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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388 混亂年代(九) 文 / 傅戍己

    茗8混亂年代九

    爾虞我詐,誰是黃雀?

    青龍二年四月二十七日,李晉陷陣而死,時年三十三歲。

    李晉的故事開始於陷陣衝鋒,終結於陷陣衝鋒。

    李晉雖死,上艾縣的故事卻不會隨之停止。十餘人歎二三百人的短暫廝殺,持續不過短短片刻鐘。廝殺過後,張甲官署別院前,滿地雞毛。一片狼藉,觸目處盡被斑駁鮮血痕跡、肢體碎末。

    殘缺右臂的李晉,被三柄長槍穿過胸膛,釘在地上。屍體漸漸僵硬,鮮血漸漸凝固,李晉卻終是死不瞑目的仰望著,那水藍色的天空。

    這一日,碧天蜻空,萬里無雲。

    李晉屍體十數步外,匆匆趕來的醫生,熟練的為劉彌止血穿針、處理傷口、包紮繃帶。剛才的廝殺中,劉彌左臂被砍一刀,左胸側被射一弩失,雖不是致命重傷,但是,就漢世醫療條件來說,劉彌即便僥倖逃避傷口感染,怕亦是要從此留下些後遺症。

    左臂那一刀,是被李晉所砍;左胸側那一弩失,是由李晉手下強弩手所射。

    也是劉皋常以「雋不疑雖於安平之世而刀劍不離身。勸慰屬下但凡劉皋親信、部曲以及華敵、荀彧等謀臣,凡出行問事,無不腰胯長劍,盡顯「行千里路,讀萬卷書」儒生風氣。正是因為劉皋整日倡導,劉彌雖一家奴,卻依舊配長劍,學武藝,壯體格,文武並重。若非如此,劉彌根本沒有膽氣,犧牲一條胳膊來換取活命機會。

    「啦!輕點」。危急之間,劉彌犧牲胳膊時,好似壁虎斷尾般決然。然而,危急過後,這一動就疼的感覺,可不怎麼好。

    為劉彌包紮繃帶的醫生苦笑道:「縣令你且忍忍。你臂骨雖未被砍斷,但亦是裂紋纍纍,這能不疼麼?據聞,華醫監華陀正在長安研製一劑新藥,說是其藥性能夠麻醉止痛。若是服用此藥,雖以刀割戈傷口,而病人不覺其痛,也不知華醫監是否已經研製出。若是業已研製成功,縣令不如走走門路,索要來幾副藥劑

    劉彌嘿然不樂,沮喪說道:「嗨!走甚門路?若是世間真有這奇藥,哪裡輪得上我?。

    埋怨間,張牛角趨步迎上劉彌:「縣令,李晉一事,該如何處置?并州牧左政會不會狗私,以此罪殺我們?。

    劉彌沉吟良久道:「李晉暗結袁紹反叛不成,遂為我等斬殺,有何疑之?直言上報便是!不過為避免左政狗私枉法,暗害我等,此事還須越過他,直接報往長安三公府、尚書檯。

    卻是劉彌準備給李晉安插個意圖反叛的罪名!

    聞聽劉彌處置,張牛角點頭稱許。若是李晉身披叛賊之名,那他張牛角不就是鎮撫上艾縣城的功臣?不過,回憶起被李晉斬殺的張甲,張牛角心中不禁莫名一痛,黯然不樂。張甲作為他第一親信,奔走多年,他們之間,能無一二感情?

    劉彌忍住左胸、左臂疼痛,吩咐屬下斬下李晉級,以防腐藥物處置,裝入木匣,以之作為他鎮撫上艾縣的功績,傳遞長安報功。遙望劉彌忙碌背影,張牛角思維逐漸散:「李晉臨死前那些話,有幾成可信?也是,袁紹既然派人聯繫我,焉能不會派人聯繫劉彌?只是劉彌到底內含何種心思?他滅殺翼州暗諜,歸罪李晉,是意味著劉彌已經完全投靠袁紹,充當呂布暗子,還是劉彌大義滅親,斬殺李晉來暫時寬慰我心?」

