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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085 特殊考生 文 / 白翼龍

    085特殊考生

    「季長,你安排個專人,好好盯著這傢伙,看看他到底在搞什麼鬼。」呂蒙正一進辦公大殿,就向王貽永交待了新任務。

    呂蒙正出身寒家,又是近過三十方才考得了功名得授官職,深知這科考一事對一個士子的重要性。在他的印象中,自從科舉這種專為貧苦百姓打開通往官場的道路的那一天起,所有參加過這種考試的人,似乎都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在聽到王貽永回答他說這位傳說中的大才子竟然在考場上蒙頭大睡,他和寇準死活都不相信。為了確認,兩人聯袂前往查探,為了方便監考,號房的門窗都有個可供查看的地方無法關閉,兩人一看,果不其然,在五千多人全都埋頭疾書的當口,高大才子卻發出極有韻律的鼾聲,似乎睡的挺香。

    由於發過試題之後,考生只要沒有作弊現象發生,在號房內無論做什麼,考官都無權干涉,人家睡覺,自然也不在兩位大人的干涉範圍之內。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表示不理解。

    雖然說三場題目對有才華的人來說並不是多大的問題。如果應對得法,有一天的時間應該就足夠了。可老話說趕前不趕後,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會緊趕著把題目搶先做完,哪怕空下了時間再睡覺也不遲,沒人會把時間拖到後面去完成的。再說,這種環境下,光是這種壓抑的氣氛,一般人就睡不著,甚至多年的經驗告訴大家,許多考生在這三天裡,幾乎都未曾合眼,原因就是進去之後壓力太大,在沒出考場之前,壓根就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做別的事。更別說在沒答題之前居然先睡起大覺這種離譜的事情了。

    詢問了一下地字號房那個監考官員,兩人又得知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高大才子一進號房,首先是打掃衛生,打掃完畢就直接上床睡覺了。一覺醒來,就在大家焦急的等待發放試題的當口,怡然自得的生了個炭爐煮了麵條,吃的酣暢淋漓。接到試題之後,也不知道他看沒看,反正沒幾下,又上床睡覺了。

    當著其他人的面,呂、寇二人不便多說,只是交待盯緊一點,沒事不要去打擾考生之類的套話就離開了。一回到辦公大殿,呂蒙正再也忍受不住,連忙交待王貽永找個專人盯著他,看看這位聞名京師的大才子到底在搞什麼鬼。

    「這哪裡是來考試的,分明就是來住店嘛。」呂蒙正端起茶杯來剛要喝,一想有些鬱悶,忿忿不平的將茶杯向桌上一頓,大聲的發了一句牢騷。

    寇准道:「大人過慮了,此子素有才名,想必早已智珠在握,今日先養精蓄銳,以圖明日一鼓作氣吧。畢竟今日一早便要趕來,多少有些脫力,這種情況下,估計他也不願意貿然下筆吧。」

    呂蒙正點點頭:「平仲所言甚是,是老夫著相了。被這往常的慣例都搞的有些糊塗了,想當然的覺得考生入場,第一要務便是答題。卻不曾想過,在今日之前,本就牽掛入場之事,覺也睡不踏實,又經這勞苦大半日之後,精神萎靡不振,這種情況下,往日才華能拿出個三五分已屬不易,哪裡能做到應對自如?呵呵,想當年,老夫在這入場第一日之時,也是忙活了一整天,折騰到入夜,甚至蠟燭都點了半支,卻也沒能做出個一二三來。害的當夜也沒睡好,這樣一搞,次日也無法平常心應對,那場考試就這麼稀里糊塗的結束了,事後想想,三道題目對自己來講,本來沒有多難,卻因為這麼個原因,輸了個一敗塗地。第了第二次考試的時候,老夫就吸取了教訓,首日只是讀題,並未動筆。當夜也睡了個好覺,次日精神飽滿應對,果然一舉得中。呵呵,沒想到啊,這高鵬,小小年紀竟然就看的如此之透,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啊。」

