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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367 一路向西行(三) 文 / 傅戍己

    決定北逃之時,北宮掛僅僅帶些類似黃金這樣質量比較輕的硬通貨。如今一兜黃金突然被車師小偷偷去,北宮掛不僅無法繼續前行不說,他更連飯錢都付不起!

    「這天殺的小偷」。北宮琺恨恨罵了一句。

    一名身著漢服的車師侍者。走出櫃檯,熟練的堆出虛偽的微笑。向北宮佳報賬:「這位大人,一共兩千七百五十四錢

    然而,車師侍者臉上的微笑很快褳去。一看餐桌上那數塊石子,熟悉本地治安、民情的車師侍者,基本上瞬間就已將北宮掛的淒慘遭遇,猜個七七八八?

    雖然同情北宮窪的遭遇。但是酒捨的飯錢,他卻不能隨意免除。況且,作為一名酒捨侍者,車師侍者一月的工錢,最多也不過兩千銅錢,他哪有那個資本去做好事。

    車師侍者稍稍猶豫一會,向北宮佳小聲道:「要不交河城附近,有可有甚熟識的朋友?我們可以派人請他來,替你結賬。」北宮佳黯然的搖搖頭。

    他此次遠走蒲昌海,本就屬於狼狽逃亡性質,焉敢主動尋找故人援助?再說,他的根基在蒲昌海。至於車師前部這裡,他一無所知,就上哪找肯為他結賬的好友?

    北宮佳鬱悶的歎息一聲。仰頭道:「我所乘馬匹,雖非價值千金,堪比良駒龍麒的寶馬,但是總能值個**金。今日霉運,錢財盡被盜賊竊取。我能否,將此馬作價三金,販於你們,充當我的飯資、捨資?。

    車師侍者一臉和氣的拒絕北宮掛自販乘馬的行為,道:「我家店主,有事外出,數十萬錢的買賣,不是我等小人能夠做主的。大人還請見諒。不過。我們開的畢竟是酒店,而不是馬場,怕是店主即便回來,也不會」

    絲綢之路。多沙漠荒原。一路缺少飲水資源。

    倘若如北宮掛這般,一人上路,自然是戰馬疾走要道,比較快捷、方便。但是若是運輸諸如絲綢之類的大量貨物,還是駱駝比較可靠。

    似交河城一帶,行走路過的多是遠走安息帝國、貴霜帝國的大商,駱馳需求遠遠大於戰馬需求百數倍。

    此地販賣駱駐易,買賣戰馬難。

    若是酒捨購買北宮佳的駿馬。花費心力好生飼養是小事。關鍵的是他們很難再度出手,賣與別人,期間他們又很難保證北宮佳的駿馬,沒有附帶其他亂七八糟的問題。

    譬如後世,某人開著一輛偽豪華轎車奧邊奶,前去某偏僻城市酒店吃飯。他因一時無法支付餐飲消費的數千元,卻向酒店言願將轎車作價十五萬,賣於酒店。這種情況下。不會有多少酒店貪圖便宜。肯輕易接受這筆交易吧。

    後世因為信息、交通方便。此類事情可以有無數種處理方案。但是,在漢世這種糟糕交通的條件下,此類事情卻是相當不方便處理。諸如信譽等等,卻是不如到手的金錢,更能令人放心?

    聞聽車師侍者拒絕,北宮佳悶然不樂。心中戾氣猛然仰頭:「為甚我的駿馬不能抵押?莫是你見到我陷入窘迫。想強行壓價,迫使我賤賣駿馬?好,我認了!一金總可以了吧」。

    「我十二金購來千里良駒。難道還不能在你這裡抵押一金?。盛怒之下的北宮窪,獨眼怒睜,舊日裡的殺伐氣息,噴薄而出。

    車師侍者被北宮佳驚的。不禁向後退兩步,語言稍稍有點結巴道:」你莫使強,我家店內,可是有十多位持刀護衛」。

    「啪!」就在北宮佳和車師侍者僵持之時,遠處正在悶聲喝酒的一名漢兵。抽出腰間佩刀,狠狠拍在酒桌上。

    這名漢兵,直起腰身,怒瞪車師侍者:「咄!你那個奴才,莫不是瞧我校尉府今日失勢,便以為我漢家兵卒好欺負麼?信不信我這就斬你狗頭。懸於酒肆之外?」

    姑且稱此名漢兵為漢兵甲。他對面的那一名漢兵為漢兵乙。

    不防正在悶聲喝酒的漢兵甲。突然暴怒,車師侍者頓時臉色大變,連忙向漢兵甲方向叩拜道:」天兵息怒。天兵息怒!實乃是此人無錢支付飯資,而非小人之錯!還請念在我家店主與校尉府的交情。飲,過小人驚擾天兵之罪!」

