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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南海桃花向陽開 095 漢風行動 文 / 白翼龍

    095漢風行動

    顏小山心不在焉的站在不遠處和馮積善有一句沒一句的瞎聊,心裡對少爺可能出現的幾種情況都做了分析。當一聽到高文舉喊自己的時候,幾個箭步就竄到了水缸前,看到的卻是已經昏了過去的高文舉。

    朱天賜心裡原本就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覺,出於對漂泊在外同胞們的同情,又在許大勇那裡沒得到理想的答覆,這才不得不硬著頭皮來和高文舉面談此事。他雖然和高文舉相交不深,但以他看人的眼光,他知道高文舉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可是他卻沒想到高文舉如今竟然是這麼個狀況,更沒想到高文舉在聽完他的講述之後會發這麼大的火,導致當場昏厥。一下子嚇的面無人色,渾身發冷。不知道要如何向高家其他人交待才好。

    原本就心神不寧的朱天賜看到在高文舉昏厥的同時,站在他身旁的那個老頭就將手中的銀針刺進了他的後腦,同時又看到老頭很認真的接連施針,而昏過去的高文舉那原本佈滿殺氣的臉色漸漸的平復了下來,心中也隨之漸漸安定了下來。

    他卻不知道,高文舉之所以會昏厥,不是因為被他說的話氣的,而是老頭用針扎的。龍老大一直站在高文舉身邊,聽著朱天賜將呂宋島同胞的經歷娓娓道來,越聽心中越不是滋味,可最讓他吃驚的還是高文舉的反應。當朱天賜說到中原人如今已淪為下等人時,他從高文舉的眼神和臉色中明顯的看到了一絲出離的憤怒和沖天的殺氣。

    出於對高文舉病情的考慮,龍老大果斷的在他喊了一聲之後出針將他平復了下來,同時心中也激盪不已。他從高文舉的表情和神色中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上位者姿態,當他聽到與自己毫無關聯的同胞們受到不公正待遇時,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情緒,和一個父親聽到子女被人欺負時的樣子沒什麼兩樣。看清高文舉的神色之後,龍老大更加堅定了自己沒有看錯人的信心。眼前的這個少年,的確有一個心繫百姓的心腸。

    他沒有過多的和大家解釋,只是勸大伙不要著急,告訴大家,如今的高文舉身體還很虛弱,受不得大的刺激,尤其是他泡在藥水中的時候,手足都被銀針封的無法動彈,如果情緒波動太大,極有可能導致走火入魔。因此,讓大家靜靜的等到他下午出了藥缸之後再行商議。

    當高文舉醒轉時,他已經穿上了睡衣,躺在了房間裡的病床之上了,看著周圍那一雙雙關切的目光,高文舉心中大是慚愧,連聲抱歉之後,提出要和朱天賜單獨交談的要求。

    無奈大家對他中午昏厥的樣子仍然心有餘悸,都不願意讓朱天賜再來見他。高文舉只得回頭和龍老大求情,得到龍老大的允許的保證之後,在龍老大和顏小山的陪同下,高文舉再次接見了朱天賜。

    「朱叔,你說你將那些在占城遇到的同胞們接了回來,此次有與你同來的人麼?」高文舉第一句話便問的朱天賜羞愧不已。連忙點頭告訴高文舉,為了增強說服力,他這次帶了兩位同胞一同回了高家莊。

    看著兩位年約六十上下,面色憂愁的同胞向自己跪下行禮,高文舉十分難過,強自按下心中的不悅之情,讓兩人坐下回話。

    「兩位不必緊張,就當在自己家中一般。」高文舉和顏悅色,示意顏小山傳了茶上來。

    兩人小心的謝過,品了一口熱茶之後,眼中不由的淌下了兩行熱淚。激動的無法說話,心中卻同時充滿了期望。

    高文舉等兩人心情平復一些之後問道:「兩位都是自中原出去的老人麼?」

    兩位老人對視一眼,同時將杯子放下,其中一個恭敬的答道:「回莊主的話,小的兄弟倆都是隨著家裡的長輩們一同出的海,當年離家的時候,小的才只四歲,我兄弟才兩歲。如今小的已經五十有五了,一轉眼,已經過去五十年了。」

