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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南海桃花向陽開 074 貓玩耗子 文 / 白翼龍

    074貓玩耗子

    出乎徐子豪的意料,高十一併沒有下令對已被「攬月」號完全控制的快船發動攻擊,而是很快的揚起了帆,熄滅了射燈,慢慢向平湖島來船靠了過去。

    徐子豪心中本還有少許不解,當他不甘心的向那個有可能逃走的小船看了一眼之後,滿腹的不爽頓時煙消雲散了。原來那條小船上的一夥人,被高亮的射燈照了這麼久,如今突然沒了光源,登時便成了一群瞎子,剛剛還衝著「攬月」號指手劃腳,叫囂的十分起勁的幾個大漢,如今正沒頭蒼蠅一般在甲板上亂碰,大呼小叫、亂成一團。

    「攬月」號所有的水手士兵都被這滑稽的一幕逗樂了,談笑著在高十一的命令中將燃燒彈準備了起來。「攬月」號輕輕的劃了一個圓弧,將平湖島到被困快船之間的水道讓了開來,幽靈一般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從平湖島飛快的衝出來一條快船,巨大的號子聲和船槳擊打水面的聲音將船員們的狀態暴露無疑。待這條快船依著感覺衝到不久前「攬月」號停過的位置時,先前被困著的快船上那幫人已經恢復了些許視力,兩條船上的船員們用盡了全力扯直嗓子對著話,很快,前來救援的那船人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兩條船越靠越近的時候,「攬月」號又悄無聲息的跟了回來,再次停泊在了兩條會合了的快船兩三里之外。快船上很快亮想了火把,一陣抱怨聲、喝罵聲、亂七八糟的叫喊聲遠遠的傳到了高十一和徐子豪的耳中。

    高十一著徐子豪微微一笑:「徐將軍,你說人在什麼時候最害怕?」

    徐子豪望了一眼兩條亂成一團的快船很肯定的回答:「死的時候最害怕!」

    高十一轉頭掃了一圈圍在兩人周圍的士兵,微笑著問道:「你們也是這麼覺得嗎?」

    大家紛紛稱是。

    高十一輕歎一口氣,一副很嚮往的樣子輕輕說道:「我以前也是這麼以為的。直到少爺帶著我們打過幾次架之後,才明白了一點。人死的時候其實根本就不會害怕,最害怕的是等死的時候。眼睜睜看著自己就要死,卻一點辦法也沒有的時候,人是最害怕的。」

    大家想了想,有明白過來的,也有不明白的,一時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了起來。徐子豪不解的問道:「這和今晚的事有什麼關係?」

    高十一笑道:「少爺平日有個說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別人不冒犯我們的時候,我們就不能主動去招惹別人,要不然人家會把我們當成壞人。可要是別人欺上了門,我們就絕不能善罷甘休,一定要把他打疼打怕才能收手,要不然,人家就會把我們當成軟蛋,隨便就能來捏一下。我們不願意當壞人,因為名聲不好,會被人罵。可也不能當軟蛋,因為不光名聲不好,還會被人笑話。被人罵雖然不太好,可被人笑話就更差勁了。你們說是吧?」

    大家被他這一通說法忽悠的五迷三道的,細一想,事實卻又的確如此。不光是做海盜如此,小到居家過日子,再到鄰里相處,大到國家朝廷,也不正是這麼個道理嗎?

    想了一陣的徐子豪突然開口道:「那依教官的意思,今晚這一仗,怎麼打?」

    高十一笑笑:「仗?也一場哪裡算得上打仗?明明就是咱們去打人。連打架都算不上,打架的時候人家還能還兩下手呢,你看他們,有還有的機會嗎?」

    眾人一陣轟堂大笑。徐子豪憋屈了好幾天的愁悶感覺一下子再也找不到了,意氣風發的挽起袖子衝著兩條亂轟轟的快船道:「娘的,那天晚上讓他們砍了咱們兄弟一個措手不及,今天咱們可得好好找回這場子來才行。」

