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三十九章 文 / 花清晨
第三十九章
美仁一路狂奔回了明府,第一件事便是上水竹苑找景升。
「明景升。」剛進入屋內,美仁便高聲叫道。
坐在桌前的景升,望著一臉神色慌張的她,有些愕然,那原本靈動的面龐之上卻毫無生氣。
他放下手中的湯藥,對懷冬揮了揮手,示意她出去將門帶上。
「明景升……」美仁又喚了一聲。
凝視著有異於平常的美仁,景升輕道:「叫景哥哥。」
美仁往前又邁了一步,離景升更近了,顫聲問道:「你打算何時迎娶藍家小姐?」
怔然,景升輕咳了一聲,垂下了眼簾,端起藥碗,一口仰盡碗中的藥。未久,放下空碗,他反問:「你何以突然問起這事?」
「告訴我,你會不會娶她?何時娶她?」
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這麼關心他的婚事,景升蹙了蹙眉,道:「婚姻大事,乃媒妁之言,父母做主,不是我們做兒女說了算的。所以,我不知道。」
一個多月前,他便知藍家遭人滅了門,也心知這場婚事就此作罷,故且不論如今藍希凌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就算是找到了她,他相信爹也不會再提這樁婚事。
他的存在,只是為了給明家帶來更多的利益罷了。
如今,藍家對他們明家來說,已經沒了可利用之處。
「不知道?為何會不知道?難道那晚你們兩人在那假山之前說的都是假的嗎?」美仁追問。
她不相信,以他的行事作風,精明如狐,他不會不知道藍家遭人滅了門。他這麼顧左右而言他,一定是知道的。
她一定要查出是誰故意栽髒她的。
「我真的不知道。」
「怎麼可能?那晚之後,我也明明有聽到你爹與藍德宗商量你們的婚事,不是說好了,一回到明府,你就會迎娶她的嗎?不是讓你娶她的嗎?」
景升挑了挑眉,道:「孔子有云:非禮勿聽。」
美仁慍道:「噫,都叫你娶她了,你為何不去?!」早點娶了她,不就沒事了。
面對美仁這種極力讓他娶藍家小姐的態度,讓景升心中甚為鬱結,喉嚨微動,沉聲道:「你……很想我娶她?」
「呃?」
美仁怔了怔,心問:是啊,她為何那麼想他娶藍希凌?難道希望他娶了藍希凌之後,藍希凌就不會纏著昕大哥了嗎?是這樣嗎?是這樣嗎?不,才不是這樣的……
咬了咬了唇,她輕道:「才沒有。」
面對美仁這種言不由衷的反應,景升困惑,正色道:「那你究竟是想我娶她?還是不想我娶她?」
撇了撇嘴,美仁語塞:「我……」
景色輕笑:「說要娶的也是你,說沒有的也是你,我真的被你弄糊塗了。」
倏地,美仁猛地捶了一拳眼前的桌子,慍道:「噫!」
總之,一想到昕大哥對藍希凌那麼在意,她便氣不打一處來,枉費她天天惦著他。什麼有情思,無情絲,唉,她沒事作那首詞做什麼。
「你究竟是怎麼了?為何對這事這麼上心?你這樣的言辭,很容易讓人誤會。」景升凝視著苦著一張臉的美仁,淺淺一笑。
驀地,那笑容僵在了他的臉上,他緊張地立起身,一把將美仁拉進懷中。
「明景升,你在做什麼?」美仁回過神,惱羞地想要推開他,孰知雙手被他抓住了,反扣在身後。
這個癆病鬼明明還病著,力氣卻這麼大,真是虧了她那三顆雪蓮丹。
她怒瞪著雙目,掙扎著吼道:「明景升,你這個混蛋,放開你的手。」
景升怒瞪了她一眼,厲聲警告著她:「別動!讓我看看!」
好像她臉上有什麼東西?美仁怔然,於是停止了掙扎,跟著也好奇了起來。
景升以手輕撫開她額頭的碎發,指尖輕拭了她額上的一點血跡,血跡之下並無傷口。他疑惑地凝神望著她額上微微湛出的點點血跡,在想著一切可能發生的情況。
兩人近身不過寸許,男子的陽剛氣息混著淡淡的藥香,肆意地侵入美仁的鼻翼,她偷偷地抬眸,景升那張俊朗的面容就在眼前放大,他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莫明地,她的臉頰出奇的發燙。
唉,為何她這個同父異母的二哥總是與她過不去?她的額上究竟有什麼東西?這麼讓人好奇?
