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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005 夜戰(上) 文 / 傅戍己

    經過春秋戰國五百餘年頻繁職業化戰爭後,中國此時的戰爭研究不論是理論上還是戰略上、戰術上,都遠超與大漢同世的貴霜、安息、羅馬三大古國。

    漢繼秦後,內平諸王,南擊兩越,東滅朝鮮,北破匈奴,西降西域諸國。頻繁的大、中、小型戰役,讓漢朝的軍事謀劃更加系統。流傳後世的春秋、戰國時期的諸兵書,大都是在兩漢期間編纂或批注的。

    後世小說常言的什麼陣破什麼陣,源自於戰國,流言於兩宋。就漢時而言,陣勢除軍形,更多的是指軍隊如何駐紮、防禦,便於攻擊後撤。譬如盧植圍守廣宗縣城,如何安排塞障和營帳,如何佈置火把、炬燈,如何夜間巡邏佈防,如何補給等等。這些還不都是全國統一,一成不變的。漢帝國流行的各種兵陣,都對這些數據有不同的要求。若是敵方陣勢不熟悉或者根本就沒有這個概念,夜襲的時候很容易一頭扎進對方營地深處,再也難以衝出,歷史上不少先鋒武將都是這樣被掛的。後世流傳的評說小說裡,這種尷尬的現象也是屢見不鮮。

    不過軍陣強調是如何能發揮士兵凝聚力優勢,不是為迷惑對方,是以各種軍陣除非理念差異較大,否則大致上都是相似的。

    亥時(21-23點),劉杲領著張阿牛一行,沿著劉杲這幾日探測出路線俯伏前進。今日是四月十八,好在今日天色陰沉,月光不明,不然,劉杲一眾根本無法潛行。

    劉杲一行是直接繞行向廣宗北門前進的。盧植在這處佈置的是烏桓騎兵和步兵校尉兵士為首,以強健郡國兵為副,組建成的軍伍。由於漢胡雜摻,佈防漏洞較大,這也是劉杲選這裡潛入原因。在設障地帶,是由好幾名郡國兵共同防衛,所以劉杲自己不敢輕易涉險。他可不想悄無聲息的掛在這裡。

    不得不說,張阿牛這群孔武有力的精壯漢子,比起後世剛入伍的新兵可是強太多。經過劉杲臨時抱佛腳式加強版培訓,他們現在學的似模似樣,雖做不到盡善盡美,但在劉杲的掩護下,一行人還是順利的向廣宗城門處一點一點緩慢移動。

    然而,張阿牛一行畢竟還是農民兵出身,空有力氣,卻經不起嚴酷考驗,他們的舉止在劉杲眼裡那是空費力氣,卻不能做的更好,話句話說,他們的動作不合格,浪費氣力。看到張阿牛一眾因為高度緊張,經過長時間精細潛行後,逐漸有崩潰的景象。劉杲小聲為他們打氣,道:「還有不到五里路[1],就到城門了。大家加把勁,就安全了。」

    便是在此時,劉杲隱隱約約聽到遠處有股躁動聲音,當即道:「不好。官兵肯定是發現第一具屍體,我們潛行計劃已經失敗。大家一鼓作氣,衝刺這最後五里路。」如果是劉杲個人潛入,他早已經到廣宗城下,根本由不得官兵發現行蹤,張阿牛這些人畢竟不能熟練潛行,持久力又不足,潛行時又常引起不必要麻煩,點點耽擱時間累加起來還是非常可觀的。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是沒有張阿牛一行人幫助,好幾道關口,劉杲一個人根本顧及不來。

    「發現又能如何?我今日已經砍了三個首級,不在乎再多幾顆!」張阿牛滿不在乎的道。自從前日潰敗後,張阿牛這是第一次快意恩仇。不過話雖是如此說,張阿牛還是向城門衝刺奔去。

    一路上,劉杲他們已經暗殺十多名郡國兵,對於這些屍體,劉杲全部扒下衣裝,為這十多人換上。路上還順便斬殺的還有兩名甲士,劉杲自取一副盔甲,以扮作低級軍官來迷惑郡國兵。

