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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三十二章 最長的一夜之石寶與方百花 文 / 斬空

    第三十二章最長的一夜之石寶與方百花

    汪公老佛借了石寶飛爪之力,輕飄飄便穿樓而過,將身後緊追而來的魯智深並那重整旗鼓的石寶統統拋下,心裡不無得意,這兩人的能為他或多或少都瞭解,任何一人都足以與他放對,現在卻單憑一隻手便應付自如,即使以汪胖子的老辣也要心裡飄飄然一下了。

    只是世間事往往難以盡如人意,往往成功在望或者自恃驕矜的時候,老天就會給你當頭一棒——

    ——或者是腳底一刀!

    汪胖子身子猶在半空,陡然間聽見身後一聲大吼:「妖人看棒!」跟著腦後便是一陣猛惡風聲,直奔後心而來。

    以汪公老佛的能為,聽風辨器也是尋常,登即便曉得這是一根桿棒之屬,這一擲雖說力大迅疾,不過來人顯然光明正大,擲出之前便出聲示警,不欲沾半點便宜。

    若換在平地,汪老佛對付這樣的「明器」自然不費吹灰之力,或擋格或閃躲,甚或心情上佳時興許還回頭認清來路,使一個「飛瀑流泉」之類的招式,腳尖點開來器,身子斜飛出去,露一個美妙的身段,也是有的。

    怎奈今日鼠入窮巷——當然他老人家是絕對不承認的——身在半空無從借力,手中鐵鏈又被魯智深奪了去,身邊敵人環伺而且個個都是好手,最要命的是還帶著一個累贅方百花!

    汪公老佛倒顧不得感傷英雄末路,並不回身,只將左臂向後一揮,噹的一聲脆響,竟是單憑小臂便將那擲來的傢伙擋了開去,只聽身後「咦」的一聲,有人叫了一聲:「鐵護臂?」還不等來人更出新招。汪公老佛臨空半轉身,將掌中扣著的奪自石寶的飛爪抖手就扔了出去,來人既然是擲棒攔阻,想必離自己還有一段距離,用這等遠程兵器對付再合適不過,少說也阻上他一阻,待得自己著地便可設法遠揚。

    果然不聞腳步聲響,汪公老佛擋開來器。百忙中瞥了一眼,卻見是根平平無奇的哨棒,這傢伙在民間少說有個千百萬條,天曉得是誰扔出來地?此刻身子已將落地,心中殊無半分喜悅,情勢眼見更加惡劣,來敵越來越多,越來越強。自己這一方顯然是落入了對手的陷阱中,更要命的是,對手到底是誰?適才那個年輕人自稱是東京殿帥府來的,又不知是真是假?

    他腦子裡轉過這個念頭,心思便稍有分散。也因為腳尖就要著地,腦子不免轉向下一步的動作,該當向哪個方向逃竄?大計是否仍舊可行?要作何種應對?

    可是說曹操真是曹操就到,汪老佛正在想著東京殿帥府的石虞候是真是假。石虞候這便到了,並且用一道凜冽刀光充分證明了自己的存在感:「大膽妖人,竟敢頑抗,與我躺下了!」

    「丟那媽!」俗話說佛也有火,汪老佛這下也忍不住罵開了,這一刀看上去就不同凡響,就我這一把老骨頭,你們來了這許多好手。忒欺負人了也!

    也難怪汪胖子有火,石秀這一刀可不止是來勢兇猛,拿捏的時機更是恰到好處,剛好在他落地前一瞬劈到,此刻身在半空,力道又盡,如何閃躲?這又選了右手邊劈來,那一手正扣著千嬌百媚摩尼教聖女方百花一名。叫他如何去擋?這女人干係重大。他汪老佛敢用來對石寶擋架,一來飛爪不是什麼致命之物。更因為石寶對方百花愛敬有加,寧可傷了自己,也不能看著方百花受傷分毫,這一擋是取個投鼠忌器地意思,可不敢真把方百花當了兵器來用。

    對付石秀,這一招可就未必好使了,對手倘若是官府的人,哪裡會理會你摩尼教中人的死活?這一刀下去沒準同時劈死兩個教中高級人員,功勞正是大大的!

