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八十六章 文 / 花清晨
第八十六章
聽至此,美仁到覺得自己的脾氣與這風清影有幾分相像,問:「那這麼說你的親生父親應該是葉二叔?」
景升輕應:「嗯。」
咬了咬唇,美仁堅難地問出了她最想問的話:「你怎麼就那麼肯定葉二叔就一定是你的親生父親?」
景升突然將美仁抱緊,方道:「是我娘在臨死之前親口告訴我的,不過那時我不明白她究竟在說什麼,後來長大了我才知道,她是在說我的身世。」
「她說了什麼?」
「月影風清聽泉聲。」
「你娘很絕。」美仁由衷佩服,這風清影居然在臨死之前告訴自己的兒子,他是她紅杏出牆與別的男人生下的,還是以這麼隱諱的方式。她留了這麼個難題給自己的兒子,是想要他知道,還是想他不知道?
景升道:「她還留了本手軋給我,藏在清風裡,裡面記述了她這段過往。娘與爹鬧翻了住進水芙園,不過短短的一個多月,加上我當時是早產,都以為我是我爹的兒子。」
咋看景升,這張臉的確找不到明經堂的影子,景承就不一樣,一看便知是明經堂的兒子,再細看,他的眉鋒還有下頜,卻實像極了葉聲泉。細仔細琢磨著景升的話,憶起當初她故意誣陷景升與她有染,害得景升被明經堂又毒打又處罰,險些喪了命,是不是明經堂早就知道景升其實不是他的兒子,所以才會那樣對景升。
忍不住,美仁還是問出口:「那你爹,不,那明經堂知不知道你不是他的兒子?」
這一句問話將景升問住了,半晌,他方低低地道:「他……知道,只是一直不說罷了。」
「他肯定知道,若是不知,何以會那樣對你?哼!」美仁冷嗤,那幾棒子打的他不起床,她衣不解帶的照顧了三天三夜可是永生難忘。
景升的臉色一黯,抿緊了雙唇,只是緊緊地將美仁抱在懷裡。
美仁歎了口氣,道:「繼續說。」
一晃便是五年,這五年裡,明經堂終於還是如願地納了妾,據說那位二夫人是後來因為救明經堂而身受重傷不治去世了,留下了一名幼兒,便是景承。
突然有一天,葉聲泉回來了,而這次他回來帶回了一個西域女子白如。白如是他在西域所救下的一名女子,因身世可憐,便留在了身邊。白如便是如媽,多年一直守在葉聲泉身邊的如媽。
風清影依舊還是住在水芙園。再次見到風清影,葉聲泉依然為之情動,在葉聲泉的眼中,她依然和五年前一樣不快樂,而且是越來越不快樂。他並不知景升是其子,雖然心中愛著風清影,但因五年前的錯事,這次回來他選擇盡量避開見她,只是在暗處默默地看著她。
當時,江湖上有一個傳聞,天一族有一本鎮族之寶天一聖經,習得這天一聖經內的武功,便可天下無敵,一統江湖。這便引發了好多江湖中人,一個個去天一谷尋求這神秘天下無敵的神功。原本平靜的天一谷不再平靜,無奈之下,天一族人在進天一谷時就設了迷陣,致使好多江湖中人有去無返,困在迷陣之中,死的死,傷的傷。
美仁忍不住嗤笑出聲:「天下無敵,一統江湖?」呵呵,若是讓他們知道要必須成為閹人,來換取這樣的絕世武功,不知還會不會一個個前赴後繼。
事隔未多久,出於對武學的熱衷,明經堂、葉聲泉和魚海浪師兄弟三人也動身去了天一谷。過了沒多久,三人便回來了,好像是無功而返,但卻帶回了一個美艷的姑娘,名喚怡惜。
是啊,就是這三個男人,罪魁禍首,若不是他們為了那天一聖經,找到天一谷,娘親也不會死的那麼淒慘,悅姨也不會這樣對她,她也不會走到今日這樣的地步。
景升輕撫著她,道:「當時我還小,一直來都隨我娘住水芙園,對於惜姨的印象並不是很深,我只知她像極了娘,除了相貌,秉性無不一處像極了娘,寧可無名無份地跟著我爹,也不願成為三夫人。你的扭脾氣或許就是遺傳自惜姨。」
這讓美仁更加肯定,風清影的孤傲冷淡,不屈服,娘或多或少與風清影有些相似,明經堂才將心思轉到了娘的身上,可憐的娘只不過是風清影的替代品。
這讓她心中那團怒火又激烈地焚燃起來,無情地將景升擱在她腰間的手臂舉起,狠狠地咬了一口。
隨她發洩,景升將她又攬在懷裡,繼續著陳年往事。
病來如山倒,風清影自不小心染了風寒之後,便一病不起。