    劉杲他們所換取的一身衣服,一旦用明火觀察,就會發現上面的血跡。是以現在劉杲根本毫無選擇可言,只能向前死命衝去,以換取有限生機。

    劉杲他們一向前衝,遠處的巡邏兵就發現這裡動靜:「止步,亂動者殺!」

    劉杲根本不理會這些人警告,一邊快速前進,一邊大聲喝道:「速回嚴守各警戒處。有奸細混入我軍,前方已經有十多名士卒被害。我等奉越騎校尉令,嚴防城門一帶。」

    劉杲這段假話,根本沒有迷惑道這隊巡邏兵,巡邏兵為首之人大聲喝道:「弓箭、弩兵預備。三息內,再不止步,立即斬殺!」

    「該死!大家稍微分散點,但每人間距最遠一步。大家不要擁擠,也不要太過分散。一直向前方暗處沖,暗處弓箭不易發射。」劉杲知道現在根本不能停止。這隊巡邏兵士搜查,他們一定是死,何不報最後之希望衝刺一把。

    「三、二……放箭。該死,他們向暗處跑去了。左隊步卒給我追擊,你,負責通知騎士隊。右隊就近取火炬火把。兩人一組,一人火把,一個持弓。掩護步卒追擊。」巡邏隊長大聲吩咐自己帳下兵卒。

    這一邊一鼓噪,老遠處的騎兵就得到消息,輪值的二三十多名烏桓騎士,翻身上馬,追擊而來。這一隊烏桓騎士首領是一漢兵,用烏桓語和漢語交替吆喝道:「斬一人,賞錢五百。活擒一人,賞錢一千,布三尺!戰功第一者,加賞酒一罈!」這二三十烏桓騎兵,聽到獎賞,用充滿烏桓腔的漢語,大聲喊叫著,向劉杲那裡衝殺過去。

    而這種現象同時發生在劉杲四方各處。

    盧植在北門外安排一萬三千兵力,一旦發現入侵,單是這一塊輪值步卒,就聚起幾百人,向劉杲圍殺而來。

    聽見馬叫嘶鳴聲同時,一名同伴被箭射在後背,旁邊一人正準備扶他,劉杲向這人道:「事急,與其同死,不如生一人!」言下之意,就是要這人放棄扶助同伴,現在他們可是處在重重包圍中,這裡可不是玩「一騎當千」的時候,若是扶助同伴,那結果只有一個---兩人同年同月同日死。

    這人剛扶住同伴,聽見劉杲所語,面色一變。眼見劉杲以及他人似乎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這人不等同伴緩過神來,就揮刀斬下同伴頭顱,接著向前衝去,口中喃喃道:「既然不能救你,就讓你爽快去死吧!莫受官兵摧殘。」這人前面的眾人都在拚命的向前跑,不曾看到這一幕,只是後面的某人卻為這等殘酷刺痛了心。

    當騎兵舉起火把,追擊劉杲等人時,廣宗城頭上已經有人注意到官軍陣營裡混亂。當值黃巾卒連忙稟告北城門侯,以及喚醒各部黃巾將領,唯恐官兵趁此進行夜戰。不一時,衣衫不整的門侯匆匆趕來,經過一月多鏖戰的軍侯,已經逐漸熟悉軍陣變化。遠處的混亂,不像是官兵內亂,也不像是有援軍來助,看起來似乎是小股叛軍引起。只是北城門侯卻不能確定,這是官兵詐計還是友軍信使在潛入城內過程中被發現。不過無論是何種情景,他也絕不會命人前去迎接。

