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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020 以文會友 文 / 白翼龍

    020以文會友

    「契丹人?」在場眾人都是一驚:「契丹人打來了麼?」

    自從太宋陛下兩度北伐皆告失利之後(當然官方消息是大宋兩次皆獲勝利,可惜付出和回報嚴重不成比例,百分之百的賠本買賣),兩國之間一直劍拔弩張,幾百人左右的衝突此起彼伏,雙方兵士還常常各出邊境在對方地盤搶掠一番,稱為打草谷。可這麼久以來,雖然大枕頭從未主動大規模出擊,契丹人卻也無力南侵,因此雙方在大局勢上依舊是一副相安無事的狀態。而出於某些不為人道的原因,兩國之間甚至還保持著正常的外交關係,那種粘粘乎乎的噁心勁能讓不明究裡的人誤以為兩國真的是兄弟之邦、友誼之邦呢。

    面子上的活路雖然擺了不少,可兩國之間的關係究竟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只差捅破那層窗戶紙罷了。如今在京城聽到契丹人來挑戰的消息,讓大伙都誤以為是契丹人發兵來打了呢。要知道,在此前,雖然雙方大的戰爭只爆發過兩場,可那都是大宋主動出擊的,在大伙心目中,契丹也就只有防守的份罷了。誰成想,這太宗駕崩還沒幾天,這幫契丹人就敢主動打上門來了,這讓整天提防契丹的大宋百姓如何能不吃驚?

    王平見大家誤會了,連忙解釋道:「不是打仗,是幾個契丹文人來狀元樓挑戰了。」

    大家這才鬆了一口氣,柳三變看了一眼王平,他很清楚這位來自華州(今陝西渭南)的仁兄也是個肚裡有貨的主,幾天前兩人交鋒時,曾一度將他風頭蓋過,現在連他也如此狼狽,說明對方來人手上挺有料啊。按說遇到這種外人來挑戰的場合,自己應當馬上出頭為國爭光才是,和王平等人的南北之爭怎麼說也是自家窩裡的事,可今天正好碰到高文舉同來,這種情況下要不要帶上他一道呢?他很清楚如果高文舉上陣,無疑要比自己強上幾分,可高文舉那脾氣,壓根就不喜歡在人多外出風頭,要是自己邀他,被拂了面卻將如何?

    王平見他猶豫不決,又一個勁的向高文舉打眼色,而高文舉竟然端著酒碗一臉的漠然,只當是高文舉不願就此不歡而散,連忙向高文舉等人拱拱手:「幾位仁兄,我代柳兄給諸位賠禮了,改日小弟作東,為大伙被上這頓。今天這事,實實十萬火急……」一看,得,兩位朱兄也是熟人,連忙接著道:「兩位朱兄請了,今日算是小弟的不是……哎呀,柳兄,快走吧,莫兄已經撐不住了。」

    高文舉淡淡一笑:「去吧去吧,什麼狗屁契丹人,專程跑來掃人的興頭!當真無趣的緊。」

    柳三變聽他那口氣,竟然是不願意參與進去了,試探著問道:「那你……」

    高文舉很神秘的一笑:「我雖然愛看熱鬧,可也不怎麼喜歡當熱鬧被人家看。你先去烘場子吧,一會場子熱了我們幾個就來給你捧場。」

    柳三變苦笑著站起身來,望了一眼已經有些慌亂的王平:「王兄,斯文!」

    王平這才發覺自己有些失態了,訕訕的笑了笑,退開幾步,整了整衣冠,向樓梯口一指:「就在三樓,老地方。」

    柳三變點點頭:「王兄請!」

    朱文遠看著柳三變跟著王平上了樓,轉頭問高文舉道:「高兄,咱們不去看看?」

    高文舉很悠閒的品了一口酒:「你倆能整?」

    哥倆搖搖頭。

    高文舉又問:「柳兄有生命危險?」

    朱文遠想了想:「雖說是契丹人,可大家都是以文會友,論的是君子動口不動手,想來不會這麼下作吧。」

    高文舉道:「那不就結了?咱們先吃飽喝足了,再去為柳兄壓陣便是。這時候場子還沒熱呢,跑去也沒什麼看頭。」

    哥倆見他說的一本正經,只好耐著性子陪坐在那裡,只是多少有些食不甘味的感覺。

    高文舉拎著那一大壇狀元紅,又給自己斟了一碗,慢條斯理的品了起來:「果然是好酒。入口綿遠悠長,醇厚香甜,讓人欲罷不能啊。」他兩世為人都不喜歡勸酒,因此只是自斟自飲,並不強迫兩位朱少爺陪酒。