    高十一笑道:「看著點就行,讓他們做好準備咱們再上,不然也太沒勁了。趁這功夫,大伙吃點東西吧,要不然一會動起手來,可就沒功夫了。餓著大伙可就不好了。」

    又是一陣大笑,幾個士兵從船艙裡拿出飯團肉乾和水來,大伙邊吃邊看著前方不遠的對手,十足的一群出遊玩的公子哥兒坐在池塘邊上賞魚觀花的模樣。

    「攬月」號上下都吃過食物之後,那邊兩條快船似乎也做好了商量,重新分配人手,準備了弓箭刀劍等武器。一通雜亂之後,兩條船開始慢慢分開了。

    高十一拍拍?吃飽了咱們這就動一動,消消食。」

    聽到高十一聲音的斧頭衝著旁邊一個還在細嚼慢咽的兄弟就是一腳:「你當逛院子吶?還裝什麼斯文?真把自己當公子哥兒啦?趕緊的,吃完了幹活!」那人連忙三五下將手中的肉乾塞進嘴裡,粗嚼幾下,拚命吞嚥,結果卡在喉嚨裡,一下憋的手舞足蹈、狼狽不堪。惹的周圍的弟兄開懷大笑。

    高十一沒好氣的將手裡的水袋扔給斧頭笑道:「快灌兩口,別沒死在戰場上,再被飯憋死了!還不得被人笑話死啊?」

    斧頭笑著拍拍那兄弟的背,將手裡的水袋打開就要餵他。那兄弟一把奪過,自己就著大口吞了幾下,嚥下那口東西之後白了斧頭一眼道:「就你急,教官都沒催,你催什麼催,閻王催命還不催食呢。」

    斧頭正在為他輕輕拍著背,聞言使勁拍了一把:「臭小子還擺起架子來了……」徐子豪忍著笑打斷道:「好了,正經事要緊。趕快準備,沒看到那些混蛋都要跑了嗎?」

    兩隻快船一左一右飛快的向不同的方向駛了出去。劃開一段距離之後,船上的火把都先後熄滅了。高十一笑道:「大家看,如今正是起北風的時候,這向南逃好像容易一些。嗯,咱們給他們加點料吧,要不然這也太容易了。」吩咐水手向那條船追了過去。

    徐子豪一指正向北竄的快船道:「那他們怎麼辦?這邊離平湖島近一些,而且那晚動手的那幾個混蛋都在那條船上。要讓他們跑了可就虧了。」

    高十一冷笑道:「向北走的要逆風,揚不得帆,只能憑槳。能快到哪裡去?咱們料理完了南邊這路救兵再回來收拾他。」

    說話間,「攬月」號已經追至南逃快船的半里之內了。高十一轉頭向一個兄弟問道:「毛驢!半里的距離,有多大把握?」

    外號叫「毛驢」的小伙子,名叫呂聰,父親以前是兵器坊的師傅,母親生他的時候難產死了。十幾年前,呂聰還只有三四歲的時候,他爹也因病死了。當時兵器坊的老人們就全力照顧著他。因為他和呂全忠同姓,後來就認了呂全忠做乾爹。這些年,呂全忠混的很不如意,他也跟著不招人待見。「毛驢」這個名字就是隨著乾爹那個「老驢頭」被喊出來的。

    直到近半年來,呂全忠一下鹹魚翻身成了大紅人了。跟著他受了十來年白眼的呂聰也水漲船高了起來。呂全忠凡有新東西,必先讓這個乾兒子上手,一來二去,呂聰隱隱約約的成了青壯之中的佼佼者。尤其是呂全忠發明的這個燃燒炮,更是被呂聰玩的出神入化,據呂全忠今天出發前向高十一所說,海面上沒大風的情況下,一里之內,這小子打燃燒瓶十有七中。半里之內,打出去的位置絕對不會差過兩尺。