    寇准面上點點頭,心中大是不以為然,心道,方纔你還氣乎乎的,恨不得把他從床上揪起來訓斥一頓呢,怎麼我說一句場面話,你就給他捧的這麼高了?真是莫名其妙。不過話又說回來,以這小子肚子裡那些東西,斷然不會束手無策的,他之所以現在睡覺,無非就是為了養精蓄銳罷了,是個人都能想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只不過他這法子有些與眾不同,猛然之間讓人吃了一驚而已,也沒什麼大不了。

    兩人心中雖然這時候已經達成了一致,認為高文舉現在睡覺就是為了將今日之前透支了的體力恢復過來好應對接下來的考試,不過他們心中多少都有些擔憂,畢竟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睡的那麼香的人,這麼多年來,他們壓根就沒聽說過,別說遇到過了。試想,能在這種環境下睡的昏天黑地的,會因為擔心無法入場而愁的睡不著覺嗎?再對比一下他進場之後的行為,明顯就是沒把這三天大考當回事嘛。這種態度,如果不是真的胸有錦繡,那就是徹底的放棄了的表現。至於高文舉此人究竟是兩者中的那一種,兩人拭目以待。

    臨近黃昏之時,王貽永來報,高大才子起床了。不過依舊沒有動試題,而是很淡然的洗漱一番之後,又支起了他那隻小炭爐,這回沒有煮麵條,人家煮了一鍋不知道什麼料的肉粥,一陣香氣,把整個地字號號房之內的考生都勾引的長吁短歎。

    很不意外,吃完飯之後,天就黑了。高文舉活動了一會之後,又盤著腿老僧一般入了一會定,再度上了床,睡覺了。睡覺前,還用他那小鍋搗鼓了半天,也不知道在搞什麼。

    「真有那麼困嗎?」兩位大人心中都有這麼個疑問,不過有了之前的推測,兩人也不便再行揣測,只好將心中的疑惑壓了下來,且等著明日看他發威了。

    次日一大早,高大才子倒是起的挺早,天一亮就洗漱了,又是一陣搗鼓,小炭爐再次發威,小半個時辰之後,一陣粥香又引來了眾考生的嘀咕聲。不過人家根本不在乎,自顧自的吸溜的歡實。

    吃完早飯,高大才子又很囂張的用小炭爐給自己煮了一壺茶,靠在牆上,翹起二郎腿,哼著小曲,品了個沒完沒了。

    「這眼看著又午時了吧?」呂蒙正終於忍耐不住了:「沒幾下,想必又要做午飯了。午後再小睡一會,今天又該過去了。老夫活了這一大把年紀,這回真是開了眼了。這哪裡是來考試的樣?他真有那麼大把握?可也不至於連試題看也不看一眼吧?」

    寇准翻了個白眼,心中對這個反覆無常的上司大是不爽,昨天你就一會的功夫做了個兩面評價,今天又來了。合著兩位主考官,三天時間屁事不幹,淨瞅著人家一個高文舉了?他考的好不好,無非就是一個舉子罷了,值當你老人家這麼著急上火嗎?

    「大人且放寬了心。」鄙視歸鄙視,人家總歸是上司嘛,面子上還是要過的去的。寇准一邊心中腹誹,一邊口頭勸解:「興許高鵬已經看過了試題,如今正在打腹稿呢。」

    呂蒙正冷哼一聲:「打腹稿?總不至於三篇文章一起打吧?那蒙帖之題,總可以先行答卷吧?這個樣子,分明就是不把考試當回事嘛。范士元說的對,這傢伙真的狂妄之極,就算真有才華,如此藐視朝廷大典,如何使得?不行!老夫非得讓人去敲打敲打他不可,否則,此子不中則已,一旦高中,還不把眼睛翻到天上去呀?來人呀~!」

