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三十一章 最長的一夜之汪公老佛與魯智深 文 / 斬空
第三十一章最長的一夜之汪公老佛與魯智深
下面的軍士們搗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石秀也懶得去理,適才這一場搏鬥兔起鶻落,雖說費時短暫之極,卻是生死決於一瞬間,心力損耗極大,饒是石三郎鐵打的漢子,也難免要喘口氣。
把目光從已經逝去的強敵屍身挪開,石秀抬起頭來望著樓上,心裡想起另外一件事來:那石寶跳上小樓去也有片刻了吧?怎的半點聲息也無?今日不比上次夜行潛伏,須得快刀斬亂麻才好,怎容得下你們兩個躲在樓裡說悄悄話!
石秀邊想著,正要再度登上那仄仄樓梯,就聽樓上陡然間一聲大響,喀喇啦的木帛之屬崩裂聲音,跟著一件龐大物事「呼地」一聲飛落下來,帶著風聲直奔石秀頭頂。
「好傢伙,什麼兵器?!」石秀大驚,好在他反應敏捷的緊,兩腳一點地,連忙閃身跳在一旁,堪堪避過臨頭的不明兵器。
不料這兵器竟然還會臨空變化,落到離地三尺光景時,那兵器呼地展開,變做六尺長短的一件灰濛濛物事,「彭」地一聲重重落在地上,距離石秀也只兩步遠近。
跟著奇事又生,這兵器居然開口說話,而且一開口就是破口大罵:「直娘賊!姓汪的老賊,你須不是我教中人,看在你教授教主等武藝份上,大夥兒尊你一聲老佛,直恁地恬不知恥,插手管起教中大事來,我家教主本來好好的,便是壞在你這老賊手上!」
這聲音聽起來又頗為耳熟,石秀大奇,側目視之時,卻不是適才躍上樓去的石寶?不過此刻的石寶卻是從來未曾展現的一副形貌,髮髻散亂。衣衫劃破了幾道口子,竟是狼狽之極的模樣;說話時更是氣急敗壞的樣子,渾不似往日地冷靜堅毅。
石秀心下奇怪,暗暗咀嚼石寶這幾句話中含義,登時一驚:「姓汪的老賊,又是教授方臘武藝的,那豈非正是汪公老佛?!想不到這老賊竟然就在這裡,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當即把手一招,數十名軍士早操練妥了的,這時候不必多言,各擺刀槍分作幾組,前後左右將這一棟小樓圍了個水洩不通,以這些軍中健者的戰力,再以小組形式協同作戰,任是那汪公老佛手段通天。被其中一組纏上的話,一時半刻也休想脫身了。
石秀見安排妥當了,這才放心,再看身邊的石寶,對他這一串動作全不覺察。依舊雙拳緊握至「吱吱」作響,虎目圓睜死死盯著樓上,渾身都是一陣陣細微的顫抖,倏地又大喝道:「汪老賊。你脅持聖女,又在暗中暗算某家,算什麼好漢?有膽量地,下來與某家戰三百合!」
石秀暗地搖頭,今天大家都是大事在身,誰個有閒心與你好整以暇地切磋武藝?那汪公老佛還是教主方臘的師父,想必是人老成精的狠角色,更不會上你的當了。他也知石寶素來沉毅。今日惶急如此,必定是由於關心過切亂了方寸,不過眼下既然知道了汪公老佛正在樓上,這正是今晚的首要目標之一,自己勢必也不能袖手旁觀,便揚聲道:「樓上的可是摩尼教聖女,並兩浙鼎鼎有名的汪公老佛?東京汴梁京營殿帥府帶刀虞候石秀在此候教,請出來說話!」
話音剛落。只見樓廊上的一扇小門吱丫開處。兩個人影閃身出來,樓下眾人一看之下。登時呆了眼。
只見這二人形象著實獨特之極,左邊一人矮胖身形,葛衫麻衣,摩頂無發,卻又不是出家地打扮,非僧非道怪異的緊,相貌也只平平,奇在一個大紅鼻頭極是罕見,彷彿有幾十隻蜜蜂約好了專釘那裡,釘的腫大非常,又似一個熟透大楊梅打在鼻頭上再不肯掉下來;右邊一人又是不同,乃是一個白衣婦人,一時卻看不出年紀大小老嫩,望身形裊娜風流,夜風一吹似微微顫動,衣袂飄動間身姿輕揚,真如弱柳扶風一般,望之生憐,再望臉上看,饒是石秀心堅似鐵,這一眼望過去也是心旌搖動,但見這婦人五官生的精緻分明,端的芙蓉為面,秋水為神,眉橫遠黛,鼻直垂露,櫻桃小口含嗔帶喜,此刻眉尖微蹙,顯然是佳人心中憂愁難解,看得周圍男人心中沒來由地便是一股熱血上湧,恨不得要替她排憂解難,便是粉身碎骨也是甘心:
——這次第,怎一個媚字了得!
