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自由誠可貴 第101章 太監娶妻(五) 文 / 注海
在張太后那裡吃了一次鱉,劉瑾心情糟糕透了,他派人去向皇帝告了假,早早地出宮回外宅養氣。自從當上司禮監掌印太監以來,他威福日隆,朝廷百官都乖乖聽話了,哪裡想到今日會被一個從四品小官整得如此難堪。
要說劉公公掌權之後,倒也辦了不少「實事」。上台伊始,他就向那些把自己往死路上逼的大臣們開刀,就算是那些已經致仕回家的老臣也不放過,照舊整你沒商量。[搜索最新更新盡在|com|bsp;沒有官可撤也不要緊,這些老傢伙還是有退休津貼(官員致仕可以享受卻職留俸的待遇),劉瑾開創罰米法,即是把這些老傢伙的俸祿截留下來,美其名曰「罰米供應邊境」。因為罰的數目太大,有的竟達到幾千石之多,致使很多大臣被罰得破產。
那些退休的還算是走運,早走早解脫。那些在職的官員,劉瑾也是一個也不放過,罰米的同時,還搞起了刑罰改革:去衣廷杖。
明朝原來的廷杖僅僅是對大臣的一種人格侮辱,並不是真正身體處罰,一般都允許大臣用氈、毯以及棉衣墊在身上。但劉瑾卻要大臣脫衣受刑,行刑時又授意執行的錦衣衛加力責打,這一頓棒打下來,皮開肉綻,不死也要脫層皮。
另外,劉瑾還發明了一種大枷,一百五十斤重,讓那些得罪過他的大臣戴上這些玩意兒遊街,不把人累死不算完。
對於那些潛在的威脅者——負責勸諫的言官們,劉瑾也沒有掉以輕心,他掌權後,對都察院和六科的文官們也不放過。除了藉故進行罷免、廷杖以及誣陷定罪外,平時還讓言官們在早晨寅時(三點到五點)入朝,一直到下午的酉時(五點到七點)才讓走。一天上班時間竟達十四個小時。劉公公用這種疲勞戰術,目的是把他們整到筋疲力盡,沒精力上書彈劾。
與其同時,劉瑾也不放過那些普通的京官,那些「自視清高」,平時只對他作揖而沒有磕頭行大禮的翰林院的官員,他豈能「錯失」這個殺雞儆猴的機會:找了個借口一次就把二十餘官員趕至南京當閒散小官,有的甚至直接削職為民。
經過劉公公這一通猛搞,朝廷上下總算是實現了「安定團結」,朝廷官員們見劉必拜,甚至一些世勳貴族也給他下跪磕頭。當太監當到這個份上,也算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立皇帝」了。
當然,劉公公再威猛,也有幾個搞不定的人。最難搞的就是張太后,如今太后母儀天下,張家又有先帝遺詔罩著,誰要是不長眼,大可以試著拿張家開刀。自張太后以下,內閣首輔李東陽也是個難搞的人,因為他的後台就是張太后。
太后首輔難搞就算了,現在連一個小小的從四品小官都搞不定,劉瑾焉能不氣。氣鼓鼓地回到「家」門口,轎簾子剛掀開,一個乾兒立馬跪趴在轎前,用後背給劉公公墊腳。
看著這個機靈的乾兒,劉公公胸中的怨氣也就緩解了幾分。雖說他在宮裡是奴才,但是在這宮外宅子裡,他就是主子,不但有乾兒趨奉,更有丫鬟奴僕老媽子一大堆,除了還沒有老婆之外,別的權貴家老的東西,他都有了。
一想到老婆,劉公公的怨氣又蹭地竄上來了,下轎時腳下狠狠地加了一把力,把腳下那乾兒子踩得青筋直冒。
「爹,哪個不長眼的惹您生氣了?」給太監乾爹「墊腳」的那位龜兒子正是梁狗兒,他見乾爹一臉怒意,就湊過來諂媚道。
「還不是姓萬那小子,搶了咱家的女人不算,今個還到太后哪去告狀,要把咱家整死才甘心。」
「又是姓萬那小子,爹您別生氣,兒這就去找人作了他。」
「作個屁,太后有令,以後那小子和家人要是出了什麼岔子,都算到咱家的頭上。」
「太后這般偏護,那小子該不會是面首吧?」那龜兒子心中腹誹著,口中卻忿忿不平地道:「爹,那小子欺人太甚,欺辱孩兒也就算了,如今還要奪爹美妻,不能就這般算了。」
「你以為咱家順得下這口氣啊,可是那小子有太后保著,咱家拿他沒辦法。」劉瑾氣道。
劉公公之所以要「娶」趙家小姐,不是看上了趙家小姐的相貌,而是看上了她是謝遷的「準兒媳」的身份。能把仇人的「兒媳」弄來「奸.『淫』」一翻,劉公公就覺得特別解氣。現在他的「好事」被萬仁攪黃了,自然不會就此罷休。