    見兩人都是如坐針氈的模樣,高文舉皺皺眉頭:「靜不下就去湊熱鬧,沒看見這正吃吃喝喝的麼?一副犯了痔瘡的模樣亂壞人胃口。快去快去!」

    兩位朱少爺如蒙大赦,慌忙起身身樓上走去。高文舉喊了一句:「給我佔個位子。」

    待兩人上樓後,高文舉依舊端著酒碗,一臉陶醉的模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酒碗沾口的同時,卻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句:「如何?」

    身後一個幾不可聞的聲音回道:「安全。」

    高文舉再不說話,一仰頭將那碗酒乾掉,大聲喊道:「小二,來,把這半罈酒給我送樓上去,少爺我要飲酒看戲。還有這醬肘子,都給我送上去,多好的手藝啊,還沒吃呢人就跑了,可別浪費了。」說著起身也向樓上走去,腳下竟然微微有些晃蕩,一看就是酒上頭的架勢。

    狀元樓三樓,原本用來表演歌舞的地方,如今圍坐著一大群的書生文士,場子中間,是兩名唇槍舌劍斗的很投入的年輕人,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你來我往斗的難分難解,聽得周圍的一群人陣陣驚歎之聲。

    就在不遠處一間灑著珠簾的雅間之內,一個面容稍顯頹唐的中年文士正在和一個少年文士低聲交談,兩人身邊,站著一位隨從裝扮的少年,不管兩人說些什麼都是一臉毫不想幹的神態,靜靜站立的樣子讓人很容易覺得他似乎在睡覺,只有當每每聽到周圍有異常聲音時,他那微微閃過一絲警惕神態的眼睛才能顯示出他本身的職責。

    「哥!」那少年文士開口道:「這幾個契丹臭人怎麼那麼囂張?要不然你叫幾個衙役來把他們鎖了去!叫他們這麼囂張!」

    「壽昌!」那中年文士微微一怔,慎怪道:「人家又沒犯王法,好好的,以文會友,憑什麼把人家鎖了去?這要傳了出去,我大宋豈不成了野蠻之邦了?」

    聽到這兩句,大家應該猜到了吧。沒錯,這兩位便是楚王趙元佐和壽昌公主了,至於旁邊那位正在修煉睡夢**的仁兄,自然就是那位神秘的內侍趙德才了。好不容易有機會出宮一趟,壽昌公主聽說了狀元樓有這麼個南北才藝大擂台的熱鬧,硬纏著哥哥跑來當景看的,誰知道一來就碰到了契丹來使上門挑戰這種大場面。

    原本屬於文人雅士們談笑的小玩意,一沾上兩國之間的分別,馬上就升級成了政治事件,所有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個人丟臉事小,讓人笑話都在其次,傳了出去,都是失了國體的事情。本來大家以為契丹那種化外野蠻之地,哪裡會有什麼文人?最多也不過是幾個識字的村夫罷了,誰想到,此次前來挑戰的三位契丹人,竟然都是博學之士,幾個回合下來,竟然把狀元樓圍著的上百名大宋才子搞的灰頭土臉。要不是這種論道的玩意本就說不清楚,輸的也能賴個平局,大伙的臉上估計還真的就不好看了。

    眼看著就要被人家搶了風頭,丟人現眼了,原本還為南北之爭搞的紅脖子漲臉的大宋才子們突然團結了起來,南北兩方各出了一名還算拿得出手的高手王平和莫玄飛來上前應戰。豈料,匆匆一交手,王平就發覺自己和人家相比,還是有些差距,很無奈,只得在輸掉那一回合後,跑去尋找曾經大敗自己的柳三變來助陣了。當柳三變到場的時候,正是莫玄飛和對方辯論正激烈的當口,兩人正好站在了一旁暫且掠陣。

    雖然這種坐而論道的清談總是無法辯出個真正的高下來,可契丹人的氣勢一上手就強過在座諸人一頭去,這讓抱著看熱鬧心態來散心的壽昌極度不爽,而自己又沒有什麼能拿出手的解決之道,情急之下,連下黑手這招都想出來了。

