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自由誠可貴 第093章 爛攤子(上) 文 / 注海

    走了十個同僚，被挽留下來的李東陽的日子也不好過，一來皇帝不信任；二來被劉瑾等太監惦記著，時刻都有丟官丟命的危險；三是同僚們不理解，都在他的背後指指點點：那不是依附太監以保權位的李大人嗎？

    同僚們不理解也就算了，就連他的好友和學生都不理解。這一日下班回家，途中遇到從南京回北京辦事的門生羅玘，正要上前打招呼，隨便邀請他到家小坐。可誰想，這位羅門生調頭就走，生怕跟他多說一句話。[搜索最新更新盡在|com|bsp;當時李東陽還是一頭霧水，可是晚上他收到一封信解開了他的疑惑。信是出自羅門生之手，內容也是言簡意賅，總結起來只有兩條：人家（劉健謝遷等人）都走了，你還留下來幹什麼，拜託早點滾吧，別再助紂為虐了；今後我不再是你的門生，以後不要跟我打招呼，我沒空搭理你。

    看過這封絕交書，李東陽差點沒當場吐血。

    「賓之，要不上書請仕吧，我們很久沒回茶陵老家了，歸老鄉里亦不失為一幸事。」李夫人見丈夫臉色陰沉，過來勸說。

    「爹，咱們回老家吧，朝廷太危險了。」小女亦來勸。

    李東陽搖搖頭，沉思良久，方道：「爹何嘗不想退隱，只是不敢負了先帝所托。而今諸公皆退，如我又退，朝廷豈不是變成閹黨的天下？」

    「大廈將顛，非一木所支也。」李夫人又勸。

    李東陽揉了揉額頭，又道：「京中還有一位智勇雙全千里決勝的人物，只要得其助力，挽此狂瀾亦非難事。」

    李東陽知道，對付權勢熏天的太監，自己是不行的，靠那些空談氣節的白癡是沒指望的，關鍵還是要有張良一般的人物相助。他知道現在誰能與閹黨分庭抗禮，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說服對方。

    問題的關鍵就在於人家憑什麼要幫你，李東陽還真的找不到說服對方的理由。

    「先不管其他，明天去見見他，探一下口風也好。」李東陽暗暗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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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仁又當上官了，國子監祭酒，一個不痛不癢的職位，沒啥職權可言，畢竟明朝官吏多由科考進，國子監名為為國家培養後備官員，但是每年沒有多少個錄官的名額，而且祭酒又沒有推薦學生為官的權力，想培養個人勢力都沒機會。

    本來劉瑾想把萬氏兄弟打發到南京去的，免得跟自己爭寵。但是封官的奏疏送到小皇帝的面前時，他只說了一句：「不准！萬仁與萬智乃朕股肱，又要專侍太后，不可離京。」

    為了在京城給萬仁找個讓皇帝滿意的「優差」，劉公公可謂是煞費苦心，最後把他安排到國子監去，算是一種冷處理。而萬智也被打發到了國子監去，當一個從八品的五經博士。

    先讓萬氏兄弟淡出皇帝視線，等太后產後，再把他們往死裡整，這就是劉公公的如意算盤。

    要說劉公公為什麼嫉恨萬氏兄弟，原因就是兩個字：爭寵。萬氏兄弟位不高權不重，但是學得皇帝信任，他們對劉公公而言，無異於如芒在背，要除之而後快的。

    接到任官誥命的第二天，萬仁，萬智與新任唐師爺前往位於城東的國子監辦理官職交接。上任祭酒是個老學究，早早地就攜部下在那等候。不過，那些部下多是議論紛紛：派一個非進士出身的不學無術的人來主管國子監，這不是胡來嘛。

    而這個，正是劉瑾想要的效果，相信萬仁上任不久，彈章就滿天亂飛。被人罵得多了，皇帝就會越來越討厭他。

    在唐師爺的協助下，各項簿籍典章的交接很快就完成了。像國子監這種清水衙門，收入很少，支出很少，戶部給的撥款也很少，甚至學員都很少，所以也沒啥好交接的。

    辦完了職權交接，萬仁只給部下們下了一個命令：給各位監生發出通知，要求他們於八月二十日上午十時前全部到監，不到者清退。萬仁之所以就任這個無權無勢的學官，並不是沒事找抽，他有意於把這個不入流的國子監變成一個一流的學府。

    至於具體怎麼操作，要見過那幫監生才能定下來。在萬仁看來，就算是考不了科舉的那幫富二代公子哥也並非一無是處，最起碼人家家裡有錢有勢，衣食無憂。只要說服他們定下心來搞「科研學術」，他們不見得就比那些一心想要當官的舉子們差。

    從國子監回來，已經是下午了。萬仁剛到家，就聽賽仙兒說有客人來訪。

    「這些天怎麼這麼多客人來訪？」萬仁抱怨了一句，帶著師爺去會客了。

    來訪的是李東陽，萬仁不知他又想唱哪出，說道：「首輔大人專程來訪，在下有事不能親迎，失禮失禮。」

    「老夫不請自來，一來是為了道賀，二來是為了道謝。阿福，把禮物呈上來。」

    萬仁不用看也知道不是什麼重禮，只是示意唐師爺收下，這才道：「首輔大人太客氣了。」

    「不知萬大人以後有何打算」

    「祭酒從四品，不用幹活也能白拿俸祿，不錯啊，我已經很滿意了。」萬仁還是笑呵呵，不置可否。

    「如今朝廷動盪，老夫還聽說宮裡面有人想對你不利啊。」

    「不管朝廷動不動盪，都會有人容不下我。我本不缺這點俸祿，不過念及此官是皇上親授，堅辭不就豈不是辜負了皇上的好意。」萬仁嘴上這樣說，心裡卻明白：文官黨也不比太監黨好到哪去，一樣的無情無義過河拆橋，老子我坐山觀虎鬥，悠哉得很。等你們鬥完了，老子才出來收拾殘局，順便攬權。

    「難道萬大人就甘心坐以待斃？」

    「呵呵，首輔大人，沒必要用激將法吧。」萬仁哈哈一笑，又道：「我給大人講一個故事吧，或許它能給大人一點啟示。」

    萬仁沒等李東陽答覆，就開始說道：「中原有一個十五歲的小財主，剛剛繼承了父親遺留下來的家業。這個家業很大，有良田萬頃，商輔數百，家資巨萬。十五歲的年紀，就已是家產萬貫大財主，獨掌大權，呼風喚雨，吃喝不愁不說，想整誰想整誰，使個眼色就有人搶著替他辦事。這日子，想想都爽，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

    「不過，且忙著羨慕！你們只看到了他的風光之處，卻沒看到他面臨的麻煩：要種地打糧維持祖產，又要看家護院防賊防盜，家丁奴僕管家自然不能少。老財主在的時候，這幫家丁奴僕管家還很聽話。現在換小財主當家，這幫老油條就開始不買帳了，他們相互勾連一氣，吃拿卡要挖財主家的牆角，看著家財慢慢地被這幫孫子搜刮走，小財主越想越不服氣。」

    「不服氣怎麼辦？小財主突然想起自家後院養了數十條非常聽話的惡犬，於是靈機一動：開閘，放狗。家裡誰不乖乖聽話，就讓這些惡犬去咬誰。這下家丁奴僕管家們炸窩了，紛紛拿起各種武器反抗『苟政』。一時間，小財主家裡雞飛狗跳，鬧得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萬仁說到這，笑瞇瞇地看著李東陽，問道：「如果首輔大人就是這個小財主家的大管家，您覺得該如何收拾這個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