    漢兵乙扯扯漢兵甲,勸道:「算了!你若心中不忿,去車師前部王府鬧去。去和戊部校尉鬧去。何苦來欺負董家的家奴!坐下,坐下!吃酒,吃酒」。

    一邊勸著漢兵甲,漢兵乙又向車師侍者隨口吩咐道:「這人衣著華貴,又乘駿馬行走,怎會是吃白飯的窮賊。他的飯錢、房舍錢,都算在我們兄弟身上。你也知。今日我兄弟胸中都藏著一腔怒火唉。你退去,免得再激起我等怒火

    漢兵甲似乎也覺得欺負車師侍者,恁沒意思,遂又默默坐下。捉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望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的車師侍者,北宮掛若有所思:「交河城,地處東西要道,來往商人繁多,往日間豈會如此寂靜?莫不是生了什麼事情

    心中疑惑的同時,北宮窪移步兩個漢兵所在,向他們樂意助人的行為道謝。

    道謝之餘,北宮掛又出聲問道:「某,初來交河城,不知此地變故。聞聽長兄適才盛怒之言,似乎是車師前部欺我漢人。莫非是北匈奴殘部再度崛起,來此攪弄是非,離間車師前部王?不然,車師前部怎有膽欺侮我漢家兵卒?。

    聞聽北宮佳詢問。漢兵甲不禁吐露出心中鬱結:「還不是因中原混亂!內郡商戶,傳聞邯鄲九門侯劉呆,率兵突入長安,廢帝登基。有類昔日王莽。九門侯登基,諸事更改,山東諸州郡怕是必將起大亂。中國大亂,我西域戍卒又能如何作為?」

    「中國內亂,無暇遠顧校尉府、都護府,因此不得不對西域諸國有所退讓,安撫當地情緒。若是不然,一旦有小人舉事,西域再起兵禍,單憑我們數千數百戍卒,卻是難以鎮壓。唉!中國削弱一分,蠻族便輕我三分吶」。

    隨著漢兵甲、漢兵乙嘮叨。北宮窪漸漸明白他們兩人長歎短吁的原委。

    卻說。

    青龍元年之際,三輔本就動盪不安,流民無數。而後,董卓又先後被孫堅、劉皋破擊,導致關西人人震動、恐懼不安,十數萬涼州兵卒家屬。更是日夜揪心,夜不能眠,不知能否再見到自家子孫。

    劉皋說降徐榮,紛水破擊十萬涼州兵。使得董卓兵力瞬間消減大半。為了急促組織起,足以應對孫堅、劉皋大軍的涼州兵卒,董卓火擴軍。強迫當地青壯入伍參軍。

    漢世兵役制度,三個,男子。便有一人服過兵役,通曉基本的戰陣之術。所以只要能夠拉起人頭。董卓便能勉強擴大軍伍人數。董卓急擴軍。不辨寂麥,基本上看見青壯便強行拉入軍伍?董卓這種行為。就好比後世抗戰時期。蔣介石等部隊強行拉壯丁一般,抗戰救國本意雖能理解。但是民眾卻萬萬不能接受如此強迫。紛紛逃避他方。

    董卓粗暴拉壯丁,補充涼州兵的行為。導致三輔以西,涼州數郡的青壯民眾,為求活命。紛紛遠逃他郡,甚至是西域。

    漢兵甲、漢兵乙,兩人的隊正,名叫胡」為并州太原郡中都人。胡正雖為并州人,但是他的祖母陳氏卻是涼州人。出自胡川祖母陳氏一系的陳亥,因逃避董卓拉壯丁等,捐身入西域,為一商戶行腳。不經意間。陳亥聯繫上胡川這位遠親,遂捨去商隊,投依胡」添為戊己校尉府屯田戍卒一員。

    而後,關西傳來劉呆篡位稱帝消息,西域無數兵卒都集體陷入悲觀,認為中原將陷入最少**年的混亂中。於是,不少本為輪換戍卒的漢兵。都琢磨著是不是應在西域安家落戶。也就是那個時期內。在胡川的牽引下,陳亥與當地一家車師寒門女子結為婚姻?

