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太湖劍會 第六十一章 跪 文 / 文默
射妖弩第五輪齊射之後，小船已經距離岸邊不足百米，兩人都停止了划船，以小舟的慣性向岸邊滑去。
月望了前方幾乎看不到邊的金黃色人海一眼：「到了岸上之後我們分別突圍，以後我們便互不相欠。」
莫問點了點頭。
月不再說話，轉身回烏篷內抱出仍舊昏迷不醒的小荻。小荻沒有他那樣的變態體質，丹田破碎，一身修為盡廢，經過地牢中非人的折磨差不多燈枯油盡，即便服用了氳心丹身體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復原的。
看著少女蒼白的臉，莫問心再次抽搐了一下，望向岸邊那密集的身影目光沉靜似水，這一次他不會再猶豫……
岸上上千名皇家靈劍師整齊列隊，排成了三個巨大的長蛇陣型，如三頭蟄伏的巨龍，釋放出一股玄奧的氣機。
「這是趙國皇室的大霸升龍劍陣，能夠將所有人的修為增益到主陣之人身上，暫時提升主陣之人的力量，這裡有三座大陣，小心那三個主陣之人。如果不想死就盡量殺傷佈陣的靈劍師。」月將小荻綁到背後，淡淡的說道。
莫問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也沒有辯駁，只是心中動念，冰雲劍從劍囊中飛出，落在手心。今日黎明必定是一個染血之日。
當小舟距離岸邊只有五十丈之時。岸上上千人齊聲吶喊，三股龐大的讓人心驚的氣息迅速彙集到陣首龍頭位置，三個身穿明黃甲冑的靈劍師身上氣息陡然暴漲！從原本的七階急速的往上攀升，七階巔峰！八階！八階巔峰！九階！九階巔峰！超過九階巔峰！九階巔峰一倍！九階巔峰兩倍！九階巔峰三倍！一直到超出九階巔峰五倍之氣息是才堪堪停住。
而此時三名靈劍師的氣息已經不弱於真正的劍脈初期！可以說，這是三名擁有劍聖力量的偽劍聖！三名偽劍身站在一起，龐大的靈壓向著小舟上的莫問和月狠狠壓來！
月是貨真價實的劍脈初期，根本不懼這等徒有其表的靈壓，而莫問特殊體質本身就免疫一定的靈壓，因此兩人絲毫不受影響，當船滑近岸邊只剩十丈的時候，同時棄船向岸上掠去。
兩人都擁有特殊步法，身形迅若一道殘影，在三名偽靈劍師還未反應過來時便已經落在岸上，一左一右衝向密集的龍形陣列。
「殺！」
三名偽劍聖乃是軍旅之人，發出三聲充滿殺伐之氣的吼聲，便將手中靈劍斬出。三道近百丈之長的粗壯劍氣封擋住了莫問和月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月是個女子又帶著一個人的緣故，只遭到了一道劍氣攻擊，而莫問卻是遭到了兩道劍氣的招呼！
莫問心中鬱悶，但劍氣臨頭也只能全力應對，早已蓄勢待發的第三式大**劍式「融雲化雨」斬了出去，一道如飛瀑般的水浪劍氣飛射而出，轟在了一道劍氣之上。讓莫問有些意外的是，冰雲劍竟然對大**劍訣的劍式起到了增幅作用，這一劍的威力竟比平時強了足足兩倍！本來力量上差上一籌的莫問，這一劍竟將對方的劍氣瞬間衝散，而且還剩小半威力的大**劍氣洶湧著撞進了其中一個龍形陣列中，摧枯拉朽！十數名皇家中低階靈劍師毫無法抗之力的被劍氣掃中，不知直接化為血沫，便是被直接肢解！密集的陣型被生生犁出了一個數丈縱深的血肉通道！
第二道劍氣卻沒有機會在以劍式相迎，莫問手持冰雲劍直接硬抗！