    高文舉見兩人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唯恐有什麼冒犯了自己的樣子。而那行為明顯是新學來不久的,顯得有些死板和生疏。當下微微一笑:「兩位不必拘禮,隨意一些便是。還沒請教怎麼稱呼?」

    那年長的忙回道:「小的叫石長命,我兄弟叫石百歲。」

    高文舉點了點頭:「聽這名字就知道當年的情景如何了,想來長輩們也希望兩位一生能過的平安吧。」話鋒一轉,接著問道:「呂宋島的情景,我已聽朱叔說過了,多少有一些瞭解了。如今我有幾件事想問一問兩位。」

    石氏弟兄異口同聲道:「請莊主吩咐。」

    高文舉又是微微一笑,有些埋怨的向朱天賜搖了搖頭,他很清楚,許大勇和顏小山都瞭解自己的脾氣,知道自己是不好這些虛禮的。那麼,教兩人說這些話的自然就是朱天賜了。不過卻也能體會他的一片苦心,畢竟朱天賜也只是一個長年在外漂泊的商人而已,再怎麼有錢,怎麼風光,見了真正的權貴們,也只能低著頭裝孫子。如今又要來求如此一個大人情,怎麼能不小心謹慎。

    看見高文舉的眼神,朱天賜心中雪亮,老臉一紅,向高文舉做了個無奈的表情。高文舉沒有在意,轉頭問道:「請問一下兩位,當年出海之時,共有多少人,如今在呂宋島上的漢人同胞,又有多少人?」

    石長命道:「回莊主的話,當年從中原出海之時,共有大小船隻一百四十條,男女老少共有一萬五千多人,在海上因風浪和別的原因折了不少,到呂宋時大小人頭加起來還不足八千。經過這五十年的經營,如今在呂宋的漢人,大約有兩萬人左右。」

    高文舉不由的感歎了一番,一萬五千人出海,到達時只剩下了八千人,高達五成的傷亡,這是個多麼讓人無奈的比例啊。同時,他又對漢人如此頑強和旺盛的生命力感歎不已,短短五十年,八千人就翻了將近三倍。這也從一個側面說明當地的情景的確要比中原要好上幾分了。

    高文舉接著又問道:「我知道大伙覺得在呂宋被人欺負不是個長法,如今已經被逼得走投無路了,我想問一下,那為何大家不起來反抗那些土著呢?難道就任由他們欺負麼?」

    石長命長歎一聲,老淚縱橫:「好教高莊主知道,咱們漢人在外,憑的是仁義道德立世。最初那些土人小打小鬧的動手劫咱們東西的時候,咱們也曾經出過青壯教訓他們,將那些抓來的小賊送入衙門。可……那裡畢竟是人家的地盤啊。那些土人衙門根本就有心偏袒,抓起來的小賊,關上三五天便沒事一樣又出來了。過一陣子又來騷擾。

    後來越鬧越厲害,咱們也曾讓青壯們組成過民團來巡視。可那些土官們說咱們這是想造反,讓咱們解散。鬧了幾次之後,那些土官竟然派了軍隊來……莊主啊,那些可都是咱們漢人最年輕的娃娃呀,就這麼被那些狗東西屠了好些個。咱們雖然氣憤,可畢竟不能老拿娃娃們的命去填那個坑了,再怎麼說錢財沒了還能再賺,可人要沒了就再沒了機會了呀。

    可是想不到,那些土官如今看咱們軟了,不光各色稅務越收越多了,還動不動就上門來尋事,早些時候咱們還試過去衙門裡和他們理論,可到最後總是咱們吃虧。幾次事情之後,就連鬧的勁兒也沒有了。大伙眼看著如今活的連狗都不如了,這才沒法子,又想著再出海來尋條活路。天可憐見,我們兄弟第一次出來就碰到朱大爺了,朱天爺說高莊主是活佛轉世,星君臨凡,一定會救咱們出火坑的。我們哥倆這才腆著老臉壯著膽子來和莊主求情了。還望莊主看在大家同是炎黃一脈的份上,救救大家啊。」

    高文舉本聽的挺上火,聽到後來就有些哭笑不得了,這個朱天賜,還整出個活佛、星君來了,真是讓人無語。一想到自己要做事,最後好名聲還得讓那些虛無飄渺的玩意來擔,他心中真有些不是味道。不過他也明白,眼前並非計較這些微末細節的時候。