    因為李晉之事,張牛角、劉彌這個本來勢如水火的上艾縣大佬突然有了一個共同立場。無論是奸猾的張牛角,還是諱莫如深的劉彌,開始以另一個角度來審視對方,猜測他或他是否已經投靠喜紹。

    閒話暫且不提。

    當天下午,劉彌、張牛角聯名上書長安。推罪於李晉,將李晉塑造成一個大惡不赦,意圖協助袁紹陷落上艾縣城的惡賊。

    為避免盛怒的左政引軍來攻,張牛角一邊以「左政可能狗私枉法」為名,合閉城門,調遣西山軍,防備并州援軍突襲;一邊主動派遣密諜,聯繫呂布、田豐,準備萬不得已之下,將呂布軍作為上艾縣城的最後一個依靠。

    李晉被殺消息傳出後,太行山山谷氣氛立即全面陷入緊張,充滿蕭殺氣息。先是并州援軍校尉,率千餘步騎長驅直入上艾城門下,以左政名義,請張牛自、劉彌,給李晉之死一個解釋。

    當然,無論是張牛角還是劉彌,皆是咬緊牙關,言辭確確的聲稱李晉試圖顛覆上艾縣,投降呂布。

    并州援軍校尉,自然不滿意張牛角、劉彌這個漏洞百出的解釋。帝黨一系的左政,中年就任為并州牧,以後前途自然不可限量,這名校尉早存有巴結左政之心,長恨無法聯繫上左政這種關西政權上高層人物。

    如今。李晉為左政表弟,李晉若是有意串聯袁紹,那左政豈能清白?張牛角、劉彌誣陷李晉事牽涉到左政身上,事就變得復品灶不六李晉若是身披反叛蘭罪,左政仕塗怕是也要從此然四匯。縱然劉皋再怎麼信任他,左政也無法個極人臣。這就是所謂的歷史問題。

    身為左政一系,并州援軍校尉自然要竭力維護左政權益。於是,并州援軍校尉得不到滿意答覆後,立即提軍駐戍上艾縣城北五里外,欲攜兵威震懾數萬西山軍。

    當然,關乎切身利益,張牛角也不會稍稍退步。面對威逼眼前的并州援軍,張牛角遂以「左政詢私不公」為名,遣兵出城,與并州援軍對峙。西山軍、并州援軍,雙方大本營相距不過千餘米,在這種緊張氣氛下,時刻都有可能爆一場混戰。隨著局勢越來越緊張,劉彌也有點坐不住:「該死!局勢如今已經非我能控制!該死,并州牧若不是左政,何至於今日!李晉之死,我難逃罪衍,如今更是人人皆說李晉由我殺,那左政怎可能寬恕我?我趁亂歸罪李晉,左政難保不會趁亂誅殺我

    「李晉。李晉無緣無故誣陷我與袁紹交結,又是為甚?是李晉為他人棋子,還是張牛角刻意誘導?」

    「哎!本想借左政之手,擒殺張牛角,為李晉贖罪,一箭雙鵰,可是局勢怎麼突然間敗壞?為甚滿城人,皆說是我殺李晉,而不提及張牛角?,,嗯!張牛角!此中若無張牛角插手,我絕不相信!」

    「可恨!張牛角你這是逼我投降呂布麼?」

    「可惜!我送向上黨郡的文書,也不知徐晃是否已經收到

    數日後,就在張牛角、劉彌心神恍惚,夜不能眠,艱難抉擇未來之時,并州援軍校尉向張牛角、劉彌傳達一個最新消息:長安委派來一隊由錦衣衛、中書省、并州刺史府、膘騎將軍府組合的巡察員,負責調查李晉,問責左政、張牛角、劉彌等人。

    初始,并州援軍傳來消息,言巡察留足晉陽,請劉彌、張牛角立即啟程,向巡察員報到、接受審查。聞聽長安派遣這個不知所謂的巡察問責李晉之事,張牛角心懷疑慮,自以為一旦身入晉陽城,則從此萬事不由他,性命不由己心:「若是孤身入晉陽,左政擒殺我時,我根本無法反抗!」