    呂聰被高十一喊一聲「毛驢」非但沒有絲毫不快,反而有一種被欣賞的驕傲,見他問起自己,一挺胸膛:「你就放心吧教官,絕對不會給你丟人,你吩咐吧,朝誰身上打?」

    高十一笑了笑:「咱們不打船,也不打人,就打在他們船前面兩三丈遠近。圍個火圈讓他們鑽。行不行?」

    呂聰想了想應道:「這距離位置是沒問題,可是小的擔心,咱這燃燒瓶雖說不怎麼結實,可那也是要碰到硬物才能炸開。這要是打到海面上,小的還真沒怎麼試過?」

    高十一聞言一愣:「什麼意思?你沒見過燃燒瓶打到水上是什麼樣子麼?」

    呂聰搖搖頭「沒見過。」

    斧頭聽了撇撇嘴道:「你就吹吧,我就不信你打了那麼多,就沒失過手。你乾爹不是說你十有七中嗎?」

    呂聰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我乾爹是怕說的太大了,到時候失手讓人笑話,這炮架從做好到裝上船,小的一直都親手做過。在地上的時候是用裝了水試的,試出了距離之後小的就再沒失過手了。這些日子,先後打過兩百多,從未失過手。因此,這燃燒彈打到水裡會不會炸開,小的還真不知道。」

    斧頭見他說的真切,不像開玩笑的樣子,一豎大拇指:「真牛!」

    高十一笑著揮了揮,我見過。反正沉不下去,只要火不滅,一會自己就炸開了,你以前沒見過,今天正好開開眼。可惜了,少爺不讓船上多裝,前幾天那場面再看不到了。」

    呂聰裂嘴一笑,回頭招呼自己的兄弟將船上裝著的僅有的五架燃燒炮準備了起來。後面的兄弟小心的將燃燒彈從木箱的格子裡取出來,拆下瓶口的魚膠封塞。將早已準備好的破布條塞進瓶中,晃上幾晃,將瓶中的汽油浸出口之後,又將防風用的罩子小心的套上,這樣才算準備完成。

    為了保存和運輸燃燒彈,呂全忠可謂費盡了心思,高文舉第一次蒸餾成功汽油之後,他就發現普通的陶罐裝上汽油之後,不但會被浸透,還會揮發。因此他後來燒製的陶罐裡面都掛了一層釉。罐子燒成之後,這封口的東西又成了難題,硬的東西堵不實,軟的東西又會浸出來。試過好多次之後他都一籌莫展。直到偶然發現了魚膠之後才算解決了這個問題。

    到後來考慮到運輸問題時,更是花費了大量的心思,特意製作了帶格子的木箱,還在木箱中鋪滿了柔軟之物,又在木箱內塗上了厚厚的一層魚膠,以確保萬一罐體破裂後汽油不會流到船上的其他地方。至於後來將燃燒瓶製成竹筒形狀,並統一了大小的做法,則是虧了乾兒子呂聰從小就喜歡玩車弩一類的攻擊型武器而提出的靈感。

    五架燃燒炮都做好了準備,套上防風罩的燃燒彈靜靜的躺在發射架上,已經完全張開的弓弦那兩道邊繃的筆直。弩機前面的鋼製橫樑微微彎曲著。而此時的「攬月」號,正以相同的速度與前方拚命逃亡的快船保持著相對穩定的距離。

    高十一舉起右手:「準備!」站在燃燒炮旁邊的幾個弟兄忙將手裡的火折子取了出來,迎風一晃,火苗頓時亮了起來。由於海上風大,火柴並不適合使用,因此,他們還是用著比較原始的引火方法。

    「放!」高十一右手狠狠的落下,隨著這一聲令下,火折子迅速的湊到防風罩子附近,那遍佈著小眼的防風罩中靜靜躺著的布條頓時燃燒了起來,而早已調節好距離的五名炮手幾乎就在同時拉下了機關。

    「嗚嗚」聲中,五隻火點在黑暗的夜色中劃過五道優美的弧線,準確的落到了正在拚命逃跑的快船前方三丈左右,隨著淡淡的「撲通」聲,五隻燃燒著火苗的陶罐很快又鑽出了水面,依然頑強的綻放著光芒。

    那快船上的人莫名其妙的看著這一幕,見前面幾個豆大的火光並無他狀,也顧不上評頭論足,依然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向前行進。

    眼看就要衝到五隻火苗附近的時候,五隻燃燒突然先後爆炸了,巨大的爆炸聲和四濺之後鋪滿海面雄雄燃燒的火焰讓快船上的人登時慌了手腳。而就在此時,又是五隻燃燒彈從他們頭頂劃過分散的落在了前方的海面上。