轟！劍氣崩碎，莫問的冰雲劍完好無損，但他的身體卻像被大山撞上了一般，猛的向後拋飛十數丈，往湖水中墜去。
身在半空莫問已驚出了一身冷汗！急忙運轉青雲步，但體內還被那反震之力震的氣血翻騰，劍氣運轉滯澀，腳下無法凝聚青雲之氣懸浮水面，噗通一聲掉入了湖中。
「文墨！」
月尖叫一聲，眼睜睜的看著莫問落水，臉上滿是驚恐惶急之色。
只見下一刻，剛剛蕩起漣漪的湖水突然再次炸開一個水浪，一道身影從水中騰身而起，渾身上下掛滿模樣醜陋的魚獸，正是莫問！
月整個人一鬆，感覺差點跳出胸腔的心又落了回去，旋即又發現自己剛剛的反應有點過激，臉上微微泛起一層紅暈，心也有點燥意。惱火的將所有不爽發洩到了跟自己交手的那位偽劍聖身上，一時壓迫的對方連連後退。
莫問渾身劍氣一震，十數條死死咬住自己筋肉的鋸齒魚變成爛肉掉入湖中，接著腳踏青雲步在水面上輕點，如凌波虛度一般掠回岸上。
此時他的樣子有些狼狽，十數條鋸齒魚雖然沒有對他造成傷害，但也將他那身剛剛換的衣服撕扯的破破爛爛，狀若乞丐。
見到莫問完好無損的從湖中出來，那兩名偽劍聖微微訝異，因為即便九階靈劍師被鋸齒魚咬一口也要掉下一塊肉，這年輕少年竟然被十幾條鋸齒魚咬中絲毫無損，這身體是鐵打的不成？
不過兩人也是殺伐果斷之輩，驚訝僅僅停留片刻，便完全收起，繼續向莫問攻殺過來。但就在這時，一道蘊含水火之靈的劍氣從旁邊插來，將其中一名偽劍聖的攻擊攔下。
「你的對手在這裡。」
月沉著臉將針對莫問的一名偽劍聖拉入了自己的戰圈，獨自一人面對兩名偽劍聖。
莫問略微驚訝的望了一眼月，沒想到對方會為自己解圍，不過現在不是疑惑的時候，剩下的那名偽劍聖已經向他攻了過來。但是面對一個偽劍聖，莫問已用不著畏懼，冰雲劍一抖，迎了上去。
這偽劍聖畢竟不是真正的劍脈期，空有一身強大的劍氣，本身境界卻只停留在七階，能夠發揮的力量有限，因此以如今莫問的實力立刻將對方壓制！
冰雲劍這柄在普通靈劍師眼中的廢劍，在莫問手中卻再度釋放異彩，裡面殘留的靈力被逐步激活釋放，森冷的寒意籠罩了岸上每一寸空間！在這種恐怖的靈壓下，那名跟莫問交手的偽靈劍師渾身上下結滿冰霜，動作也便的僵硬無比，然手中的上品靈劍靈光暗淡，劍靈被壓制的根本幻化不出來！
「結束了。」
莫問輕聲念道，腳下青光一閃，瞬間出現在那名偽靈劍師身旁，冰雲劍化成一道烏光一閃而逝。
偽劍聖手中的靈劍無聲斷為兩截，脖子上出現一道細小的傷口，接著一股血泉從脖腔中噴出，將一顆頭顱衝入高空。
主陣之人身死，對應的那一座大霸升龍劍陣頃刻解體，數百佈陣靈劍師被反噬之力震成重傷，紛紛吐血萎靡於地。
莫問吐出了一口濁氣，看向另一邊月的戰場，臉色微微一變，因為月的情況已經岌岌可危，被兩名偽劍聖壓制到了湖邊，眼看就要被逼入湖水中。
立刻冰雲劍一震，一式「風生水起」揮灑而出，將其中一名偽劍聖從月的正面迫開。少了一個人，月的應對從容了很多，輕易將另一名偽劍聖擊退數丈，解開了自己的危局。
看了莫問一眼，月全力應對面前的偽劍聖，畢竟是真正的劍脈初期，雖然經脈創傷還未痊癒，能夠發揮出的實力不足五成，但對付一名靠外力強行提升的偽劍聖依然綽綽有餘。在一輪搶攻之下，這名偽劍聖護體劍光破碎，最終被月一劍斬殺。
之後兩人聯手激戰最後一名偽劍聖，不到十個回合，便將此人擊殺當場。自此三座大霸升龍劍陣宣佈破滅，千餘皇家劍師再也無力對兩人造成威脅。
「快走！我感覺有股強大的氣息在附近！」