    於是,張牛角遂以軍事危急為藉口,稱上艾縣地處前線,軍將不能輕離,懇請巡察員入上艾縣調研:「李晉死在上艾縣,晉陽怎能審查出事實?請巡察員直入上艾縣,巡視李晉、張甲舊宅,索取物證

    巡察員應許張牛角所請,啟程入太行山。

    不過,巡察員行至上艾城門下時,又提出新要求:「請都尉配合并州援軍,向天子共同匯報西山軍情,留作備案所謂匯報軍情,也就是根據并州援軍、西山軍共識,記錄張牛角在與呂布決戰時,採取的種種應對方案的功過是非。這是軍事審委的基本判斷出點,無甚奇怪。

    張牛角、劉彌考慮許久,不得不接受巡察員提出的要求。當然為避免并州援軍埋伏刀斧手襲殺他,張牛角再次提出苛刻要求:「與并州援軍會晤地點,當在陣前。

    因為劉彌臂傷,難以遠行,張牛角不得不親自率領十多個親信,心驚膽顫的迎上巡察員。行走在路上,張牛角心中不斷為性命禱告,希望巡察員不是左政一系。

    然而,俗話說,「麵包掉落,黃油著地。」世間許多事情往往向最壞方向展。

    張牛角前腳踏入並件援兵軍營,後腳就被左政率百餘步卒精銳擒拿。

    原來,所謂巡察員一事,不過是左政故弄玄虛。得知李晉被殺之後,左政為防止張牛角倉促反叛,表面暗中不動,其實卻瞞天過海,暗渡陳倉,假借核查李晉是否反叛為名,悄悄潛伏至并州援軍中。左政這行為,好比長平之戰期間,白起掩藏行蹤,偷偷取代王游為秦軍主將;又好比劉邦假借巡遊雲夢澤之名,突然難,擒拿韓信。

    張牛角望見左政身影,心中劇震,手腳顫。為尋求僥倖活命的一絲機會,張牛角遂祭起激將法。大聲喝罵左政狗私枉法,喝罵左政為李晉同黨,喝罵左政欲叛關西,喝罵左政有自立之心。卻是張牛角試圖激起左政榮譽感,迫使左政浪費時間證明清白。

    可惜,左政壓根不理會張牛角叫囂。

    「咄!」左政解下腰間長劍,架在張牛角肩上,喝道:「張牛角,時至今日,你還妄冉垂死掙扎麼?」

    「李晉之事,你真以為我毫不知情麼?你真以為翼州密諜粗劣手段,能夠逃脫職方司、錦衣衛的監控?嘿嘿,我告訴你,自從湛水之事,錦衣衛追蹤至你身上後,你就是錦衣衛重點關照對象,你帳下諸位親信,亦早已被錦衣衛策反數名」。

    「袁紹密諜第一次聯繫上你時,錦衣衛部門已經向我函,點明你有不軌之心,令我小心防範!有道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每次暗連袁紹密諜,錦衣衛皆向我傳遞過副本記錄。」

    「我能容忍你許久,那占詐張牛角吊然有不軌也心「但終窮是牆頭草心態。懷冰員叭心投靠袁紹。數萬西山軍,能戰士卒最少也有萬餘人,若是因你而投向呂布,很有可能會令上艾縣一帶生靈塗炭,民不聊生。若不是顧及此間大局,我早已案捕你歸案

    「今日你聯合劉彌,殘殺李晉,此事雖卻是顯露出你心中底線已經偏向袁紹。若是此時不殺你,上艾縣必成我并州之禍根!」

    「左右刀斧手聽令,立即斬張牛角,宣慰西山軍!」

    「并州所有戰卒,立即準備作戰。」

    「西山軍但有頑固不降者,殺無赦」。左政收回長劍,向周圍部曲下達軍令。

    并州援軍司馬出列,向左政建議道:「上艾縣城尚有劉彌。若是此時征伐,難保劉彌不會據城而守,等待呂布援兵。不如以張牛角令。引誘劉彌出城,或囚禁之,或誅殺之。如此,西山軍群賊無」必為我軍一戰降之!」