    聽著兩人依舊聖人言過來,夫子雲過去的論個沒完沒了,壽昌有些鬱悶了,突然問道:「哥,這伙契丹人不是故意跑到京城來搗亂的吧?明知道咱們今年要大考了,故意在這裡鬧上一陣,讓大伙心裡都不痛快了,連試也考不好,這樣的話,我大宋就沒了可用之才,到時候還不讓他們趁虛而入?」

    趙元佐吭的一聲笑了:「這丫頭,一天淨想些什麼吶?他們來是遞國書的。聽說了咱們這裡有這麼個熱鬧,順便來湊湊罷了,你沒看那幾個人,雖然言辭鋒利,卻彬彬有禮麼?人家也是讀書人,講的是個以理服人。誰會像你想的那麼陰險?再說我大宋士子要真的那麼不經事,就算考中了,放了官還不是一樣像軟柿子一樣,讓人隨便捏?」

    壽昌嘻嘻一笑,又問道:「這些契丹人搞什麼鬼?以前不是就叫契丹嗎?這改成遼國還沒幾天呢,又改回叫契丹了?還專為這事來遞一回國書?我看就是故意來找茬的。一群野人,還學人家之乎者也,竟然還敢跑到大宋京城來找事,不是自己找不自在麼?」

    趙元佐笑了笑,一指場上的三名契丹人道:「可別老用那種腐儒的眼光來看人家。契丹人自打割了燕雲十六州這麼多年來,早已將我漢人的文化學得差不多了。這些年,他們作用漢人官吏,又仿漢制管理漢民,人家那裡也有不少飽學之士呢。那個楚國公韓德讓就是個難得的人才,不但帶兵打仗有一套,且學富五車、才高八斗。聽說這幾位契丹國的少年,都是他新手調教出來的呢。從他這幾位弟子身上,還看不出人家師傅的本事嗎?」

    壽昌不屑的撇撇嘴:「那是沒人願意和他們一般見識,你沒聽剛才他們喊的嗎?有人去叫柳三變了,哼哼,等到柳三變來了,就讓他們知道厲害。」

    趙元佐道:「你也知道柳三變?」

    壽昌一副得意的神態道:「當然了,不說他最近在南北才藝擂台上連續三日不敗的事,你道那冊桃花曲譜是誰整理的麼?」說著笑吟吟的看了一眼大哥:「就是柳三變!」

    趙元佐不動聲色:「你怎麼知道是他?」

    壽昌小臉一擰:「上回……哥,你好壞喲。我就是在你那裡看到范大人那封信才知道的。你自然也知道了?」

    趙元佐呵呵一笑:「好了,可千萬不能把這事捅了出去。」

    壽昌連忙點頭:「我知道,你老人家是本科主考嘛。要是讓人知道范大人給你寫信的事……唔,我不說還不成嘛,幹嘛老這樣看人家?」

    趙元佐笑道:「要是他中了本科狀元,你……」

    壽昌臉色一板:「阿彌陀佛,貧尼早已斬斷塵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施主切莫再提此事。」

    趙元佐愛憐的看他一眼,歎息道:「你呀,這不肯吃虧的性子幾時才能改?這樣擰下去,到頭來吃虧的不還是自己?你看看你,眼看就十七了,還……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看熱鬧,看熱鬧!」

    壽昌耷拉著的臉色這才慢慢緩和了一些。這時,場上的辯論似乎已經告一個段落了。卻似乎和方纔的幾場一樣,都搞了個莫名其妙,不分高下,勉勉強強平局收場。正等下一回合開始時,其中一位契丹人站起來向大家做了個羅圈揖道:「各位,此種論戰,爭來論去總是各說各理,分不得高下,依小弟拙見,為了乾脆利落些,我們還是用最簡單的法兒來決勝負吧。」

    眾人不明究裡,就聽他接著道:「我們來對對子!這個法子最是直截了當,誰勝誰負一目瞭然,須作不得假,不知道各位可敢應戰啊?」

    他這一說,擺明了就是叫板了。本來那種論道的玩意,大家爭來爭去,還可以互相留個面子,可這對對子就得憑真功夫了,文士們用這種法子來論高下的時候,雖說勝負一目瞭然,可卻也沒了絲毫退路,大家都很明白,人家既然提出這法子來,就應該在這方面有那麼幾分把握,而他用這種激將之法詢問,更是讓人覺得有些不妥。

    大伙正在思量如何接招時,柳三變雙手分開眾人,邁步走了過去,拱手道:「不才柳三變,來和這位契丹朋友切磋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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