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5章 回國 文 / 莫媣
第5章回國
啪嗒！
玻璃杯在地面碎成細小的碎片，蒼白的液體流出來，伴隨著那只顫抖的手，僵硬的唇瓣死死抿起，墨黑眼底湧動著強烈的不可置信與痛徹心扉，渾身抑制不住地顫抖。
「你說什麼？！火災？所有人都……都死了？！」尹如冰失聲尖叫，全然失卻了素日的冷靜與淡漠。
「……是。林啟華與其夫人的遺體目前尚在醫院等待家屬認領，樓房裡的人……無一生還。」齊天低沉的聲音也夾帶了一絲痛苦，見慣血腥的自己，終究還是不能接受這麼多條性命頃刻間化為焦炭。
尹如冰跌坐到冰冷的椅子中，淚水順著臉頰洶湧而出。
「為什麼……為什麼連解釋都不留給我，死也要和她死在一起嗎……為什麼要這麼殘忍……」
齊天的眼中掠過一絲不忍，似乎腦海中糾結著什麼，久久還是上前一步：
「夫人……少爺和林小姐已經乘機回國，今日下午就會抵達。」
蒼白的嘴唇哆嗦了幾下，尹如冰深吸一口氣，努力抑制奔湧而下的淚水和變了音調的聲音，
「他們……是得到了消息回來的？」
齊天的神色一暗，「不，聽陳管家說，是少爺想要帶林小姐回國……看望父母。」
尹如冰少見地沒有加以嘲諷，墨黑的眼底竟然閃過一絲不忍，睫毛微微低垂，在眼瞼處投下兩團潑墨一般的暗影。
「暫時不要告訴他們這個消息，封鎖一切可以找得到他們的通訊方式，如果羽兒問起來，就說……我把他們安置在了一處幽靜安全的地方，調養林啟華的病。」
齊天有些微詫地抬頭，恰好捕捉到夫人眼中流轉即逝的傷痛，沉默了幾秒鐘，低低應道：「是。」
幾千米的高空上，若溪的唇邊帶有掩不住的喜悅，她不時低頭看向腕上的手錶，興奮地數著小時數，在過幾個小時，就能夠見到爸爸媽媽了呢，還有洛伊和琳琳，不知道他們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了……
「羽，你說我們這次回來的這麼突然，爸爸媽媽會不會嚇一跳啊？」若溪笑瞇瞇地把頭靠在南宮羽堅實的胸前。
「也許吧，不過我想，伯父伯母更多的應該是驚喜，就算我們深夜敲門，他們依舊會高興得合不攏嘴。」南宮羽淡淡一笑，順手摟住若溪，在她的發間印下輕輕一吻。
此時的若溪開心得就像是長不大的孩子，要不是礙於飛機上客人眾多，南宮羽真是擔心她要當眾手舞足蹈地跳起來。
「回去以後，我要給媽媽講學校的趣事，數學老師胖胖的臉上戴著一副那麼小的眼鏡，真擔心會不會哪一天忽然撐壞，還有還有，學校的雞蛋花啊，好大好美，咱們這裡很難見到的，還有歐利亞，她一直嚷著想要見一見我的父母呢，對中國文化充滿了好奇，這次回去一定要給她帶回一些土特產才好……」
若溪興奮地靠在南宮羽的懷中喋喋不休，清亮的眼中彷彿綴滿星辰，亮晶晶的目光愉快地彎成兩道好看的弧線。她自己說著說著，忽然咯咯笑了起來，小小的身子微微顫抖著，笑到眼淚都差一點流出來。
「怎麼？」南宮羽微微挑眉，好笑地看著情緒明顯亢奮不已的若溪。
「一想到洛伊見到我們時的神情，還有他誇張的手勢和招呼聲，就覺得好開心啊，琳琳見到我們一定會激動得哭出來吧……」靠在他溫暖的懷裡，若溪漸漸覺得昏昏欲睡，雙眼一點一點慢慢闔起，聒噪的聲音黯淡下去，胸口處傳來一陣陣均勻的呼吸。
南宮羽無奈地笑笑，脫下了身穿的外套蓋在她的身上，細心地替她掖好領口的縫隙，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輕柔地拍著她柔軟的背，唇邊的弧度始終保持在那裡，為他冷峻的側臉平添了幾分柔和。
忽然，懷中的若溪皺緊了眉頭，表情痛苦地呻吟出聲，小小的身子在他的懷中不住地顫抖。
又是——做噩夢了吧。
最近幾日，若溪睡著時常常會做一些很不好的噩夢，他便夜夜守在她的床邊哄她入睡，看到她的眉頭蹙起就溫柔地擁住她，輕輕地在她耳邊說：「別怕，只是夢，這裡有我，有我在你身邊……」
手臂微微收緊了力量，南宮羽低頭覆在她的耳畔低聲說：
「醒一醒，醒一醒啊……只是夢，醒過來就沒事了……」
睡夢中，若溪的額頭竟然微微滲出細密的汗珠，身子發抖得愈加厲害，不管南宮羽如何低喚，彷彿被魘到了一般難以醒來。
南宮羽的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不自主地加重了手臂的力量。
「啊！」一聲驚呼，若溪蒙蒂睜開了雙眼，睫毛濡濕地顫抖著，彷彿還沒有從剛剛的夢境中擺脫出來。
「怎麼了？又是噩夢？」南宮羽心疼地捧起她的臉，目光裡是毫不掩飾的緊張和擔憂。
「好大……好大的火，我找不到爸爸，找不到媽媽……房子……燒掉了……」若溪驚恐地抓緊了南宮羽胸前的衣襟，語調微微帶著顫抖：
「不會是真的，對嗎……為什麼……心裡的恐慌這麼真實，好像那場火就真真切切燃燒在我的面前……」
南宮羽對上她驚慌的目光，沉穩的聲音安撫著她此時顫抖的身體：
「不要多想了，再過一會就能見到他們了，這種夢，不過是你太過放心不下父母才會引起的幻覺。」
靠在南宮羽溫熱的胸膛，紛亂的心跳慢慢平穩下來，然而那股真實的灼熱感，物品燒焦的刺鼻的氣味，還有沖天的火光……一切的一切，彷彿一團烏雲籠罩在若溪混亂的心頭，久久不能散去。
爸爸，媽媽，快一點讓我見到你們，快一點讓我確定你們的健康，我回來了，從遙遠的美國回來看你們了……所以，千萬不要讓我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我要見到你們比以往更加和藹的笑容……
飛機平穩地飛行著，穿過厚厚的雲層，在天際劃過一道綿延的曲線，就像是……生命在宇宙中劃過短暫的痕跡，隨著腳步的逝去一點一點消失不見，匯入身後漫長的歷史長河。
都會……消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