    「那我問你們。」高文舉試了試,覺得自己可以站起來,將手搭在顏小山肩上費力的站在了地上,小心的走了兩步,接著問道:「如今你們大傢伙是想我怎麼來幫你們?」

    石長命道:「大伙的意思是,那地方終究是人家的,與其在人家那裡被人當狗,還不如另找一處來另謀出路。我弟兄倆人這次到了桃花島……」

    高文舉一聽他說起桃花島,忙追問道:「那呂宋這幾十年辛苦打拼下來的家當就不要了嗎?這麼多年辛苦,大伙就不心疼嗎?」如今,知道他就是桃花島主的人並不多,朱天賜正巧就是其中一個,想來他也對這哥倆將這一節透露過了。可是這屋裡還有好多人並不知道他有這關係,因此,高文舉連忙用話將石長命的話攔了下來。

    石長命無奈的搖了搖頭:「說不心疼那是騙人的。畢竟如今活下來的人,大多數都是在那裡出生,在那裡長大的。像我兄弟這樣從中原出去的,已經沒幾個啦。就連這些出海,還有好多人心裡不情願呢。可……再心疼,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命都沒了,還要那些有啥用啊?」

    高文舉臉色微微一變道:「哼哼,那些土人無非就欺負咱們漢人軟弱罷了,若是最初一開始就下硬手,也不見得就能讓他們得寸進尺,越來越狠。」

    石長命道:「好教莊主知道,這五十年來,是咱們的人教會了那些人怎麼任務莊稼,怎麼公平買賣,就連怎麼收稅也是咱們的人自己教給他們的。想不到,到頭來竟然是自己害了自己。如今,咱們也想明白了,這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再這麼和他們熬下去,兒孫們只怕連活路都沒有了。這才冒著風浪,又出了海。不瞞莊主說,當年那些船,早就不能用了,為了打這條小船,我們大伙偷偷背著他們的人干,整整弄了半年才打好。還好老天開眼,讓咱們碰到了朱大爺。」

    高文舉慢慢道:「其實,兩萬人要從呂宋接出來,倒也不是什麼難事。」石家兄弟臉上一陣狂喜,同時站起身來就要行禮。

    高文舉伸手虛接一下,接著道:「可是我有一事不太明白,為什麼咱們辛辛苦苦開熟了地,探明了礦,種出了莊稼,煉出了鐵,蓋好了房子,修好了路,到最後卻要做賊一樣悄悄溜走,然後把用血汗打拼回來的這一切拱手送給人呢?」

    石長命臉上都快滴出血來了:「好我的莊主啊,不是咱們狠著心想扔,實在是咱們力量不夠,護不周全啊。」

    高文舉歎息道:「漢朝的時候,有一次,朝廷派一隊使臣去出使西域。這些使節們帶的禮物很貴重,也很多。在路過一個小國的時候,那個國家的國君便起了歹意,為了搶奪那些財寶,便劫持了那支使隊。殺了使節,還放出了狠話,告訴漢人,要是想要和他處好關係,以後就要常常送禮給他。

    因為他們的國家軍隊很多,力量也很雄厚。因此,漢朝邊關的將士們不敢輕啟戰端,只是將消息傳了加去,當時,朝廷裡很多人都認為,這個國家遠在幾千里外,又處在荒蠻之地,既然他們如此野蠻,那就不要理會了吧。

    當時,一位姓陳的將軍帶著隊伍正好巡視邊關,得知此事之後,便帶著他的隊伍攻打了這個國家。雖然那位放了狠話的國君手下也有許多兵馬,可是他們理虧在先,被漢國的正義之師一舉擊破了城池,將那個貪心不足的國君砍了頭。那位姓陳的將軍舉著那個貪心鬼的腦袋說了一句話,你們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嗎?」

    石氏兄弟連連搖頭,能被逼著逃亡海外的,自然是貧苦百姓了,別說什麼學識之類的話,他們這兩萬多人裡面,就連識字的也沒幾個。聽到高文舉說起了古,兩人雖然心有疑惑,卻也不敢打斷,只得靜心聽著,當聽到高文舉說起那陳將軍帶隊攻破了對方城池的時候,兩人心裡都隱隱約約的起了一點心思,卻又不敢肯定。聽到高文舉問自己知不知道陳將軍說過什麼話,連忙表示自己不知道。

