸!」只一個字。躲在女牆後面凍的真哆嗦的威虜軍將士們幾乎在同一時間齊刷刷的冒出了頭,早就演習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兩人組合,很默契的抬起準備了很久的滾木、擂石、各種大小不一的重物,毫不猶豫的向城牆外扔了出去。

    聚集在城牆下方囂張的四下轉悠,只等著後續的雲梯等攻城器械到達之後就順利登城全面接管遂城的契丹騎兵們頓時遇到了末日危機。一連串淒慘絕倫的慘叫聲在長達十里的城牆下此起彼伏,可憐素以驍勇善戰的騎兵勇士們在這種從天而降的重物面前一個個顯得那麼無助。意識到自己中計了的騎兵勇士們試圖發揮騎兵最擅長的機動能力迅速撤離時才悲哀的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城下排列的這麼多騎兵已經無法順利的從僅有的三五條通道從容離去了。而最可恨的是,城上的守軍在這幾條通道的方位砸的最狠。片刻之間,一路勢如破竹深覺南朝無人的契丹勇士們心膽俱碎,不知道多少人被城頭上扔下來的重物砸的模糊,活著的爭先恐後尋找著能安全離去的道路,人擠人,馬撞馬,手忙腳亂中,不知多少袍澤被自己人硬生生擠下了護城河。

    「快退!」韓德讓齜目欲裂的嘶吼了一聲,這時候,他的斯文形象已經蕩然無存。對方這一手太毒了,他眼睜睜的看著對手在城下鋪路,在腳下列陣,居然從頭到尾一點動靜都沒有,直到這些大意的騎兵們自己將退路封死之後才突然出手,短短一刻不到,一萬多夢想著用南朝士兵的頭顱和財富建功立業的契丹勇士就煙銷雲散,化為烏有了。而最可怕的是,直到此時,韓德讓也沒看到守軍使用任何制式武器。就連最常用的弓箭,到現在也見城頭飛下一支來。

    城頭的第一拔反擊停止了,而城下的一萬多騎兵,此刻除了倉皇之間奪路逃回護城河北岸的兩千多人之外,留在南岸的近萬人已經找不到幾個囫圇人活人了。牆角下,護城河中,到處響著淒慘無比、撕心裂肺的呼救聲。所有的人都臉色蒼白的心有餘悸,太可怕了!辛辛苦苦折騰了兩個時辰才達成的那麼點成績,只在片刻之間就被粉碎了。而且還是如此的血腥恐怖。

    韓德讓面色鐵青的掃了一眼同樣神色忐忑的蕭達凜,心中感慨,契丹人太久沒有攻打過城池了,以致於連起碼的攻城常識都沒人記得了。本來用三千騎兵去試探對手的反應,將對手的實力探出來,隨後及時應對,可就是因為用了這個只知道一味埋頭衝鋒的傢伙打頭陣,一下子就折了這麼多人。雖然此次雲集了十萬大軍專攻遂城一路,可這一下子就損失一萬人,這樣下去,還能撐幾拔?

    蕭達凜心裡打了個突突,大意了,太大意了。起兵前太后就殷殷叮囑自己,說守遂城的是楊無敵的兒子楊延昭,此子頗有父風,不可輕敵。可蕭達凜當年隨著大帥耶律何哥的時候,連他老爹楊無敵都親手活捉了,還會把一個頗有父風的兒子放在眼裡麼?可他沒意識到,當年兩軍交手的時候,是野戰,正是以已之長攻敵之短。如今,掉了個個,雖然自己主攻,對方守城。可人家有著高牆厚壁,自己卻連一架雲梯也拿不出來。正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的時候,又怎能相提並論?一時被眼前大好局面沖昏了頭的蕭達凜甚至差點自己挽袖子上了,哪裡還記得韓德讓反覆交待的過河兵力不得大過三千?等到這時候,他明白了,卻也有些遲了。

    「報~!」一匹馬從後方軍陣中急馳而來,奔到韓行讓面前,騎士滾鞍下馬:「王爺,太后和皇上已經移架青龍砦,請王爺帳前議事!」

    韓德讓歎息了一聲,吩咐將原本用來誘敵的幾面大旗暫且收了,勒馬回身先去王帳匯報戰果。蕭達凜小心翼翼的問道:「王爺,那些還傷兵,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就這麼在號叫中凍死吧?

    韓德讓馬不停蹄緩緩前行,冷冷道:「不必理會,讓大家都看看吧,也該知道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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