    「不然。」左政搖搖頭,否決并州援軍司馬建議:「儘管錦衣衛未嘗函,言劉彌有反意。但是形勢逼迫下,劉彌必起貪生僥倖之心,不會乖乖受死

    「且,劉彌身受重傷,難以行走。我若以張牛角令請他出城,其必生疑心,組織上艾縣城內卒防禦。與其如此,不如以雷霆之刃,趁其不備,一刀劈開上艾縣城防禦,俘虜劉彌。」

    於是,左政令刀斧手斬殺張牛角,傳四方,揮軍總攻上艾縣城。

    然而,依舊是「麵包掉落,黃油著地。」左政萬萬想不到,小小的上艾縣城,并州援軍竟然沒有一戰克之。生死之間的劉彌,不顧左臂、胸側重傷,提刀走上城門頭。劉彌以「左政絢私,欲以西山軍為李晉陪葬」為名,召集無數西山軍兵卒,拚死守衛上艾縣城。也不知是劉彌爆了所有潛力,還是上艾縣平時防禦設施修建的完備,西止軍依借上艾縣城,連續擊退左政數次進攻。

    令左政最擔心的局面出現了:上艾縣城以及數萬西山軍,突然轉化為敵對勢力,給并州腹地帶來致命威脅。

    一旦上艾縣城為呂布所取,那麼太原郡腹地頓時處於呂布的攻擊範圍之內。只要呂布願意,他隨時可以派遣輕騎,經越過連綿山谷,抄略太原郡、上黨郡內縣,這麼一來,并州就徹底陷入被動。尤其是在關西缺糧的緊急關頭,呂布若是縱兵抄略太原郡、上黨郡,那將會進一步加重關西災情。

    簡而言之,隨著上艾縣反叛,并州亦同時失去戰爭的主動權。

    并州危矣!井險縣,井險山谷。

    田豐擊掌讚道:「好!好!反間計成矣!上艾縣城自此屏我矣!」

    「呂太守呂布,我先前說過,兵強馬壯一方,並非一定是聖君明主,你今日可信乎?民心不在劉呆,劉皋縱使霸佔關西二十郡,亦不過是一王莽爾,何足為懼!」

    「今日兼併上艾,太守可擴兵一萬五千人,明日攻入太原,亦可再募兵三萬人!項籍能率八千江東子弟,橫掃天下;孫武能以三千甲兵,攻入楚都,太守焉不能依借數千兵卒。橫掃關西,剿殺劉呆。迎漢帝復歸洛邑?」

    「齊祖晉文之功,呂太守已邁出第一步,務必好自努力!」

    呂布手持前線傳來軍情。雙手激動的抖:「田先生真乃神人也!布,今日才知何為「不戰而屈人之兵」何為「敵之強卒,即我之強卒!,我與田壯近兩萬兵卒,連日苦攻,不能望見上艾城牆,而田先生略施小計,竟能令上艾縣城自亂歸我」。

    田豐呵呵一笑,風輕雲淡:「自古以來,軍陣之策,翻來覆去,無非是些虛實、軍形、兵勢、用間察寥數策爾。越是粗淺的計策,越是一看即破的計策,只要時機恰當」必能建大功。」

    「敵之所有,即我所有。劉最十年營建錦衣衛,還不是一朝為我所用?呂太守,請進軍上艾,將數萬西山軍,徹底轉為我軍所有!」

    心情激盪的呂布,立即聽從田豐指令,翻身上馬,疾聲大呼:「翼州兒郎,整冶甲兵,隨我攻取上艾,立不世之功!」

    今日我友,明日我敵。

    今日爾強,明日我盛。

    爾虞我詐,我雖心如明月,卻難逃滴血長刀。

    混亂的年代裡,忠義、親情、友情、仇恨,都被戰爭鐵血粉碎,剩下的只有有我無敵的信念。

    上艾事變後,并州全面陷入被動。

    尤其是,大範圍陷入缺糧危機的關西,根本不允許徐晃、徐榮、左政連勢,持續動數萬兵卒級別的大作戰。

    就在左政抓耳撓腮,為時局憂心自責之時,請戰太行山的郭嘉,在十數名衛兵護衛下,一路馬蹄不停,越過河東郡,踏入太原郡界休縣地界。

    隨著郭嘉掌權太行山諸軍事,上艾縣攻防戰,從此進入一個新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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