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42章 知曉 文 / 莫媣

    第42章知曉

    辦公室內靜靜的，靜得有些令人恍惚，若溪的臉色愈加透明，在光線和陰影的交疊處顯示出一份別樣的出塵。

    尹如冰冷冷看著她，心內嘲諷她如此面薄還敢在她面前放肆逞強，望著她倔強的臉和睜得大大的無措的雙眼，剛剛的嫉恨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種淺薄的女人生下來的孩子，又有什麼值得她去嫉恨的呢？

    「如果伯母認為我說錯了話，那麼我向您道歉。」良久，若溪低垂著眼簾語態謙卑。

    南宮羽驚訝地看向她，心裡猶如被一把厚重的刀子割開皮肉，一寸一寸，將他極力保護的她的自尊切割成塊，赤裸裸地放置在母親的面前！

    尹如冰似乎很滿意她謙卑的態度，語氣不似剛剛那般凌厲，「知錯能改，這也未嘗不是你的一個優點。」

    「媽！」南宮羽惱怒地出口制止她再說出什麼更加殘忍的話來。

    「是我的態度不夠端正，讓伯母見笑了。」若溪繼續低聲說道，臉上依舊一片平靜，語帶誠懇地上前一步。

    「如果訓斥我能令您感到解氣的話，那麼就開始吧。」

    南宮羽不可置信地望著她蒼白的面孔，心如刀割。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向不屑於向母親低頭的她忽然如此放低姿態地懇求母親的原諒。

    尹如冰臉上也露出一絲詫異，不過轉瞬即換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漠然面孔。

    「你還不值得我為之動怒。」

    若溪低著頭，指甲深深陷進手心，強烈的刺痛令她的心智恢復清明。強行壓下心頭隱忍的恥辱感，重又抬頭，把心一橫說明了今日來意。

    「如果伯母對我並無怒意，那麼是否能夠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請求，讓我能夠更加安心地出國？」

    尹如冰的眼睛又瞇了瞇，「說來說去，今日你是同我談條件的。」

    「是來道謝，順便試一試能否達成我的願望。」若溪已經鎮定下來，她知道自己如此一說，尹如冰便是不願也必會聽一聽她口中的願望是什麼。

    果然，尹如冰冷漠的聲線響徹在辦公室裡。

    「說出來。」

    「此去美國，一走便是三年，我會盡量節省用錢，雖然那是您施捨於我的東西，我仍然會在將來如數歸還。」若溪看了看尹如冰略帶嘲弄的眼神，「伯母不用不相信我，既然您給了我如此好的機會出國深造，我定要習得優秀的資質回國，以此表達我對您的感激之情。只是，出國之前還有一事令我不得放心。」

    短暫的沉默。

    南宮羽略有驚訝地看著若溪，想不到她今日是帶有這樣的目的來找母親的。

    「什麼事？」尹如冰似乎並未放在心上。

    「請求您，」若溪緩緩開口，眼底閃爍著不顧一切的光芒『

    「放過我的父母。」

    窗簾忽然被一陣風吹起，飛揚的銀色布料飄在空中，恍惚中有種飛蛾撲火的壯烈與悲憫流淌於心。

    尹如冰的瞳孔驟然緊縮！

    南宮羽也睜大了雙眼，目光裡儘是詫異。

    她怎麼……怎麼忽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難道林伯父和母親的事情她也知道？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尹如冰迅速恢復了平靜，只是語氣裡有微不可察的顫抖，像是極力隱忍著怒意與衝動。

    若溪明白南宮羽心中的詫異，當初她得知尹如冰竟然就是父親年輕時的初戀女友，心中的震驚絕不是能夠用語言形容的。她曾經以為，那個父親心中除了母親唯一特別的存在，會是個溫婉可人，魅力四射的女孩子，只是因為母親的出現，令爸爸終於找到了人生真正的歸宿，而那名女孩子在經歷過他們的轟轟烈烈之後毅然選擇離開了父親，她曾經真的以為，這段糾纏了四年的戀情就此終結了。

    「我是說，希望您能夠在我離國的日子裡，替我照顧一下父母的安全。」若溪定定看著尹如冰幾近蒼白的臉，心裡的寒意一點一點蔓延至胸口。

    她只是在賭。那個消息令她無論如何不能相信，於是便想要通過這樣的試探證實它的真實性，心底存留的那絲渺小的期待隨著尹如冰愈發僵硬的手指一點一點消失殆盡。

    竟然，這就是事實。

    所以她才會如此憎恨自己，不惜通過媒體公開表示對自己的不滿。

    這一切，只是因為當年令她輸的體無完膚的女人，是自己的母親。

    若溪粲然笑了笑，眼神有些空洞，卻仍舊僵直著背脊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如今南宮家族在商界一手遮天，自己的父親剛剛經營起的小公司正在一點一點步入正軌，倘若她想，一根手指便可以讓他們再度陷入萬劫不復。而那時，她遠在美國，父母也根本不會將事實告知於她，心裡的恐慌越來越大，她不得不在此討來一個承諾——能夠確保家庭平安的承諾。

    「林小姐，你真的以為我讓你出國，是為了悉心調教你麼？還是你以為自己有什麼同我談條件的資格。」尹如冰的聲音恢復了慣然的冰冷，甚至更加森寒。

    「不論您是出於什麼原因，我只知道我服從於您的命令，而令我服從的條件，便是我父母的平安。」

    尹如冰冷笑了一下，轉而把視線放在南宮羽身上。「羽兒，看看你最心愛的人都說了些什麼，她和你在一起，不過是為了倚靠我們家族的勢力來換父母一個平安！多麼孝順的小姑娘啊——」

    若溪覺得週身彷彿有無數道利刃在侵蝕自己的軀體，她微微晃了一下，卻感到手心傳來一陣暖流，南宮羽緊緊握住她冰冷的手，目光並沒有看向她，然而那份執著與堅定令她心內坦然，不由微微安下心來。

    南宮羽的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墨黑的眼底閃爍著探不出意味的光亮，屋子裡霎時又變得寂靜而壓抑。他緩緩舉起和若溪緊緊交握的右手，目光坦蕩迎向母親，再一次宣告對她的獨有：

    「林若溪，是我此生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