    隨著幾輪燃燒彈先後落到水面上,快船面前的火焰越來越大,越燒越旺,快船上的人馬上意識到了對方這是要逼著自己投降。船上的人有的想降,有的要拚命,一時之間,七嘴八舌的爭吵了起來。

    斧頭舉著大喇叭開始喊話了:「船上的人聽著,馬上扔下手裡的武器,束手就擒,否則,後果自負!」一段話喊的鏗鏘有力,聽的高十一和徐子豪頻頻點頭稱讚。

    快船上的人聽到喊話,紛紛叫罵了起來。高十一笑著對徐子豪道:「見過貓玩耗子沒?」

    徐子豪會意,笑道:「這樣不太好吧?」

    高十一道:「總比刀砍槍刺強些吧?弄的血淋淋的,多不好?少爺說了,刀劍無眼,不到萬不得已,別老想著跟人動刀子。」

    徐子豪心裡一陣惡寒,臉上卻還是帶著笑容道:「教官說的在理。」

    這時候,快船上的人早已落了帆,下了槳,拚命的向北劃著,想要趕快逃出這越圍越近的火海圈子中去。可是,那神秘的火球似乎永遠使不完一樣,一點一點的向著自己的船逼了過來。半里的距離,很快就到了,高十一和徐子豪冷眼看著對方的船拼盡全力向自己越靠越近。

    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距離「攬月」號還有百步左右時,快船上突然站起了幾個弓箭手,猛然閃過人群,衝著「攬月」號甲板就射了幾箭。雖然沒傷著人,可這一下,卻實實在在的嚇了眾人一大跳。

    徐子豪大怒,便要當場發作,就聽高十一冷笑一聲:「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弓箭手準備!」「攬月」號甲板上的幾十名弓箭手紛紛抽箭在手,卻並沒有搭在弓上,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等候命令。

    高十一接著道:「點燈,我倒想看看,這時候了,還有誰這麼有種,敢衝咱們射箭。」

    兩道雪亮的光柱很快就將快船罩住了,站在甲板上的一群人抓耳撓腮、上竄下跳。那幾個拿著弓箭的射手盲目的衝著光柱方向射了幾箭。可惜這時候「攬月」號已經退出了他們弓箭的射程之外了。那離了弦的箭費力的向前飛了一段之後,垂頭喪氣的栽向了海面。

    斧頭舉著大喇叭又喊道:「既然你們不識抬舉,那就別怪我們心狠手辣了。」

    快船上一個大嗓門喊道:「辣你姥姥!有種就放火過來把爺爺們全都燒死了。爺爺們皺一個眉頭的,不算好漢!」

    高十一笑道:「嘴硬!」一聲弓弦輕響,**弓一張一放,一支白羽三稜箭閃電一般從「攬月」號上撲向了快船。那大嗓門剛剛喊完,還沒顧上閉嘴時,那支羽箭已透過他的嘴巴穿喉而過,將他帶著一個仰面朝天狠狠的摔倒在了人群之中。

    這一下,頓時驚的那船上亂成了一片,幾個膽小的就想往船艙裡鑽,被幾個頭目模樣的人連揪帶打的又趕了回來,戰戰兢兢的站在甲板上倉惶四顧,嘴裡喃喃自語也不知道在求哪路神仙保佑。

    而那頭目模樣的人似乎發了狠,大聲的吩咐幾句,兩邊的水手頓時加快了速度,快船以最快的速度向「攬月」號衝了過來。而站在甲板前方的人群中,幾名弓箭手紛紛彎弓搭箭做好了準備。

    徐子豪一邊吩咐著水手們調整幾張帆,使「攬月」號始終保持著與對方的相對距離,一邊走到船頭看著對方拚命。

    就在他想說話的時候,對方船上一支冷箭飛了過來,擦過他的頭頂,卻也再沒了氣力,「吧嗒」一聲掉在了船頭,徐子豪正想吩咐弓箭手將對方的弓箭手幹掉,耳邊突然傳來高十一一聲慘叫。徐子豪頓時心裡一驚,忙抬頭向他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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