石秀正有些恍惚,就聽身旁石寶又是虎吼一聲:「兀那老賊聽著,快快將聖女交出便罷,否則但教落在我手,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一喊倒把石秀喊清醒了,暗驚這女子媚力果然驚人,不說話不動作,只這一站便如此攝人魂魄,若是真個交接**……慢來慢來,眼下這個不是重點,還是衙內大事要緊。他低聲問石寶:「大哥,這兩個可就是汪公老佛與貴教聖女本尊麼?沒錯了罷?」
石寶滿腔怒火,也顧不上與他說話,只把頭略點一點,二目死死盯著樓上的兩道身影,動也不向石秀這邊轉動一下。
恰在這時,樓上那矮胖子手捻頷下沒幾根的鬍鬚,開口乾笑道:「小老兒正是姓汪,匪號乃是此間朋友給的,不敢妄稱,不知哪位是東京殿帥府地石虞候?」嗓音尖細低沉兼具,聽的人耳刺牙酸,像是幾把鈍刀磨在一起似的。
石秀冷笑,報出東京殿帥府的名號來,你這心存反逆的老兒也不能故作神秘了罷?既然對方已經自報家門,石寶也確認了身份,那就照計行事了!
只見石秀點頭笑了笑,踏上一步道:「某家石秀,忝居京營殿帥府高太尉麾下帶刀虞候,此次前來杭州干辦公務,這民女方百花,」用手一指那白衣女子,「乃是要緊的人物。有些公事要問話於她,這便請下樓來罷!」他抬出了官架子壓人,且看這汪公如何應對。
汪胖子卻也狡猾的恨,小瞇縫眼中眼珠一轉,嘎嘎笑了兩聲,驚起樹上老鴰數只:「石虞候說笑了,這裡是杭州都監府上,倘若真有什麼公事。也輪不到石虞候來辦罷?」
石秀原本就沒指望他會乖乖就範,只不過這老兒幾下呼吸間就把石寶打到樓下來,雖說石寶口口聲聲喊他是暗中偷襲卑鄙無恥,不過這老兒身為摩尼教教主的師父,想來也是身手不凡,不是等閒可以擺平地,倘若能用言語誆他下樓來,眾軍士一擁而上將他制服。才是萬全之策。
這時見汪胖子並不就範,心中也不著惱,正要再下說辭,旁邊石寶卻陡然大叫起來:「休要上了這老賊的當!」
石秀一驚,難道這汪老兒另有玄機。和自己的對答只是在拖延時間?!
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汪公老佛一聲長笑,一手牽著那白衣婦人急退入房中,身形飄忽處有如鬼魅。教人看了不禁有一股寒意暗地襲來。
石秀正在驚疑不定,同一時間樓後殺聲頓起,刀槍兵器撞擊聲、人體碰撞聲、倒地地鈍聲等等響成一片,這才恍然大悟,叫聲「不好!」原來這汪老兒卻是在樓後安排下內應,這時趁自己與他對答之際暴起發難,衝擊自己布在樓後守衛的十餘名軍士陣營,裡應外合。要兔脫而去!
這一下又驚又怒,還沒等他有所行動,身旁的石寶從背囊中取出一物,抖手向樓上欄杆飛去,隨即身隨飛起,迅捷如飛鳥一般直追著入房中去了。石秀定睛看時,卻是一柄飛爪,後面栓著細細的鏈索。原來適才石寶從假山上橫空向小樓撲擊。倚仗的也是這柄飛爪。
這時樓後地殺聲已然響成一片,間中發出汪公老佛那招牌式地尖嘯。石秀心中焦躁,正要繞過樓腳去追擊,忽聽樓後一聲大吼:「賊廝鳥哪裡走?識得洒家花和尚否?」
石秀一聽大喜,此人一到,必無憂矣!
