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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百九十一章 德才 文 / 燭

    第三百九十一章德才

    「莫不是害怕了?」張方平冷笑道:「或是認識到自己錯誤,所以不敢反駁,還是覺得上意已定,既然反對無用,就放棄已見了。」

    楚質愕然,這話還真是不好回答,自己沒錯,卻承認錯誤,那豈不是擺明了要討好上司嗎,放棄已見的評價更是要不得,首鼠兩端的人,從來都是給人鄙視的。

    「錯了就該承認,若是認為自己是正確的,就應該堅持到底,除非是到了山窮水盡,沒有絲毫挽回餘地之時,才可輕言放棄。」張方平沉聲說道:「要是想在仕途中走得更遠,意志不定乃是大忌。」

    「安道,你又在嚇唬孩子了。」

    楚質錯愕,愈加覺得莫名其妙,怎麼突然間對自己說這個,好像有點推心置腹的感覺,當他不知道作什麼反應時,廳外卻傳來個溫柔悅耳的聲音,一個三十多歲的美麗婦人,素手捧茶,緩緩走了進來,還滿面嗔怪道:「你們舅甥兩人才見面,不暢敘親情,怎的反倒是板臉訓起人來。」

    「舅甥!」

    難道是自己聽岔了?楚質愕然懷疑,初見美麗婦人進來時,他立時意識此人必是張方平家眷,連忙起身見禮,沒想卻聽到這個極其意外的消息。

    「什麼訓人,這是在點醒他為官之道。」張方平說道:「省得以後吃虧也不自知。」

    「就你有理。」美麗婦人怨了句,笑盈盈地望著楚質,打量片刻,欣喜說道:「轉眼之間質兒都這般大了,樣子卻是沒變,像是與七娘子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說著熱情地扯著不知所措的楚質坐下,怪怨起來:「你這孩子也真是,多年不見了,明知道舅母在這,也不上門來看看,你舅父也是,讓他叫你來,卻偏偏不肯,說是要避嫌。」

    「我是身為知州,自然要顧及影響。」張方平在旁辯解道:「免得讓人笑話我公私不分。」

    「分什麼分,難道找外甥敘說親情,也犯了朝廷法令不成?」美麗婦人不屑,只顧拉著楚質說道:「當初見到質兒的時候,他還是三四歲的稚兒,沒想轉眼間就中了進士,還成了知縣,比你舅父有出息,他像你這個年紀,連秀才也沒中。」

    咳,咳,張方平清了下嗓子,不悅道:「小小年紀卻功成名就,容易驕傲自滿,若是不自警惕,遭受挫折,怕是一蹶不振。」

    覺得此言有理,但是女人總是不講道理的,美麗婦人笑吟吟道:「挫折什麼的,有你這個舅父在,難道就不能擔待起來啊,憑什麼要質兒受累。」

    沉默無語,張方平心中輕歎,二十年了,早應該知道唯有小人與女子難養也的古訓,怎麼還是犯下同樣地錯誤。

    抿嘴微笑,美麗婦人繼續說道:「質兒,你娘親怎麼樣了,這些年來給她寫過許多信,她卻只是回了幾封,也不說自己的情況,你舅父很是擔心,卻抹不開面子派人探視。」

    直到現在,楚質還沒有弄清楚狀況,聽到詢問,只是含糊回應道:「好,還行。」

    「安道,都怨你,多年不走動,使得質兒這麼生分。」

    相對美麗婦人的埋怨,張方平卻是察覺楚質表現出來的陌生怪異,眉頭一皺,尋思片刻,忽然沉聲道:「你娘有沒有和你說過我?」

    仔細搜索記憶,楚質茫然搖頭,輕聲道:「娘親,好似從未提過張知州。」其實楚質想問的是,你沒有認錯親吧。

    啪,張方平拍案而起,怒道:「好個楚君瑞,真是卑鄙無恥,肯定是因為與我有怨,所以禁止惠兒提起我來。」

    對了,惠夫人姓張名惠,只不過楚府上下都這樣稱呼,楚質也習以為常,沒有刻意牢記,差點忘卻。

    現在,楚質可以肯定,張方平應該是沒有錯認,可問題在於,如果他真是自己舅舅,那平時怎麼不見惠夫人提起,楚質繼續冥思苦想,真的是一點記憶也沒有,難道是穿越之後,記憶有所缺失,不至於啊,很多事情都歷歷在目,卻偏偏沒有關於張方平方面的。

    「莫要想了,最後一次見你時,你才是個稚兒,沒到記事的年紀,忘了也不稀奇。」痛罵片刻,張方平態度緩和了下來,哼聲道:「特別是我與楚君瑞鬧翻,他那大婦入門,楚家上下,誰敢提我名字,就是惠兒,這個傻丫頭,為了顧及她夫君面子,也決然不會與你說起我來吧。」