葉聲泉抵不住相思的折磨,終於去了水芙園。那一夜,再見葉聲泉,多年清心寡慾的風清影,心開始亂了。每一天,無論多忙,葉聲泉都會去看望風清影,關心她的病是否有起色。細心地讓水芙園的下人們甚至有一種錯覺,這位葉二爺才是夫人的相公。
漸漸地,風清影的病情終於稍稍有了點起色,可以下床四處走動,似乎成了一種習慣,她都會坐在水芙園的竹心亭上,泡一壺櫻桃茶,等待著葉聲泉的到來。
兩人之間這種暖昧的情形,閒言閒語地傳開了。這廂,很快地也傳到了明經堂的耳朵裡。明經堂知道二師弟對風清影的心思,只不過情緒從不表現在臉上的他,防止流言蜚語再繼續傳下去,他強行將風清影接回了明家大宅。
回到明家大宅的第一眼,風清影便是見到大腹便便的怡惜,約莫還要有一兩個月就要臨盆了。再接著,她便又見到了另一名女子。這名女子與明經堂所接觸過的女人完全不同,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有著一種風塵女子的氣息,妖冶卻不俗艷,但凡與之接近的男人,都會被她這種嫵媚的妖氣所吸引,就連一直比較木訥的魚海浪也整日跟在這名女子身後。
不用景升說,美仁也這知道,這個妖一樣的女子,便是悅姨,她是為了復仇而去的。
或許是習慣了,又或許有著其他的原因,自回到明家之後,風清影足不出門,對明經堂也是冷冷淡淡,每日只會泡上一壺櫻桃茶,對著那杯中的櫻桃茶彈著清風。
不出幾日,又傳出了怡悅有身孕的喜訊,可這個喜訊並沒有給明經堂帶來絲絲歡愉。當晚,怡惜就這麼憑空消失了,而那妖嬈的怡悅也消失了。
明經堂派人四處找尋她們的下落,這兩人彷彿人間蒸發了似的。
早已看開了的風清影也難免對這兩女子刮目相看。
明經堂第一次嘗到了人生的挫敗,但絕不會從他的臉上看到絲毫痕跡。
到了年末,明經堂有意撮合葉聲泉和白如,提議二人早日完婚。而葉聲泉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說他只是把白如當做親妹子一樣來看待。
白如因葉聲泉拒婚,羞憤難當,一怒之下便離開了明家。白如自幼生長在西域,對中原完全不熟,葉聲泉因不放心,追了出去。兩人爭執不下,白如身下的馬突然受了驚,葉聲泉護住白如,兩人從馬上摔下,一同滾下了山。
葉聲泉受了重傷,待他再醒來便成了一名又殘又廢的人。這也是後來白如終生不嫁,甘願守候在葉聲泉身邊的原因,一是因為她愛葉聲泉,二是因為葉聲泉為她毀了一生,所以她用自己的一生來償還。
身體才剛剛復元的風清影很快又病倒了,其間病情一直不斷地好了又病,病了再好,直到景升九歲,終於那副病體再拖不下去,去了。
聽完了「月影風清聽泉聲」的故事,美仁的腦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造成那麼多人痛苦局面的,就是明經堂。只可惜好人不償命,禍害一千年。
美仁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問:「突然想起初次遇見你的時候,就是在藍家,那時我在你喝的藥中,聞到了一種花香。這種花名叫嗜心花,香氣芬芳,是一種巨毒無比的毒花。中毒者心口上定會出現一朵紅色的花形印記,短期內不會毒發身亡,其毒性發作極緩,短則三五年,長則十年甚至二十年,當花形印記的顏色由淺紅變為深紅,便會毒發攻心,狀似心勞而死,故名嗜心花。你確定你喝的那藥裡一直有這種花?」
景升挑了挑眉,回道:「是的,一直都有這種花香。」
美仁不解,道:「不可能,你胸前沒那個花形印記啊,而唯一解這種毒的方法就是——」
「唯一解此毒的方法,便是三日之內,需用熱水散出的熱氣熏蒸身體數個時辰,直至將體內的嗜心花毒蒸逼出體外。」景升接道。
「你竟然知道?」
「我從十三歲之後,喝的藥中就含有這種花香。」
「十三歲之後?那就是你娘死了之後……」當年會知道下毒方法和解法,明家應該也只有娘和悅姨才對,若是景升十三歲之後,二人早已離開了。明家還會有人會解這毒?而且最主要的是下毒之人對此毒也甚是瞭解。美仁又問:「你可知這種毒花只生長在一個地方,別的地方是難以存活的,除非是將嗜心花粉從花果裡提煉出來做成藥粉。而當今世上只有那個地方的人才知道中毒的跡象與解法。」