    「大人且慢~!」寇准連忙將應聲進來的士兵摒退:「大人三思啊!」

    呂蒙正怒道:「還如何三思?此子將朝廷論才大典視為無物,如此兒戲,豈是臣子行徑?此時若不加更正,他日必成禍害!」

    寇准勸道:「大人覺得,高鵬何處違反了考場法紀?」

    呂蒙正一怔,細細一想,人家還真沒違反考場什麼法紀,總不能因為人家答題時間安排不當就去教訓人家吧?這時間沒安排好,考不中了又不讓你這主考官承擔責任,考的好與壞,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只要人家沒作弊,愛怎麼答題就怎麼答題,哪裡能輪到考官來指手畫腳。

    「老夫這也是氣糊塗了。」一想明白,呂蒙正苦笑了一聲道:「這麼多年來,可曾見過在考場裡支爐子吃的這麼排場的?這小子,還真是沒把秋闈當回事啊。」

    寇准笑道:「那是人家有錢。開了那麼大個客棧,又做著桃花島的獨門生意,說日進斗金那都是輕的。這點吃食算得了什麼,你是沒見這小子郊遊時那個捧場,呵呵,在這官場上,下官好這身外之物也算是有些匪名的,可跟人家一比,那簡直和叫花子沒啥兩樣。而且,這小子特別會吃,平平常常的吃食,經他那手一過,味道就是不一樣,呵呵。在他那高昇客棧裡吃了幾頓飯,別外的東西都入不了口了。若非他那裡價錢太高,下官都想常駐那裡了。」

    呂蒙正微微一笑,旁人說這話,或者會讓他反感,可寇准在他面前說這話,分明就是把自己沒當外人了。幾乎認識寇准的人都知道,這位少年入仕的華州富家子弟,從來都是花錢如流水的大手筆,甚至在被貶斥到陽谷縣去做縣令的時候,平日的花費也從來沒低過。他這麼說,就是告訴自己,人家在考場裡吃那些東西,雖說稍顯奢侈,可畢竟並不違反規定,你不能因為這個就去找人家的麻煩。

    呂蒙正搖搖頭,無奈的說道:「算了,老夫也是太過看重此子了,或許有些矯枉過正了吧,也罷,就依了平仲,且看看吧。」

    果然,高大才子沒有讓兩位大人失望,用過午飯之後,依舊按時午休了一會,醒來就滿屋子亂轉,扭著身子做著一些稀奇古怪的動作,嘴裡喃喃自語,壓根就沒碰那試題袋一下。有了之前的約定,兩人也不去惹他,只是吩咐王貽永,讓人將他盯緊些,及時將他的舉動報回來便是。不過,隔上一個時辰反覆討論一下的事情總是在繼續。

    兩位大人為了高文舉情緒波動個沒完沒了的時候,高文舉自己卻很難得的用這幾天的功夫在檢索自己。

    一晃眼,來到宋朝已經三年半了。在這三年中,他一直都是將自己定位在一個過客的身份之上的。不管是訓練莊丁剿匪也好,資助海盜佔領桃花島,甚至出兵呂宋島也罷,完全都是一時興起之舉,從來沒有認真的思索過自己在這個世間的行事準則。無論何時,他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打算,所有這些事情,全都建立在被動的基礎之上,從來沒有主動的做過什麼。在根子裡,他還是把自己當成了二十一世紀那個飽經風霜的現代人。

    直到他碰到壽昌之後,多年不曾出現的悸動再一次左右了身體和思想。他終於明白了,他如今不再是那個四十郎當的落魄軍人了,而是一個正當花樣年華的少年才俊。誠然,他此次入京赴考本意是為了躲避家中的是非,當然也抱著一點來京城開開眼的心態。不過在遇到壽昌之後,這一切都變了。他要奮鬥的方向和人生目標將發生根本性的轉變了。

    首先,他要讓自己徹底的融入這個社會。而融入這個社會的最好方法,就是完全的按照這個社會的生存法則來生活。

    其次,他找到了自己心儀的女人,有過一次刻骨銘心經歷的他,絕對不會讓這個機會白白從手上溜走。為了壽昌,他必須要作出一些應該作的事情。參加科舉,就是壽昌對他提出的唯一要求。因此,他這一次的考試,就必須要考出個名堂來。