月的神色凝重，當先衝入皇家劍師群中，劍光所過之處，血肉橫飛，這些實力僅在中低階的靈劍師根本沒有資格接下一劍。但這些人依然悍不畏死的攔截，如飛蛾撲火般撞上月的劍光。
莫問緊了緊手中的冰雲劍，跟隨而上，劍氣揮灑沒有絲毫留手，一名名靈劍師倒在身後，在腳下鋪就了一個血腥之路！
「果然是魔門妖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此亂殺無辜！」
一個蒼老但異常清晰中正的聲音從天空中響起，接著整個太湖岸邊的戰場被一股龐大的讓人頭皮發麻的靈壓籠罩！
作為被靈壓照顧的重點，莫問和月首當其衝，渾身劍氣竟被瞬間壓制的無法流轉，只能龜縮回體內！仿若是一股無可抗拒的天威，莫問感覺自己那堅硬的劍體卡卡作響，似乎不堪負重。
「呃……」
月悶哼一聲，單膝跪在了地上，兩隻手倒握著靈劍劍柄死死的撐住身體，抬頭向天上望去。
在戰場上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腳踏靈劍，身穿土黃色長袍的老者，背負雙手俯視著下方，那恐怖的沒邊的威壓正是從這老者身上釋放而出！
這黃袍老者先是看了月一眼，然後看向依然站立的莫問，眼中露出一絲奇異：「竟能抗住老夫三成靈壓，你這身體煉的不錯。不過煉體終是外道，煉劍才是正、統！」
「統」字一出，那恐怖的靈壓陡然增強，莫問雙目一睜，感覺的身上又壓了一座大山，雙腿腿骨傳來密集的卡卡聲，壓著他的身體緩緩向下彎曲。
斗大的汗水從臉頰滑落，莫問雙目圓睜怒瞪著天空中的黃袍老者，這是他自踏足江湖以來，從來沒有過的屈辱！哪怕是青城面對劍脈境界的霍長老，亦或是湖心島那位劍脈中期的光劍門弟子華天峰，他都站直了坦然面對，而今卻被逼著下跪！
「還不跪？」
黃袍老者的臉陰沉下來，冷哼一聲，籠罩全場的靈壓再次加強！
兩聲清脆的骨裂聲從雙腿傳來，莫問臉色有些猙獰，依然咬牙堅挺，雙腿膝蓋以下完全陷入了土裡。
「前輩乃劍罡高人，如今難為我們兩個小輩，不怕天下靈劍師恥笑？」
月的身體表面閃爍著赤藍相間的光芒，頂著巨大壓力渾身顫抖著站了起來，緩緩的說道。
黃袍老者皺了皺眉，臉色微微有些難看：「玄天水焱劍訣！果然不愧為那離恨妖婦的親傳弟子，竟將這等劍訣修成。你不用拿話激我，如今你欲劍門與我心劍門開戰在即，那些虛偽道義你以為還有用嗎？」
月臉色蒼白，怒視著黃袍老者，對方的話已經說的很直白，從太湖劍會開始，兩宗等於已經宣戰，碰到她這欲劍門掌教親傳弟子，自然不可能放過。
深深的吸了幾口氣，月又艱難的開口：「前輩，我身邊之人不是我欲劍門弟子，也非我魔門中人，可否放他離開？」
黃袍老者輕哼一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與魔門為伍將來也必定為禍一方！」
「哈哈，好一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又有何資格定是非黑白？決人生死？」莫問大笑一聲，目光如森冷利劍，恨不得將黃袍老者洞穿。
黃袍老者臉色陰沉似水，盯著莫問緩緩的道：「你想知道嗎？」
「那老夫就告訴你，因為我比你強，這便足夠了！」
黃袍老者緩緩抬起一根手指，一點淡黃色的光芒緩緩亮起，淡如螢火，但從這點光芒中一股恐怖的讓人心悸的波動傳了出來。