身為太監,劉公公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他自己可以丟臉,但是誰如果不給他面子,他就跟誰沒完。梁狗兒知道乾爹的心事,就連娶趙家小姐一事都是梁狗兒提議。現在「婚事」沒能順利辦成,梁狗兒自然不會放過這個邀功的機會,他那雙賊眼一轉,心生一計:「爹,孩兒倒是有些招,不知好使不好使。」
「有什麼計策,快說。」劉瑾忙問道,其實劉公公的智商實在是有限,整治朝廷官員的陰招損招多是梁狗兒這個潑皮乾兒子想出來的。也正是有了這個龜兒子幫忙出謀劃策,他才能在這短短的數日間就控制了朝廷百官。
梁狗兒靠在乾爹的耳邊,嘀咕了幾句,劉瑾聽了,頓時喜笑顏開,直誇梁狗兒是貼心人,能辦事。
安撫好了老爹的情緒,梁狗兒不忘匯報日間「家」裡發生的大事。劉瑾聽說有一個叫劉宇的大同巡撫非常體貼,冬天還沒到就早早地給他老人家送來了三千兩銀子的「炭敬」。按梁狗兒的說法,劉巡撫年紀大了,想回京城安享晚年。
錢都送來了,劉瑾見這劉巡撫如此識趣,又是他的本家,想都就想就答應幫忙。
剛剛上任沒多久,就坐收三千兩,不只是劉公公貪懷大慰,就連梁狗兒也暗暗得意,這錢是他代收的,雖說他不敢燕過拔毛,不過行賄的劉巡撫也非常識趣,私底下給了他一筆中介費,不多,才三百兩,劉巡撫還承諾調回京之後再加五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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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劉公公如何搞起賣官鬻爵的副業,萬仁從宮裡出來,在東安門附近「偶遇」李東陽和張泰二人。這二人一副義憤填膺狀,說東廠番子敢蓄意損毀先帝御賜之物,是屬大逆不道,一定要嚴查,把幕後的黑手糾出來重懲。
萬仁只是哼哈了幾聲,心裡卻不以為然:「就憑一個破招牌就想整倒閹黨,你們如果不是太天真,就是想把老子當成拭探太監實力的馬前卒,老子才不上這個當。」
李東陽見萬仁熱情不高,看出他還是對文官集團極度不信任,害怕被文官集團過河拆板。信任這種東西,說錯一句話,辦砸一件事,它就會全失。而要想挽回信任,不是說三兩句好話幫辦幾件事就能辦到的,李東陽雖然很急,但也知道這事急不來,只能慢慢地等。
招牌被射壞了,萬仁也不請人再刻一個新的,還打算把那個「傷痕纍纍」的招牌直接掛到店門前,時刻提醒過客們:這家店的主人是敢跟萬惡的東廠對過招的。如此一來,龍鳳店的在百姓中的名望又能提升幾個百分點,這可比換新招牌要有益得多。
正當萬仁重掛招牌之時,突見趙老財領著一夥人匆匆往這邊來。萬仁還以為他們又是來搗亂的,就喊來萬禮準備自衛反擊。可誰想,這些人來到店門前就停住了腳步,齊刷刷地雙膝跪地,接著就開始衝著店內號啕。
一群人不來打架,而是對著店門哭喪,萬仁頓時傻眼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而就在此時,離龍鳳店不遠處的一個角落裡,有幾個人正在陰笑。
「老大,先進屋。」,然後把店門關上。
由於今天事多,龍鳳店沒法開張,幸好店內也沒有客人,要不然讓客人見了這一幕,非給龍鳳店上差評不可。不過,這種莫名其妙的哭喪還是把萬仁攪得心神不寧,而鳳姐等人更是灰黑著臉,她們也沒想到這趙老財會這般不要臉,輸了官司就來這裡耍無賴。
本來就給人家惹來很多麻煩了,這時趙瑛又見大夥兒都鐵青著臉,自覺非常過意不去,只好出門去見見狼心狗肺的老爹,勸他不要再鬧。趙瑛出去沒多久,又苦著臉回來了,跪在地上衝著萬仁和鳳姐等人連連磕頭。
萬仁再一次傻眼,鳳姐正要上前去把趙瑛拉起來,卻聽到她哭道:「老爺,夫人,各位好心人,奴婢對不住你們,來生再給你們當牛作馬,以報大恩。」
說完,又重重地磕了幾個頭,哭著奪門而去。趙老財見女兒出來,立馬領著「哭喪大軍」緊急撤離。
看著這一幕幕,萬仁覺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以。他看向萬禮,希望他能給自己理出個頭緒來。萬禮也是一臉疑惑,他不知這趙老財給趙家小姐上了什麼迷魂藥,居然把女兒又要了回去。
「哎呀,不好,苦肉計!」萬仁突然一拍大腿,終於豁然省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