    當然,高文舉這兩天也將關於桃花島的發展納入了自己的考慮範圍,為了以後更好的在這個世界上生存,桃花島必須成為他自己最穩固的大後方,有了根據地,才能保證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有說話的權利,如何將桃花島徹底打造成鐵桶江山,讓自己沒有後顧之憂,才是高文舉這兩天想的最多的事情。

    想通了這些事情中最要緊的關節之後,三天的秋闈也到了最後一天。第三天早飯之後,高文舉終於取出了筆墨紙硯。

    「今日未時起,貢院就開門了。」呂蒙正靠在椅子上,喃喃說道:「如今已是辰時二刻了,依然沒有動靜,或許你我都高估他了吧。」

    寇准道:「雖說未時便開門了,可最終截止的時間卻是天黑之後,只要考生的蠟燭沒點完,他就可以答題,時間上來說,也還差不多吧。」

    呂蒙正歎息一聲,瞅著他道:「都這時候了,你就別再騙自己了。滿打滿算,不過也就還有三四個時辰罷了。且不說他午飯連作帶吃再小睡一會要折騰一個多時辰,你覺得他能在這短短的三四個時辰中就完成三篇文章麼?再者說了,前兩天如此逍遙,到頭來卻要靠熬蠟,豈不成了笑話?」

    寇准心裡多少也有些虛,有心再為高文舉開脫兩句,無奈這位大才子實在是讓人無語,到了現在,人家的大案擺滿了稿紙,他那裡,依舊是鋪的像張床一般,甚至到了現在,他連試題都沒看一眼,這種情況,哪裡是有底氣的模樣,分明是已經徹底死了心,要放棄了的前兆啊。

    「兩位大人!」王貽永匆匆而入,一臉興奮:「高鵬拿出紙筆了~!」

    「此話當真?!」兩位大人呼拉一聲,全站起來了,四隻眼睛冒著精光,看的王貽永心裡直打鼓。

    「兩位大人,稍安勿燥。」王貽永連忙笑著勸解:「接報之後,末將親自去查看了一番,他真的在準備答題了。末將回來時,他正在收拾大案,將筆墨紙硯向案上擺放呢。末將知道兩位大人心中掛念,便先行來給兩位大人通個氣。兩位大人且放了心,待末將親去查探,一有動靜,末將定飛身來報。」

    「嗯,如此甚好,老夫心中的確放下一塊大石。」呂蒙正扭頭看了寇准一眼,再向王貽永吩咐道:「季長辛苦了,你就再跑一趟……且慢,如今左右無事,我二人便與你一道去看看這個高大才子。老夫要親眼看一看,這個高大才子是如何在三個時辰之內將這三篇文章做出來的。若果真有何不妥之處,老夫就算拼了得罪……哼,不管是誰,老夫絕不會容忍有弄虛作假之事在眼皮底下發生。若此子果如坊間傳言那等,老夫也算開一回眼了,平仲,你我同去!」

    寇准連忙回應:「固所願,不敢請耳~!」

    王貽永多少有些意外,原本讓他派人盯著就已經有些特殊了,如今兩位主考竟然要帶著自己一同去觀看,且不說事情起因,單單這份排場,就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到的。王貽永對高文舉越發的上心了。

    很快的,兩位主考官和王將軍匆匆向著甲號院地字號號房走了過去。看到三人一臉嚴肅,嚇得地字號號房的監考直打哆嗦,只當自己這廂出了什麼漏子。哈著腰陪在三人身後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當一行人輕輕走到地字號六十八房前時,高文舉剛剛將試卷擺好,剛剛向硯台中加了水,準備開始磨墨了。幾人站在門口窗前,靜靜的看著屋中的動靜,只等著高文舉行動,整個場面中的氣氛,說不出來的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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