「我只知道解法,並不知它的來歷。」
「那你何時發現你中了這種毒?又是誰告訴你的?從何處得知這毒的解法?」
「你為何對這事這麼上心?這事都已經過去好久了——」
「就算過去好久,你也應該記得,別顧左而言右。說吧,我想知道。」她想知道是誰還會解這種毒。
「最初知道我中毒的不是我,而是景璇。」
「她?那麼說她早就知道你們倆人沒有血緣關係了?」美仁恍然大悟,難怪那死丫頭整天跟她過不去,奉劍被景承要了去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你還真是個禍水。」
景升不說話,只是攬著她腰的手施了施力。
美仁輕呼一聲,又自言自語:「她那時不過才七歲的樣子,她怎麼可能知道嗜心花毒?等等,明經堂知道你不是親生的,莫非那毒是他下的?」
景升深吐了一口氣,輕點了點頭,方道:「也許是我身體自幼不是很好,大哥為朝庭效力,不住府上,景承又比較愛捉弄景璇,我雖不是太愛說話,但對景璇來說,我算是這個家裡唯一可以與她說話的哥哥了。我十三歲那年,景璇她無意中偷聽到爹吩咐人在煎給我的藥中,多加了一味毒藥,她雖記不得那藥名,但她叫我從此不要再喝送來的湯藥,藥中有毒。自幼,爹一直對我要求很嚴厲,他對我的期待一直都很高,十三歲之前我是這麼認為,認為他希望我和大哥一樣。可自那之後,漸漸地,我便學會了鋒芒不外露,景璇自知道這事之後,在他面前極力的討好,只希望能藉著他對她的寵愛也對我好一分。其實景璇完全多慮了,他對我和從前並無不同,無論是學業還是武功,依然對我很嚴厲,從外表絲毫瞧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麼,他要做什麼,但我知道,我與他之間有了隔閡,只要我存在著一天便是刺痛他一天。」
沒男人喜歡戴綠帽的,尤其那頂又高又亮的綠帽子還是自己最信任的師弟給戴的。
「景璇雖然知道你中毒,以她的年紀不應該知道如何解這嗜心花毒啊?」
景升笑了笑,道:「還記得那個黑衣人?」
「葉二叔?」
「嗯,那時我完全沒有猜到是他,換作旁人也不會想到是他,誰會想到那個癡呆又廢了雙腿的二叔其實武功並沒有廢,只是廢了雙腿。景璇告訴我之後沒幾日,一日夜裡,那個黑衣人便出現了,他總是讓我背對著他,不讓我看清他的模樣,讓我按他的吩咐去做就可以解身上的毒。自那夜之後,每晚我都偷偷地去飛雲別苑泡溫泉。他還會經常趁夜將我擄走,教我武功,可依舊還是讓我背對著他,若我好奇想看他究竟是何方神聖,在我轉身的那一剎,他已經逃開了。藥依舊每天都送來,但每天都被我給倒了,在人前,我始終一副病蔫蔫的樣子。久而久之,我也養成了每月有那麼幾天都會去泡溫泉的習慣。這樣過了幾年,爹讓我接手明家的事之後,我便找了個理由光明正大的去了。」
原來是葉聲泉,難怪了,他去過天一谷。
美仁斜睨了景升一眼,他果然能沉的住氣。
景升道:「爹開始懷疑我,是在藍家,那次你落水我救了你之後。」
「所以,那次你是裝病?」美仁叫了起來。
景升笑著,輕點了點頭。
「事後,他去探了二叔,如媽再不像當年一樣還會幫著他,也正因為如媽,爹無功無返,但我確信,他早便知道二叔是裝癡,而且武功沒廢。」
「那次你被打,在家祠裡有葉二叔,那是明經堂為了逼葉二叔出手對不對?」
「嗯。」
好厲害的明經堂,折磨人於無形,還能讓這父子兩人不捅破這層紙,都心甘情願的守著自己的秘密。那葉聲泉更是能忍,居然忍了這麼多年,親生兒子都差點被人打死了,當著面,居然還能紋絲不動,一點破綻不露。
美仁再度望了望景升,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可是結合了這兩個男人的所有本質了。
「果真是個禍水。」美仁啐罵。
景升則是一臉無賴,唯有雙手緊抱著她,將她困在懷裡,動彈不得,氣得美仁牙癢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