「二哥,你看好了嗎?這下可以放開我了嗎?你這樣似乎很不合禮數。」美仁乾笑幾聲。
「叫景哥哥。」對著美仁,這次景升的語氣少了一份戲謔,卻多了一份焦慮。緩緩地鬆了手,他將沾有血跡的手指伸到了她的眼前,沉聲問道:「你今日傷人了?」
「什麼?」美仁望著他手指上的血跡,怔然,問道:「這是我的血?」
「難道是我的血?」景升反譏,接著又道:「似乎不是你的血,你額上沒有傷。你連你是否有傷了人,都不記得?」
「你憑什麼認定就是我傷人,而不是人傷我?」美仁輕嗤。
腦中不由地想起方才在教武場,她氣惱昕大哥,無緣無故地將那些弟子全部挫敗了,即便是後來景承及時攔住了她,她可以確信她絕沒有傷人,更不會有血跡。
以前接了任務,殺了人,她也不喜歡自己的身上沾著別人的血跡,除非是很小的時候悅姨叫她去殺雞,弄得滿頭滿臉的雞血與雞毛,所以她最討厭殺雞了。
那……這血是從哪裡來的……
輕彈了一下美仁的額頭,景升輕笑:「就目前為止,除了『他』以樹葉傷過你之外,我看誰也不能傷得了你。」
捂著額頭,美仁怨道:「唔,你怎麼這麼不知道憐香惜玉?我真的沒有傷人。」
「說吧,你今日究竟是怎麼了?」景升問道。
一提到這個,美仁的臉色就沒由地一黯,她要將藍家的事與他說開嗎?但一想到他是哪種什麼事就算是爛在肚裡也不會明說的人就作罷。
他對她不說實話,何須她要吐真言?
來得時候,她只覺得氣得渾身血都在沸騰,與他拌了幾句嘴之後,心情也舒暢了許多,不似之前那般難受,看來有個哥哥還不是件很糟糕的事。
她挑了挑眉,揚起笑臉,道:「哪有什麼事?只不過是關心你的終身大事而已,你都安排下人給我熬粥了,我又豈能不有所表示?」
「嗯,那粥好吃嗎?」景升嘴角輕抬,忍著笑意。
「蠻好吃的。膳房師傅的手藝真的很不錯。」
「嗯,你喜歡就好!我會吩咐讓師傅給你多做些。」景升的眉梢、眼角、嘴角,處處含著笑。
怎麼突然對她這麼好起來?
美仁見著那笑容,便覺得渾身不自在,一臉防備之色。
這時,門扉之上響起了敲門之聲。
接著,便是景璇的聲音:「哥,是我,可以進來嗎?」
「喏,你那又親又乖又光明正大的妹妹來了,我這個又邪又惡又見不得光的妹妹可以退場了。」美仁哂道,說著便往門外步去。
景升嘴角微微抽搐,朗聲對著門外道:「璇兒,進來吧。」
門開的那一剎,美仁與景璇相視,景璇彷彿像是見著鬼一般,尖聲叫著:「你為何又在我哥的房裡?」
「你能來,為何我不能來?嗤!」美仁白了她一眼,鄙夷地輕哼了一聲,抬頭挺胸,大步地邁出了屋子。
望著美仁這種幼稚,像是小孩子在爭搶著一塊糖吃的情形,景升不禁輕笑。
往自己的苑裡步去,一路上美仁都在想著藍家遭人滅門的事。
要想查出是誰易成她的模樣,似乎她得要上信陽藍家去一趟,雖然那些個什麼所謂的證據被毀了,但她相信一定還留有什麼蛛絲馬跡。可眼下卻不適宜去,最重要的,她還得去一趟萬花樓。
等這樁事完了之後,她會請求悅姨,以後這種事,能別丟給她就別丟給她,勞命又傷財,如今還被人陷害惹了一樁滅門案。
話說回來,當時藍家那密室裡,除了金銀珠寶之外,就是那些個裝著藍家烘焙茶葉密方的箱子,還有一幅春宮圖,其餘就不再有什麼特別的了。
證據?秘密?究竟是什麼?
