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自由誠可貴 第103章 及時雨 文 / 注海

    身為大太監的劉瑾哪裡想到，要娶一個老婆都要經歷這麼多波折：先是被萬仁搶人，乾兒出招回搶，半道上又殺出一個程咬金，不但把乾兒給嚇傻了，人也被搶去了。

    遇到如此多的波折，一般人肯定是知難而退了，可是這位劉公公不是一般人，他是大太監，什麼都可以不要，就是得要面子。於是，他派出東廠番子，四處打探趙小姐的下落，好把人再弄回來。[搜索最新更新盡在|com|bsp;沒多久，派出去的密探回報：趙小姐如今還在龍鳳店。

    這下，劉公公出離憤怒了：幾次三番跟咱家做對，還殺了咱家的人，屎可忍尿不可忍。

    忍無可忍，但還得重頭再忍。劉公公派人去搶親外加殺人滅口的事也不怎麼光彩，要是捅出去，他也落不了好。如果不捅出去，就沒有證據入萬仁的罪，他輕易不敢拿萬仁怎麼樣。

    如今乾兒子兼謀士梁狗兒被嚇傻了，一時間還回不了魂，劉瑾無計可施，只得乾生氣。張泰這邊也好不了哪去，內閣聽說京郊命案一事，責成他盡速破案。可是這個案子就是一個無頭公案，一點線索也沒有，怎麼破？！

    京郊發生命案的消息自然是如風一般傳遍京城，大家都是人心惶惶，躲在城內不敢出城，龍鳳店的生意一落千丈。鳳姐索性把店門關上，暫停營業了。

    萬仁也不去國子監辦公，他一個人呆坐在書房裡，手裡捏著那半塊玉珮，腦子裡想著那些倭人身首異處的慘狀，心裡總是慌慌的，擔心那些「砍頭黨」找上龍鳳店來。要說龍鳳店的御賜招牌能唬住一般人，但是擋不住那些目無法紀，四處殺人放火的亂黨。

    中午時分，趙瑛終於醒了過來，萬仁向她問及昨夜之事，她都搖頭說不知。當她聽說她老爹被人殺掉之事後，又驚又怕，哭哭啼啼地將昏迷前發生的事都說了出來。

    結合趙瑛的陳述，再加上現場的勘察，萬仁可以斷定，趙家那九口子是被人殺人滅口的，動手的倭奴浪人肯定跟劉太監有關聯。而這些浪人是被砍頭黨幹掉的，至於這些砍頭黨是何來歷，萬仁就無從得知了，只有一點可以肯定，這些人非常仇視倭人，要不然也不會刀刀斷頭。

    萬仁剛安頓好趙瑛，正要回房，卻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丫鬟司琴想去應門，卻被萬仁攔住了。萬仁先是讓大家集中到內室，才獨自一人去開門。來人有三人，為首的是一個頭戴黑紗帽的少女，身後跟著兩個骨相奇偉的道士。

    「小店今日不開張，要吃飯請進城去吧。」萬仁半開著門，一副拒客上門的架勢。

    「我們不是來吃飯的。」少女身後的一個道士說著，手指突然一彈，一個東西向萬仁射來。

    萬仁伸手一探，接過來物一看，原來是半枚玉珮。他忙拿出隨身攜帶的另半枚，兩半枚玉珮放在一起，嚴絲合縫。

    「不知各位有何貴幹？」萬仁掃了來人幾眼，還是沒有讓他們進門的打算。

    「這裡不是說話之處。」那少女淡淡地說道，語氣正好把面前的黑紗吹開一角，見其面目清秀，只是眉宇間又多了一絲淡淡的憂傷之情。

    「小店太小，招呼不了這麼多客人。」萬仁可不敢同時放這三個人進來，萬一他們一起發飆，萬仁自認擋不住他們殺人放火。

    「成叔福叔，你們在這裡等我。」那少女說著，逕直往門內走。那兩個什麼，只是一左一右如門神一般立在店門口。

    萬仁將那少女引到一個雅間內，為了避免麻煩，萬仁並沒有讓其他人出來見客，他親自泡了壺清茶待客。那少女摘下紗帽，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雅間內的佈置。

    「這宅子不錯，不知萬大人能否讓一間房給小女子？」

    「對不起，我這裡不是客棧。姑娘要住店，請出門往右走，五十米處有一座悅來客棧。如果缺銀子，我倒可以給你一些，算是還人情，以後各不相欠。」萬仁自然不會收留這幾個「殺人犯」，要知道，窩藏殺人犯的罪名也是很重的。

    「客棧人多眼雜，不如這裡安全。這裡是皇店，一般人不敢闖進來。」少女四下看了看，似乎是打算賴著不走了。

    「為什麼？」萬仁不喜歡對方把鳩佔鵲巢當成理所當然的態度，他好歹也是龍鳳店的大老闆。

    「不為什麼，萬大人欠我們一個人情，不想還也得還。」

    「如果我說不呢？」萬仁冷冷地看著對方，他最不喜歡受人脅迫。

    「小女子也是走投無路了，才來找萬大人幫忙的。」少女見萬仁態度非常堅決，語氣一變，改為哀求。

    「我自身都難保，如何保你們？你們還是另尋庇護之所吧。」惹禍上身的事，萬仁自然不肯幹。

    「都說萬大人急公好義，小女子才慕名前來求救。今日一見，真是聞名不如見面，既然大人也是見死不救之輩，小女子也不想多言，告辭。」少女戴上紗帽，站起身來就走。

    「且慢，你先把事情說清楚，我再決定幫與不幫。」

    少女又坐回到坐位上，開始講述事情的經過。原來這少女的祖上是大明開國謀臣朱升，為朱元璋打下天下立下汗馬功勞。明朝建立後急流勇退，朱家從此漸漸被世人淡忘，不過還有一些人知道朱家不簡單。因為朱升一生喜歡集書，朱家藏有很多孤本殘本，而最讓人眼紅的，是一些在戰亂中收集起來的武經。