    這名車師女子,家室雖窮。但是相貌卻是不錯,尤其可貴的是這車師女子相貌,有點類似漢人。是以,對於這件婚事。陳亥大體上還是滿意的。

    誰曉得,便是這個婚姻,為陳亥惹來一場禍事。

    原來,再與陳亥結為婚姻之前,這女子父親已經迫於各種壓力。將她許配給一名車師權貴為小妾。後來,胡川來提親時,女子父親頓時大喜過望,以為自家女兒可以嫁給漢人為妻。從此過上好日子,不必再受那名權貴的凌辱。

    前面說過,漢世的西域。戊己校尉府最大。其次為諸小國國王,雖一小國國王之尊,比不得戊己校尉府區區一侯官。女子父親自以為靠上戊己校尉府這座大山,頓時撕破嫁女兒為他人小妾的婚約,果斷的將女兒嫁給陳亥為妻。也是女子父親害怕陳亥嫌棄,不肯娶自家女兒,女子父親遂將車師權貴之婚約暫時壓下,準備待女兒和陳亥生米煮成熟飯時,再一一道出苦難。正是這個因素,無論是陳亥還是胡」都對女子背後與車師權貴的婚約,毫不知情。甚至因為某種原因,那名權貴也對此不詳。

    正在陳亥等待婚姻之時,忽有一日,車師權貴偶然得知女子父親毀約。自以為丟了面子的車師權貴,盛怒之下,率數十家僕,湧入女子家中,狠狠鞭打女子父親一頓,並把這名女子強行擄走。至於女子父親口口聲聲,言她女兒已經嫁於戊己校尉府,這名車師權貴卻僅僅呸了他一臉。卻是車師權貴,並不相信戊己校尉府的兵卒,肯娶一個車師賤民女兒為正妻。

    女子父親被鞭打一頓後。又氣又怒之下。竟然當夜死去。第二日匆忙趕來的陳亥。聞聽妻子被擄,丈人亦被鞭打至死,盛怒之下。頓時單身赴車師權貴之家,理論是非。陳亥本來就是個逃避董卓兵役的青壯,貪生多於豪情,武力低微,不堪一擊。

    在與車師權貴激烈爭執之時,陳亥被人不慎一刀戳死。

    陳亥死訊傳來。作為他遠房表哥的胡川。登時暴跳如雷,殺氣縱橫。

    妻子被技

    丈人被殺。

    他表弟本人,更是被車師權貴一刀戳死。

    身為戊己校尉府帳下悍兵的胡川,本就是性格暴烈,短於思考的武卒猛士。受不得一丁點欺辱!

    當天夜晚,胡川身披鎧甲,手擎長刀,一夜屠殺車師權貴一家二十七口。震驚交河城。

    無論原因如何。胡川屠殺車師權貴一家二十七口,總歸是震驚交河城的大型惡劣事件!聞訊而來的戊己校尉府。又是責備胡川肆意殺人,又是為胡川積極擦屁股,把屠殺事件帶來的負面影響,盡力控制住。

    隨即,戊己校尉親自出面,一是禁止屠殺事件流傳,二是借口陳亥為戍卒一員,且這名車師權貴誅殺陳亥在前,胡」屠戮車師權貴一家在後。罪不在胡川。甚至,為救活胡川,戌己校尉更是言這名車師權貴襲殺陳亥,意圖不軌,有反叛之心;反之,胡川臨機當斷,滅殺車師權貴,則是合乎法理,有功無罪。

    本來,若是無意外,此件惡**件的結局,應是這般:車師權貴身披叛亂之名,胡川對外宣傳有功,戊己校尉內部則將對胡川進行嚴格處罰。罷免胡川隊正之官職。

    然而,事情卻不葷出了點叉子。胡川斬殺的那名車師權貴,竟然也有一個不弱的背景。這名車師權貴的姑姑。是車師前部王的妻子。換句話說,這名車師權貴,是車師前部王的外甥!