那裡能讓藍德宗聞之色變的就是那些箱子裡裝的秘方,只不過烘焙茶用的,也沒什麼特別的,而且當時景升也說了他見過這東西。
那還會有什麼呢?
看過兇案現場的以及瞭解兇手情形的,也只有向昕,可悲的是他卻當她是兇手,雖然他嘴上不承認。最後他對她說的那些話,她該信嗎?
說了不想的,她又忍不住地去想。
驀地,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下意識地,她便反手扣住那人的脈門,想將那人摔出去,卻被那人化開,整個肩都被那人給攬住了。
「小子,今日心情很不好?有人得罪你了?」
偏過頭,美仁瞧見了那只賊手的主人是景承,雖然方纔他那一腳踢得她很痛,不過看在他阻止她失控的份上,原諒他一次好了。
瞥了瞥那還擱在她肩上賊手,她仰起笑臉,道:「之前是有些不開心,不過發洩過後,眼下倒是很舒坦。承哥哥,你找我有事?」
景承邪佞地勾了勾唇,道:「沒什麼重要的事,只是想問問,有沒有興趣陪哥哥我去喝兩杯花酒?」
「花酒?」美仁挑了挑眉。
「怎麼?沒去過?也難怪。」景承鄙夷了她一眼,不由分說,強行攬著她邊走邊道:「走!今日跟哥哥我去見見世面,環肥燕瘦,隨便你挑,讓那些姑娘們好好的伺候你,哥哥我作東。」
「等一下,承哥哥,你不怕明叔叔回來後知道了,也會家法伺候你?」
「怕?這有什麼好怕的,我會的這些都是和他學來的。怎麼?你在擔心?是真的擔心我,還是怕了?我看是你怕了吧,怕被那裡的姑娘們給吃了吧。」景承嘲弄。
嗤,她在倚笑樓裡混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在哪呢,她可以怕貓怕狗,就是不怕花樓裡的姑娘。
「呵呵,怎麼會呢?不過,話說回來,那些個姑娘們美不美?若是沒有奉劍和侍書俊俏的話,那還不如留在府裡守著她們呢。」美仁哂笑著,雙眸瞅著遠處盈盈步來的侍書與奉劍。
「前陣子萬花樓裡來了位蘇素姑娘,絕色姿容、氣質非凡、文采出眾、內外兼修,她的出現,讓京城中其餘樓裡的什麼牡丹胭脂、四大美人,皆為之失色。今日是初五,也是她廣邀天下才子比試的日子,若是贏了她,可與其共度**。能否細賞這位花魁,就得看你的本事。如何?」
嗤?花魁?她要是換了女裝,站在倚笑樓裡招招手,那也是花魁。等等,萬花樓?她正好要去萬花樓,這倒是個絕妙的時機。
美仁剛欲開口,侍書與奉劍已至跟前。
「三公子,少公子。」兩位可人兒齊齊欠身。
趁機,美仁拍掉了景承的賊手,改攬住兩位可人兒,揶揄道:「什麼事?我的兩位可人兒。」頓時,侍書與奉劍羞紅了臉。
奉劍道:「回少公子,奉劍與侍書沒等著少公子回府用午膳,心中甚為擔憂。」
侍書道:「二公子讓膳房備的膳食也早已涼了,奴婢們自責有負於二公子的囑咐。少公子,晚膳也不在府裡用嗎?」
美仁驚愕,癆病鬼又為她準備了午膳?為何突然對她這麼好……
怪笑一聲,景升一把拽過愣愣的美仁,對著侍書笑道:「給二公子回話,就說這小子從今日起由我照看著,讓他好好的養身體,別太勞神了。」
說著,不等美仁反應,便強攬著她離開了,留下侍書與奉劍二人傻傻地立在原處,瞠大了雙眸目送兩位公子瀟灑的身影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