    正是這些武經，給朱家帶來了滅門之禍。

    事情發生在四個月前，一個道士領著數十幾個倭人夜闖朱家，把朱家男女老少都捉起來，要朱父獻出家藏的武經。朱父開始還誓死不肯，怎料那道士二話不說，就一掌拍到朱家小公子的天靈蓋上，朱家公子頓時氣絕身亡。

    朱父哪裡見過這般兇惡蠻橫之人，為了保護家人，不得已只好打開家中藏書的地窖，讓這個瘟神自行挑選，好早點離開。對方拿了想要的東西之後，卻讓手下的倭人殺人滅口。趙家小姐之所以能倖免，是因為事出之時她藏在水井裡。後來那些倭人放火燒莊，她在井中苦熬了兩天，才被人救了上來。

    救她的人是朱父在江湖上的兩個道友，與朱父有深交。他們見友家遭遇滅門慘禍，都義憤填膺，誓言為朱家報仇，而地方官府無能，根本就無心破案，只是找了幾個小混混回來頂罪就草草結案。他們不得不自己動手，經多方打聽，才得知元兇叫邵元節。他們前往尋仇，力戰不敵，差點沒死在邵元節的手上。而邵元節也查知朱家有後，生怕東窗事發，所以派人一路追殺。

    這兩個道友護著朱家小姐一路向北逃到京師，本想入京來告御狀。可是這幾個月來，朝廷多事，先帝駕崩，新皇寵幸太監，不太靠譜。朱家小姐怕狀沒告成，反倒是誤了自家性命，所以一直東躲西藏不敢露面。直到聽說了萬仁的「事跡」，他們經過多日暗查，確認萬仁可信。昨日又非常湊巧地遇到了趙瑛被綁之事，趙小姐當機立斷，決定先賣萬仁一個人情，再來尋求庇護。

    「除了昨日的那些人之外，你有沒有殺過其他人？」萬仁問道。

    「沒有，小女子不會武功，連雞都沒殺過，更何況是殺人？那些人都是成叔和福叔殺的。」朱小姐答道。

    「我最多只能收留你一個人，那兩位道友不能留下來。」

    「成叔和福叔不會留下來，他們把我安頓好之後，就上遼東去暫避。」

    「那就好，我們這裡有兩條規矩：一，自己的事自己辦，這裡沒有大小姐；二，凡事聽從鳳姐的安排，鳳姐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

    「還要幹活？」朱小姐面有難色。

    「當然要幹活，你以為我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龍鳳店，不養閒人。」

    雖然心裡老大不樂意，不過趙小姐還是勉為其難地答應了。當然，她之所以要入住龍鳳店，除了為保自身安全之外，也是想通過萬仁的途徑將滅門一事上達天聽。

    萬仁自然也知道朱小姐心中所想，不過，他暫時不會幫這個忙，因為時機未到。正如朱小姐顧慮的那樣，小皇帝寵信太監，日日忙於嬉戲，哪裡有功夫理什麼滅門慘案？如今把這事捅出來，只會把朱小姐的身份暴露出去，給龍鳳店引來殺身之禍。所以，這事要慎重，沒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輕易說出去。

    為了保密，萬仁還讓朱小姐改叫司書，在龍鳳店當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鬟。她平日裡也不用跑堂，只要在後院打掃下衛生，幫忙整一整書房就行。朱小姐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就與那兩個道士告別。萬仁私下裡給了他們一百兩銀子，以此對這兩位忠義之士表達敬意。

    「老大，咱們是不是該擴建龍鳳店了？」萬禮問道，現在又住進一個人，內宅已經人滿為患，都快擠不下了。

    「鳳姐，咱們還有多少銀子？」萬仁轉而向鳳姐問道。

    「沒多少了，只有三百四十多兩。」鳳姐眉頭一皺，小聲地跟萬仁道：「這些日子花錢如流水，先是給萬信開診所，用掉了一百多兩；接著就是趙家小姐的事，花掉了兩百兩，今天你又支了一百兩來送人，咱們的錢袋子越來越緊了，你就是想學『及時雨』，以後也得悠著點花。」

    「銀子這種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夠用就行了，別太在意。」萬仁一臉不以為意，轉而向萬禮問道：「二百兩銀子，夠在後面加建一進房子沒？」

    「夠了，一百兩就夠。」

    「那這事就交給你來辦，多建一進房子，爭取在年前每人都能分上一間房。」萬仁說著，對鳳姐臉上那一條條黑線熟視無睹。

    「還是老大想得周到，咱們早就該擴建了。你們可能不知道，義哥晚上呼嚕打得山響，誰要跟他住一塊，晚上根本就沒法睡。」萬禮一臉抱怨。

    「說誰呢，你小子一睡著就磨牙，吵得我們哥幾個都沒法睡。」萬義倒打一耙。

    「都別說了，你們兩個半斤八兩，一個呼嚕打得山響，一個磨牙霍霍，都睡得比豬還死，就我跟小信天天晚上受罪。」萬智沒好氣地說道。

    萬仁搖搖頭，不理會眾小弟的互相人拆台，回房去補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