    「掌火。弓箭兵備箭五失、弩兵預備。」北城門侯看著前方幽暗的燈火,沉穩喝道。

    五里路,兩千多米,經過慌忙逃竄奔跑後,才行小半,而這時,官兵已經開始合圍。兩千米並不是太遠,劉杲在軍旅中,即便是負重兩千米,也從沒有超過八分鐘。可比起四條腿的騎兵,這段路還是太遠,劉杲跑的還是太慢。在後面弓騎兵、四方弓箭手射擊下,即便掩藏黑夜之下,一行人還是不時有人倒下。這些人跟在劉杲的背影后,埋頭向前衝,時不時聽到劉杲鼓勵聲:「馬上就到城上弓弩手射程之內。到城牆射程內,我們就安全了!」好在官兵在夜間不易射箭,而追擊的騎兵中間,弓騎兵也是寥寥無幾,不然劉杲幾人怕是要在這裡被一一射殺。

    前方六七名裝備長刀騎士小隊,迎面向劉杲一行人衝來。一馬當先的騎兵首要目標就是在人群比較突出,而且戰力不俗的張阿牛,而劉杲卻趁著空檔,縱身把騎兵撲下戰馬,壓倒在地。不等騎兵有所反應,劉杲短劍已經刺入騎士咽喉。

    也許是因為激動,這一刺用力過大,竟然被卡在騎士咽喉喉骨處,劉杲一下竟然沒有扒出來。就在這個瞬間,又一騎長刀已經揮下,劉杲急迫間,抱著被自己斬殺的屍體翻過身來,長刀刷的劈開懷中騎士屍體後背,刀鋒亦同時劃過劉杲右臂。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從手臂傳來,劉杲不禁冷吸一口氣。

    連把身上的屍體翻身的時間都沒有,後面又一騎衝來。劉杲卻恍若對疼痛沒有感應,單手拾起旁邊的長刀,就勢橫斬馬腿。馬前腿迎刃而斷,馬身上騎士也因戰馬撲倒向前栽去,與此同時,劉杲握刀右手虎口也因巨大衝擊力撕裂。

    幾秒鐘,撲到騎士,躲刀,斬馬腿,三個騎士一個死一個半殘廢,不禁讓人感歎劉杲勇猛。只是一行人都陷入困境廝殺中,沒人有閒情讚歎他。

    後世,冷兵器之中,劉杲在長刀下過一段苦功夫,還是自從小就打磨的。小時候祖輩相傳,這刀法名字挺牛13,名叫《五虎斷門刀》,取自於諧音《五湖斷門刀》,意為:若是有怨有仇,雖躲至五湖四海,亦追殺至斷門絕戶。而後,劉杲年歲稍大,接觸武俠小說後,發現《五虎斷門刀》實在名聲太臭,而且練起來效果還不如在公園練練簡化版的太極劍法。若不是後來參軍,習練刺刀、匕首,劉杲也不會再次拾起刀法。雖然沒有出現某中,一本秘笈,橫掃世界的現象,但與軍旅套路相比,卻是刀法更適合劉杲。

    後世長刀,源自於明苗刀,明苗刀源自於倭刀,倭刀源自於唐陌刀。此時漢代騎兵長刀,就是唐代陌刀原型。說也奇怪,漢代騎兵使用長刀,而步兵卻大多使用短刀,與後世恰恰相反,不知為何。

    故,雖然這騎士長刀不合劉杲之意,但卻不妨礙劉杲戰陣殺敵之用。劉杲起身,見周圍人數似乎開始增多,向張阿牛大聲喝道:「奪馬!」

    然而,張阿牛此時卻是殺紅雙眼。張阿牛向一名騎士奔去時,大聲喊道:「小丁、張甲,向城門前進。牛哥的家人就托付二位了!」這句話根本沒有效果,反而激發幾人最後的凶勇,非但不向城門前進,還反過頭來向官兵群裡衝殺。

    這些數月前還是農民的青壯,都是因義而起,烏合雲集,根本不知軍紀為何,在圍困之時,不知戰略後退而是與敵殊死決戰。激戰的劉杲暗自罵娘:「這些人和後世新兵蛋子,一樣傻冒!」

    注[1]:裡,漢時長度單位。三百步為一里。一里約等於今日415.8米。與今日「裡「不同。一步,約等於1.41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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