    「惠兒就是心軟善良。」美麗婦人也在旁邊歎道:「有什麼委屈總是藏在心裡,不告訴質兒也很正常,怕他問起,不知如何解釋。」

    「看來確是如此。」望著迷惑不解的楚質,張方平冷笑道:「像楚君瑞這等薄情寡義之人,為何要為他掩飾,應該加以宣揚才是,讓天下人都知道他為了高官厚祿,是如何負心棄信,趨炎附勢的。」

    美麗婦人輕聲勸道:「安道,子不聞父過,在孩子面前,少提些陳年往事。」

    哼,張方平氣乎乎坐了下來,臉上怒氣未消,卻也沒有再罵楚洛了。

    內幕啊,應該很勁爆吧,楚質八卦之魂熊熊燃燒,見張方平歇停了,心中難免有些失望,還有許多迷惑,聽口氣似乎是楚洛做了什麼不厚道的事情,嗯,可以肯定的是,與惠夫人有關,張方平為替妹妹出頭,與楚洛鬧翻了,從此以後與楚家極少聯繫。

    其中原因,似乎又牽扯到王夫人,憑著觀看多年電視肥皂劇的推理能力,楚質慢慢地在腦海中勾勒出當年的事件,難不成楚洛是先娶,或者是答應娶惠夫人為正室,可是後來為了所謂的高官厚祿,卻毀棄諾言娶了王夫人。

    想到楚家的情況,楚質覺得事情十有**就是這樣,至於詳細經過,那卻是要小心打聽求證了。

    心中為惠夫人叫屈,楚質卻是不敢再怠慢下去,行參拜大禮,恭敬叫喚:「舅父、舅母安好,不知尊駕在前,失禮之處,萬望見諒。」

    「這怎能怪你。」美麗婦人眉開眼笑,連忙扶起楚質,喜笑道:「現在知道也不遲,難得如此鄰近,日後可要常來走動,免得真是生分了,至於避嫌什麼的,別理會那麼多。」

    楚質唯唯諾諾,望了眼張方平,見他沒有別的反應,顯然是默認了。

    說句實話,無緣無故多了個舅舅,楚質心裡真是沒有準備,提了些家裡,特別是惠夫人與自己的情況,立即無話可說了。

    自然,在沒有瞭解清楚事情真相之前,秉著營造和諧環境的理念,楚質說的多是些令人高興的事件,至於惠夫人遭受的委屈,卻是盡量忽略,固然如此,張方平還是不時開口諷刺幾句,對像當然卻是楚洛。

    「以為娶了王曾侄女就能平步青雲了,若是沒有真才實學,官家豈會用他。」張方平冷笑了下,認真告誡楚質道:「質兒,你要記住了,我大宋取士,憑的是才氣文章,或恩蔭舉薦,但是想成為宰執大臣,靠關係是難以成事的,就是朝中的外戚使相張堯佐,若是沒有絲毫能力,他能坐穩這個位置?」

    王夫人出身名門,怪不得總是流露出倨傲之意來,楚質心中尋思,卻見張方平輕蔑一笑,繼續評價道:「還有就是,貪圖安逸,連出守府州的經歷也沒有,不知民間疾苦,如何能居於廟堂之上。」

    楚質連連點頭,宰相必起於州郡,這是歷朝歷代帝王的用人主張,古人說治大國如烹小鮮,可是連小鮮也沒烹過的人,皇帝又怎能放心讓他治大國呢,這些年來楚洛都待在京城為官,資歷是足夠了,卻沒有再進一步,原因就是在此。

    「民間疾苦,不是從書籍,或者聽別人述說就能瞭解清楚的。」張方平侃侃而談:「就是貴為天子的官家,也時常去宮圃御田勞作,體驗百姓艱辛。」

    「此外,身為官員還須,行遣熟嫻算法精明,曉解儒書通習條法,語言辯利字畫端正。」興致來了,張方平也顧不上諷刺楚洛,而是認真進行教導楚質:「以上幾訣,全部精通固然最好,最基本也要略通,還有御下之時,要注意恩威並重。」

    認真聆聽之餘,楚質臉上卻有幾分遲疑,這些話卻是不陌生,老師何涉,小叔楚潛都有說過,然而張方平所說的,卻缺少了一些內容。

    這樣說吧,張方平讓楚質牢記的,都是對官員才能的要求,只要認真領會實行,成為一方能吏倒也不難,但是卻缺少對官員行止方面的約束訓誡,這就是所謂的才與德之別,難道就不怕自己貪污枉法,是相信自己,還是

    對比張方平上任以來的言行舉止,楚質不得不往這方面聯想,要知道上任之初,無論是何涉,還是楚潛,甚至范仲淹,提得最多的就是為官要清廉謙讓,勤謹慎默,篤實循良,不犯髒濫,彷彿每個官員都應該是個君子。

    當然,楚質也明白,范仲淹看重的是德,張方平重視的是才,不過兩人也有相同之處,就是關注百姓民生,不管張方平如何厭惡范仲淹,卻沒有胡亂改動他留下的政施,就是青苗法令,也是往對百姓有利的方向變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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