    高文舉仰起了頭,一臉憧憬的說道:「陳將軍說,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知道兩人沒什麼文化,接著又道:「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只要是敢欺負漢人的,不管有多遠,都將得到懲罰!」

    石長命心中一動,喃喃道:「可如今,上哪裡去找陳將軍啊?」

    石百歲用胳膊撞了哥哥一下,終於第一次開口道:「我兄弟代呂宋島兩萬鄉親請高莊主興兵討伐那伙土賊!」石長命聽到弟弟這話時,突然想起了在「乘風」號上看到的那些精壯小伙子們,也想到了在桃花島看到的和聽到的那些話,心裡頓時一陣敞亮,連忙附和著弟弟一同向高文舉行起了禮。

    高文舉似乎並沒有被他們兄弟的言行打攪,仰望著遠方的眼神久久沒有收回,嘴裡喃喃說道:「原來還以為是近代政府軟弱才導致那般境界,想不到如今便已是如此田地,想來當初他們真的別尋了出路,這才讓那些土賊有了經驗。哼哼,今時不同往日了。既然我走了這一遭,就不能再眼睜睜的看著他重來一回。漢人立世,有進無退。」

    龍老大聽到他說起陳湯的故事,心中便是一定。已知他會想法子幫這些漢人在呂宋島上立腳了。又見他對著天空喃喃自語,連忙提醒的問了一聲:「文舉,你是個什麼想法?」

    高文舉被他一喊回過神來,幾乎不假思索的說道:「顏小山,記錄命令。」

    好在柳三變每天在這裡記錄高文舉的那些言語,筆墨紙硯都是現成的,當顏小山迅速在桌上鋪開紙,做好了準備。高文舉冷靜的有些嚇人的聲音一字一頓的響了起來。

    「一、命令『追星』『攬月』號各帶兵員三百人,五日內護送呂宋島同胞歸島。」

    「二、『破浪』號暫時停止一切貿易活動,行動期間負責兵員給養及傷病員的運送。」

    「三、六百人分為六個百人隊,分守駐紮,未接到攻擊命令之前,不得主動出擊。」

    「四、以土人第一次主動騷擾為攻擊命令,迅速展開反擊,要求在最短時間內解決戰鬥。」

    「五、行動的目標,這一仗要打得呂宋島三十年內再無涉漢戰事。」

    「六、此次行動的最高指揮官由許操擔任。各級指戰員由許操自行任命。戰術意見、任務細則由行動指揮小組自行討論。」

    「七、此次行動代號,漢風行動。」

    幾乎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高文舉很有條理的將這些話緩慢的說完之後,顏小山也同步記錄完畢了。高文舉很習慣的伸手去接顏小山應該遞過來的命令狀時,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有些混淆了時空。那下命令的語氣、習慣、行文方式都是二十一世紀的樣子。

    看到高文舉望向自己,顏小山忙將鋪在桌上記錄著命令的那頁紙遞給了高文舉,高文舉接過來看了一眼之後,頓時皺起了眉頭,這個時代,畢竟不是二十一世紀啊。沒有標點符號不說,連段落也分不清楚啊。這哪像個命令文件啊。

    苦笑著搖了搖頭,高文舉提起筆來,自己重新書寫了一遍命令,雖然依舊是豎排,卻加上了標點符號並且分了段落。並在後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寫上了日期。

    龍老大看在眼裡,心中又驚又喜,面上卻依舊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石家兄弟雖然看不懂紙上寫的是什麼,高文舉那冷酷的讓人害怕的聲音所傳達出來的信息卻一絲不漏的聽在了哥倆的耳朵裡。兩人對視一眼,雙雙磕下頭去:「小的感謝莊主的大恩大德。」

    高文舉笑了笑:「以後不要折騰這一套虛的了。待日後大伙在呂宋島上立穩了腳,請我去好好吃一頓就行了。」

    石家兄弟頓時被逗樂了。不一會,石長命又擔心的問道:「敢問莊主,六百人……行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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