    百般無奈下,汪公老佛只得壯士斷腕,老佛捨女,將右手的方百花向後高高一拋,伸右臂接架石秀來刀,只聽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石秀一刀無功,汪公老佛已然腳尖一沾地,斜飛開去。

    他心中還來不及慶幸脫難,背心陡然間如受大錘重擊,連環兩下正中後心,當時一張嘴,「哇」地吐了一口血,腳步踉蹌幾下,幾乎要站立不穩。

    汪老佛心中驚怒交集,真不知這敵人怎生悄沒聲息地欺身近來?好在他畢竟老辣,知道敵人這一下偷襲得手,自己沒有絲毫抵抗,定然會遭到後著的攻擊,因此腳下勉強運力,反身過去雙臂合攏在胸前一架,果然不出所料,架住飛腿一根!

    汪老佛恨來敵入骨,自他出道橫行東南,江湖上幾曾吃過這麼大的虧?因此一架住來腿,毒著跟著便發,雙手前臂十字形一收一夾,那來人一條腿登時被圈在雙臂圈內,只消發力一絞,眼看就是斷腿地下場。

    只可惜汪老佛受傷在先,這一下發力不要緊,只覺眼前一黑,胸口一陣氣促力短,雙臂的力道竟然發不出去!

    只這麼一耽擱,耳聽的吼聲如雷,頭頂一片黑雲當頭罩下:「妖人休傷我徒!」正是昔日關西義勇、今日佛門金剛的花和尚到了。

    魯智深既然趕到,群敵自然合圍,汪老佛再有天大的能耐,這當口也只得先覓逃路了,顧不得傷損眼前地對手,雙臂一抖將面前之敵送出,略阻一阻魯智深的來勢,自己轉身待行,卻見眼前一排火把熊熊,十餘名官兵滿臉的敵愾之氣,當中正是那面目英挺的東京石虞候橫刀擋在身前,微微冷笑道:「汪老佛果然名不虛傳,只是今日也難逃公道,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汪公老佛心往下沉,再回頭去看時,只見魯智深一手持著禪杖,一手攙起一條大漢來,那大漢年紀尚輕,身量卻極是高大,比之魯智深也絲毫不讓,神情極其雄壯,此刻冷森森地目光正掃過來,與汪公老佛對個正著,冷笑道:「原來不是鐵護臂,是鐵線拳罷!」

    聽聲音正是方才擲棒阻擊自己的人,汪公老佛只道他擲棒之前出聲示警,乃是光明磊落之人,怎料卻吃了這兩下黑腳,心中實是不忿,恨恨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呸,背後偷襲,算什麼英雄!」

    武二郎眉毛一揚,喝道:「今日我武松雖說相幫師父師兄前來拿你,說不得是以多欺少,若說背後偷襲,武二出手擲棒前已經出聲,莫非連隨即飛腳時還要再通知你老麼?真真好笑。」既然說好笑,自然有人湊趣,石秀帶頭,十餘名軍士連聲「嘿嘿」「哈哈」地笑了起來。

    汪公老佛本也懶得計較,他一生在江湖上打滾,險惡人心見的多了,自己手上又哪裡乾淨了?只不過眼下形格勢禁,只得找些話頭來拖延時間罷了,瞥眼見石寶已經將方百花接住扶起,心中暗暗盤算,嘴上卻不讓半分:「嘿嘿,你便只管逞英雄,老夫的鐵線拳,滋味可還好受麼?」

    武松究竟年輕,受不得激,剛才這一下若不是師父魯智深及時趕到,他誤把鐵線拳當作了鐵護臂,恐怕就要吃虧,現在聽得汪公老佛得意非常,心中油然大怒。叫道:「老匹夫!你用這等歹毒的暗器,還說什麼英雄?莫道武二怕了你,你只需不逃,武二便與你單獨放對搏上一搏!」

    汪老佛心裡驚訝,這小伙子雖說性情剛暴,卻不是無謀的人,說不定已經看穿了自己拖延時間想要逃跑的意圖,他既然能看穿,旁邊比他高明的人怕也不少,自然更能看穿,正要再盤算新的話題,石秀已然冷笑道:「汪老佛。你也不必打什麼主意,乖乖跟爺們走一遭,到了大牢裡,隨便你要練幾千幾百個回合也由你。」

    汪公老佛眼見情勢危急,對手這就要上來拿人,這時圖窮匕首見,也顧不得大事了,先謀個脫身之計要緊。當即大喝道:「百花,還不快快殺了身旁之人,來救為師脫險?!」

    這一聲喊出來,大伙都是一愣,那方百花適才如水上浮萍一般被他汪公老佛拉來扯去,渾似一個木偶人,沒半點自主,大伙都道她是受了汪公老佛的挾制。身不由己。這時既然被石寶救了下來,該當是得脫苦海才對,怎麼那汪公老佛居然會指揮起她來了?