    韌情頓時僵住。

    無論如何說,車師前部王夫妻,以及那名車師權貴一脈,總不希望車師權貴身披叛逆之名死去。當然,因為漢帝國數百年來的威壓,車師前部王也不敢將仇恨集中於戊己校尉府,僅僅提出一個最低要求「殺人者死。」希望戊己校尉府斬殺胡」祭祀車師權貴一門二十七口。

    顧慮此事激車師前部叛亂,又因為關中劉皋廢帝登基,無法順利請調郡國兵援助,戊己校尉猶豫了。

    仔細斟酌許久。為保障西域數十國穩定。戊己校尉在此事上選擇退讓,竟將胡川捨棄,宣判於今日斬交河城。以正人心。

    漢兵甲、漢兵乙,皆是胡」親信部伍,他們自然甚是不滿戊己校尉府捨棄袍澤態度。不過。雖然他們有天大的不滿,卻也無法扭轉戌己校尉心意,戊己校尉僅僅反問一句「若是車師前部反叛,誰來征伐。」就輕易堵回漢兵甲、漢兵乙所有的埋怨、不滿。

    但是,漢兵甲、漢兵乙心中,車師權貴殺了就殺了,憑什麼要定罪隊正胡川?正是因為這個現實與理想的差距,才令兩人心有鬱結。悶聲喝酒。

    城中突然傳來數聲悠揚鐘聲,打斷漢兵甲、漢兵乙嘮叨。

    這鐘聲,是即將斬胡川的信號。漢兵乙目光有點呆滯,歎息一聲:「走,去刑場為隊正送行吧」。

    說著,漢兵乙夾起一壇烈酒。向外行去。漢兵甲亦起身,捉起長刀,憤憤言道:「待我中國平定,必斬車師王,敬於胡隊正墳前」。

    總歸披著漢人外衣,這些事情總不能過於置身事外。北宮窪於是緊跟著漢兵甲、漢兵乙,向內城走去。

    出酒捨,行走不過數百步。三人便抵達一個簡單佈置的刑場。或許因為此案涉及戊己校尉府、車師前部王親戚,不願外傳,這個刑場四周都有車師兵卒嚴守,拒絕任何平民以及不相干之人入內觀看。

    刑場中心高台上,胡」一身囚衣,跪向東方。東方,漢之睢陽、長安也。

    刑場四周,大約聚集著數百車師兵,以及百餘漢兵。車師兵主要是負責防衛安全,至於漢兵,大多是為胡川送行。

    車師方面,來的是車師前部王,以及車師前部王后等等權貴。漢兵方面。來的是戊部校尉,至於戌己校尉則以車師後部另有他事為名,拒絕監管此次審判。卻是,戌己校尉雖然捨棄胡川,卻亦感到一種深深恥辱。若非是國內疲憊,他何至於親手將部下性命交給外人!

    戍部校尉,卻是不得不來。

    他若不來。豈不是代表胡川為車師國律法所殺?戊部校尉來此,卻是為了維持漢帝國表面統治。向外宣示:斬殺胡」者,為漢帝國律法。

    臨行前,官吏例行對胡川最後的審判。

    官吏先是宣讀胡川屠殺車師權貴一家二十七口惡行,而後他方才按例臨行前的最後審問:「隊正胡川,你可知道你犯下何罪?。

    胡」向車師前部王那裡,瞥了一眼,輕蔑道:「殺了點惡奴

    官吏眉頭一皺,瞪了胡川一眼:「殺了點惡奴?你這是屠殺了吉魯一家二十七口人!按照漢律,你這惡罪,五馬分屍也不為過!」

    胡川驚訝的揚起頭,詫異道:「二十七口人?不是吧。我記得當夜聚集屍體,祭拜死去諸人時。我曾點查一次,好像是三十三人才對。」

    官吏翻了一個,白眼,有些鬱悶的回答胡」疑問:「死了二十七人!那五人傷的不是要害,又被救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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