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8章 認屍 文 / 莫媣
第8章認屍
透明似水晶般的天空下，卻是密密的烏雲壓在心頭，每個人心底都有著難言的苦澀，即便是置身事外的陌路人，也不禁對著那棟焚燬殆盡的樓房投以悵然一歎。
在得知了若溪和羽已經回國的消息後，洛伊什麼也沒說，什麼反應也沒有，就那麼靜靜坐在窗邊看著後院常年繁盛的花園，眉目間有著淡淡的憂愁滑進眼底深處。
琳琳望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沐浴在陽光中的洛伊看起來竟是那麼孤獨，就像失掉了半個生命，整個人空虛而脆弱，雖然明知他的惦念不是自己，心卻是無端揪起，疼痛席捲得令她無以復加。
「洛伊……我們……要不要去看看若溪？」掙扎許久，琳琳怯怯張開口，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反應。
洛伊的身體未動，對於她剛剛的問話置若罔聞。客廳裡流動著緊張而沉悶的氣息，放眼望去，院裡的繁花卻依舊開得嬌艷。這世間萬物，終不會為了誰的不幸而捨棄本身的美好。
就在琳琳以為等不到回答時，洛伊低低的歎息瘖啞著闖入耳中。
那一聲歎，彷彿落在心頭的巨石，令本就疼痛的心臟更加抽緊難耐，琳琳終不能自持地上前一把掰過他的身子，看著他空洞的眼底，深吸一口氣，大聲說：
「洛伊，林家夫婦已經逝去，若溪已經受到了傷害，坐在這裡替她心痛擔憂倒不如給她一個真實的慰藉，畢竟此時，幫助她度過這場心靈的重創才是首要。」
低垂的眼角緩緩抬起，長長的睫毛向上舒展，好像受了驚嚇的蝴蝶怯怯展開羽翼，極其緩慢，帶著些微顫抖。
「有羽在她身邊，我又算什麼。」更像是自嘲，洛伊嘴角微勾，笑容裡滿是無奈和心痛。
「不要再欺騙自己的心了！」琳琳恨不能給他一拳將他立即打醒，「即便她愛的是南宮羽，可你就能停止對她的思念嗎！如若不能，為何又要這樣的折磨自己，不是對感情一向無謂嗎？不是對女人一向不屑嗎？怎麼，如今的洛伊難道會因為一個女人失了信心和勇氣，甚至要用逃避來壓抑內心的感情嗎？！」
一席話說完，琳琳深吸一口氣，悄悄看了看洛伊。
依舊平靜的神色，彷彿她剛剛如此激烈的言辭統統順著耳邊滑過，不曾在心底留下些許動靜。
琳琳忽然有些憤怒。
「我沒有逃避。」
忽然，洛伊淡淡開口，聲音輕的好像清晨在陽光照射下即將蒸騰的露水，清透而脆弱。
「那你現在在做什麼？」
「我只是……不想看到她痛苦的樣子。」
目光再次垂落下去，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泛白的骨節洩露了心底深深的痛。
琳琳看著他，心裡對於若溪的不甘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心疼。這般美好的女孩子轉眼便沒了雙親，從此孤立於世，前途坎坷。而自己自小長在洛家，吃好穿好，又有著洛伊這樣一個出色的哥哥，心裡有什麼不知滿足的呢，至少，她還有支撐她努力下去的目標……
粉紅色的合歡花遙遙盛開，暈染了遠處的天際，絨絨的花瓣看的人心不知不覺暖了起來，琳琳呆呆望著一樹樹開得正艷的合歡，點點心酸忽然湧了上來。
合歡合歡，不知誰人才能同自己同歡共樂，白頭偕老……
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令若溪腳底生寒，邁開的步子微微頓了一下，感覺到手指周圍傳來陣陣暖意，側頭望去，發現南宮羽正緊緊握著她冰冷的手，目光沉靜，帶有令人安心的溫暖。
「待會無論看到了什麼，都要冷靜，我會一直陪著你。」
點了點頭，若溪深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前面領路的醫生，略略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陰冷的太平間內，當醫生從冰凍庫緩緩推出一台擔架，若溪忽然感到四周的空氣一瞬間都被抽走，窒息得厲害，身體也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不知是因為室內的溫度太低，還是心底的寒意太深。
「林小姐，請您檢驗一下是否是雙親的遺體。」醫生的話語令她抽離的靈魂生生扯回現實。
她顫抖著去掀開罩著的白布，一點一點，慢得彷彿要用盡全力去完成這一個動作。
然而，即便心中做好了再多的準備，當看到焦黑的屍體呈現在自己眼前，仍忍不住死死摀住了嘴，眼淚順著指縫流進口中，身體軟軟向下跌去，幸好被南宮羽及時扶住了腰。
「爸……媽，我回來了，回來看你們了……你們看著我，看著我啊……」若溪癱在南宮羽的懷中泣不成聲。
「林小姐，如果沒有問題請隨我去辦理認領手續。」醫生不忍看她繼續哭泣，連忙再次蓋上了白布，吩咐身旁的護士將他們再次送回冷凍庫內。
因為南宮夫人暗中吩咐，林家女兒前來認屍之前，務必要好好保存二人的遺體，待為其選好了墓地再進行火化儀式，所以本該由醫院處理掉的遺體破例被保存在了冷凍庫內，絲毫不敢有所閃失。如今林小姐總算來了，醫院也算安下了心，趕快將手續辦理好，日後若有意外也好推卸責任。
若溪茫然地由南宮羽牽著跟在醫生後面，一路上淚水源源不斷的流淌下來，卻是靜默無聲，連抽泣都不曾有過。
南宮羽能夠感到她的指尖愈發冰冷，身體也一直在微微顫抖，心裡的疼痛更是加深，他緊緊握著若溪的手，不斷在她耳邊低語：「振作起來，還有我，一切有我。」
若溪就像是失去了意識，停止哭泣的她變得面無表情，目光空洞洞的，面孔蒼白得嚇人，像個木偶一般任人擺佈。
坐在回去的車裡，南宮羽將她顫抖的身體摟在懷中，雙眼緊緊閉起又猛地睜開，熊熊的烈火似要將天地燃燒！
黑鷹會……南宮羽的身體漸漸變得僵硬，胸膛劇烈地起伏，本就冷漠的氣質如今更像是鍍上了一層冰霜，看一眼都會感受到那股銘心刻骨的恨意。
傷害了若溪，毀了她的家，這個仇，他南宮羽定會一點一點加倍地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