    石寶也是一愣,自從接了方百花在手中,他一顆心就砰砰跳個不停。外界的諸般變故彷彿都遙遠起來,朦朧起來,全副心神都放在懷中地玉人身上,卻見她神情恍惚。對自己毫無半點反應,心中焦躁無比,也是所謂關心則亂,本來是精細幹練的一個石寶,這刻卻完全不曉得如何是好。

    猛可裡聽得有人叫了方百花的名字,他立時聽在耳中,抬起頭來循聲望去,卻見自己一直熟識的汪公老佛雙目神光暴射。直視自己身邊,頓時心中生出異樣的感覺來。那後面的話還沒聽清,只覺懷中玉人忽然掙扎起來,石寶心中不及轉念,已然腹中一陣劇痛,四肢頓時無力,眼前白影一晃直閃出去,再看懷中哪裡還有方百花的蹤跡?

    這一下奇變突生。誰也沒料到被汪公老佛這麼一喊。方百花便從原先魂不守舍的模樣一轉而變成了白衣女殺手,也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柄婦人防身用地懷劍來。反手便給石寶腹中捅了一劍,石寶大叫一聲,頹然倒地。緊跟著一個窈窕身子飄飄然似御風而起一般,直衝當面的武松和魯智深二人。

    花和尚生長關西,披髮從軍,對於如汪公老佛這等妖言惑眾的神棍之流是深惡痛絕,因此只一得知高強要與摩尼教為難,義不容辭就跟了來,適才狹路相逢時下手毫不容情,趕的那汪公老佛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刻卻又不同,他雖未曾參與高強的這一番苦心籌謀,不知高強要這摩尼教聖女有大用處,卻是自來的俠義心腸,不欲與婦人動手拼甚生死,爭甚高下,手中禪杖一擺,只攔住去路,並不肯下殺手。

    那禪杖水磨鑌鐵打造,五十七斤的重兵器,便是在戰陣上也是橫行的強兵,在魯智深這等猛者手中輪轉如意,當時化作一團黑影,月光下舞地風雨不透,將方百花的去路遮了個水洩不通,莫說她一個弱質婦人,憑她自幼習武,終究不能抵敵關西強兵出身的花和尚,手中又只有一柄懷劍,碰了那便要飛出,如何過得去?

    果然方百花衝將上來,「嗆啷」一聲響亮,一道白影直跌出去,那懷劍早已飛的不知蹤影,方百花跌坐地上,髮髻已然披散,衣帶也將散亂,那原本豐潤欲滴的芳唇此際已變得慘白,不知是月色掩映,還是受驚失血所致?

    旁邊忽然一聲大叫:「大師杖下留情!」魯智深瞥眼過去,見那石寶斜撐起身子,一手摀住腹部傷口,一手直伸向自己,一條鐵打地漢子現在竟然是滿臉憂急惶恐神色,全然沒有往日見的鎮定堅毅——但他憂的顯然不是自己的傷勢,而是在鑌鐵禪杖下喊地那白衣女子!

    魯智深「嘿」的一聲,往日在關西出征之時,也曾見到軍中袍澤憂心家人的神情,那種種牽扯斬而不斷,以他這樣沒有家室之累的魯男子,卻也知要令這些百戰鐵漢化為繞指柔,該是何等的重要?此刻石寶的眼神,與戰場上將要犧牲的袍澤向戰友托付身後事的淒涼眼神也一般無二,任是鐵人也要動心,況且是禪心通透地花和尚?當即禪杖一橫,停步不追,喝一聲:「兀那婦人休要頑抗,你不是洒家對手,洒家也不與你來對仗,老實待著罷!」

    誰知真是應了那句話「樹欲靜而風不止」,方百花對魯智深的話全無半點反應,卻因那邊的汪公老佛一聲尖嘯而渾身劇震,緩緩抬起臻首,萬千青絲從臉頰兩側直垂而下,嘴角已經流出一縷碧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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