他這裡大喜,對面的汪公老佛可是叫苦不迭。本來他在樓下埋伏下二十名心腹教眾,原是提防著朱緬今夜萬一有甚異動,壞了起事地大計,現下正好派上用場,這些人都是受他親炙傳授,個個武藝了得,料想陡起發難下,官兵膿包的緊,登即便可潰圍而出。
哪知這些官兵與朱緬的膿包手下全然不同,雖然被摩尼教教眾破窗而出打了個措手不及,剛一接仗便傷損了幾人,好在他們圍困小樓一直嚴陣以待,頃刻間便重整隊形,各擺手中兵器站好了位置。這些軍士都是禁軍精銳,個個殺法精通驍勇過人,手中又是精良的兵器,又兼久經戰陣,一旦沉著迎戰之下,人人勇戰不退,摩尼教教眾雖說人多一倍,卻也半點討不得好去,一時戰了個難解難分。
汪公老佛牽著方百花從樓後跳下,雙眼一掃便知戰況,不由跌足叫苦:「哪裡來的這些官兵狠角色,直恁地難纏!」
這當口顧不得廝殺,有道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汪胖子一手牽著方百花,一手抖出一根鐵鏈來,舞成一團黑光,奪路便闖,迎面兩個軍士措手不及,登時受傷跌飛出去。那方百花似是心中迷茫,自方才便一直一言不發,被汪公老佛如牽木偶一般東拉西拽,既不自行走動,卻也不掙扎逃脫。
汪公老佛看看闖出包圍,心中歡喜,正要覓路逃走,忽見面前一株大樹後轉出一個人影,悶雷般大喝一聲,手中一件長大兵器只一晃,就覺撲面一陣勁風,那兵器已然到了面前。
汪胖子心中吃驚,這兵器來勢兇猛,一舉籠罩了自己上三路,若要躲閃已經來不及了,只得揮鐵鏈招架,一面側身卸勁。
「噹」的金鐵交鳴聲響,汪公老佛只覺虎口劇震,連心脈都似停止跳動了一下,當時大吃一驚:「這人好大的氣力!」他吃虧在單手應敵,鐵鏈又是軟兵器,當不得對手蓄勢而發的猛力,這一下雖說用了卸勁,卻仍舊落了下風。
只這一下,那鐵鏈已經纏在來人地兵器上,汪公老佛不驚反喜,當即順桿往上爬,鐵鏈棄了不用,單手直撲來人懷中,要用自己鍛煉數十年的拳腳取來敵性命。
哪知對手武藝精熟,一件重兵器使來舉重若輕,前頭被鐵鏈纏住,後手便即一推,那禪杖尾直彈上來,如神龍擺尾,橫掃汪公老佛腰間。
汪公老佛雖然人老成精,究竟血肉之軀,如何與這重兵器硬碰?此刻進不得進,只好改為急退,一腳點在掃來的禪杖柄上,借力向後飄退。只這一下,胸口又是一陣氣血翻湧,情知對手力大招精,乃是平生少見的好手,自己便是凝神靜氣全力迎戰迎戰,勝敗亦殊難逆料,何況現在群敵環伺,如何是好?
正在躊躇間,只聽身後一人吼聲如雷,正是石寶持飛爪追擊而下。好個汪公老佛,這當口心如電轉,回身將左手一揚。問那手有何奧妙,能單迎石寶的鐵拳飛爪?無他,唯扣著千嬌百媚大美人一名,便是摩尼教聖女方百花爾!
石寶原本殺勢驚人,身挾烈烈勁風自樓上凌空撲擊而下,這一擊他是含憤出手,已然用上了全力,滿擬前後夾擊,一舉搶了方百花出來。陡然見汪公老佛竟用方百花來迎,一時不禁驚怒交迸,卻也無法可想,只得將身子一縮,腳步只一沾地,立時變縱撲為橫滾,雖然是避開了迎面而來地方百花,但精心策劃的一番攻勢卻也化為烏有,但覺手中一輕,飛爪已經被對手輕輕巧巧奪了去。
汪公老佛見計得售,心中大喜,就藉著奪來的飛爪抖手向樓上一丟,身隨爪起,輕飄飄地又回了樓上,至於樓下自己的心腹教眾們正在捨死忘生與官兵廝殺,卻顧不得那許多了,反正「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調教這幫人出來,正是要他們關鍵時刻為自己賣命地,此刻不用,更待何時?
這一下可惱了攔路的魯智深,這花和尚疾惡如仇,哪裡見得這等用女子解圍,又棄自己人於戰陣不顧,自己逃走的行徑?大叫道:「無膽匪類休走!」,擺手中禪杖隨後便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