在這一瞬間，莫問感覺整個人連同靈魂都戰慄了，彷彿正要面對洶湧波濤的孤舟，瞬間便會被恐怖的力量撕扯成碎片。一股沁涼從胸前傳來，沉寂的藍玉小劍在這次生死攸關的壓力下終於有了反應！
「太岳老兒！你一個一百五十多歲的老傢伙，在這裡欺負兩個十多歲的後輩小孩，你還要不要臉？」
一個聲音突然滾滾傳來，伴隨著一道赤色流光從天邊射來，瞬間飛臨戰場上方，與那黃袍老者遙遙相對。而黃袍老者釋放的靈壓頃刻間全部瓦解。
來人是一名鶴髮童顏的老嫗，腳下踩著一柄赤色靈劍，滾滾熱浪散發出去，如一團燃燒的火雲。
自這老嫗一現身，莫問立刻感覺胸前的藍玉小劍再次陷入了平靜，彷彿根本沒有動作過。
黃袍老者看到老嫗，眼中露出忌憚之色，冷冷的吐出五個字：「火舞劍冷玉！」
老嫗冷冷一笑：「太岳老兒，你想要殺我欲劍門傳人，就不怕我欲劍門舉宗拜訪你心劍門？」
太岳冷哼一聲：「殺了又如何？我心劍門還怕了你們不成？」
「哈哈！」冷玉怒極反笑：「太岳！你是要誠心挑起兩派戰端！」
「二長老，心劍門已經跟燕國光劍門合作，這次太湖劍會是個圈套，月兒差點被他們暗算。」月揚聲說道。
「什麼？！」冷玉勃然大怒：「太岳老兒！你們竟敢聯合外宗！不怕引狼入室！」
太岳冷笑道：「什麼叫引狼入室？修煉資源有德者居之，你欲劍門乃魔劍一脈，早該讓出資源，退出趙國！」
「原來如此！你們心劍門打的是這個主意，想讓我欲劍門退出趙國，我看你們是癡心妄想！」冷玉大聲怒喝。
「哈哈，是不是癡心妄想以後自會知曉，今日你這欲劍門二長老既然來了，那也就不用走了！」
太岳冷笑一聲，腳下靈劍化成一道流光落入手中，然後向著冷玉一劍斬來，平平無奇的一劍卻迸射出數百丈長的劍芒，恐怖的靈壓席捲全場！
冷玉面色一沉，腳下靈劍同時飛入手中，一樣一劍斬出，將太岳的這道劍芒斬碎。然後對月說道：「月兒，立刻離開這裡！」
「月兒明白。」
月應了一聲，對莫問點頭示意了一下，向著戰場之外掠去，莫問緊隨其後。而在他們剛剛離開，太湖岸邊便爆發了驚天巨響，一黃一赤兩種光彩幾乎充斥了半天天空，數十里之內的天地靈氣都劇烈震盪。劍罡已經超出常人所理解的劍聖層次，不屬於人間的力量，說是劍仙也不為過！
莫問心中憋著一團火，雙腿的痛楚遠遠及不上心中的屈辱，那名叫太岳的黃袍老者給他上了一堂生動的課，詮釋了弱肉強食不僅是野外妖獸的專利，一樣適用於人，沒有強大的力量，在面對絕對的力量只能任人宰割！力量！需要更強大的力量！第一次，莫問如此迫切的尋求力量的突破！
兩個時辰之後，距離太湖百里外的一座山谷中，月將一顆野果扔入莫問手中：「腿怎麼樣了？」
「已經好了。」莫問悶聲道。
月覺察到莫問的沉悶，輕聲道：「還在為太湖岸上的事？」
莫問沒有吭聲，不想說話。
月冷冷一笑：「是不是覺得受了屈辱？我告訴你，靈劍師界本來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誰的力量大誰便是道是理，如果你沒有這方面的心理準備最好別踏入靈劍師界，找個地方平淡的過完一生。」
見莫問還不說話，月也沒心思再說：「現在已經安全了，我們就此別過。」
說完抱起小荻向谷外掠去，奔至谷口忽又停下身沒有回頭：「你最好忘掉夕雲，她修的是忘情劍道，劍心所有情`欲都被斬滅，這一輩子都不可能產生情感，也根本不會愛上你。另外我的本名叫秋月影。」
之後頭也不回的掠入密林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