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自由誠可貴 第094章 爛攤子(中) 文 / 注海

    送走了李東陽，萬仁一指那份禮物，對唐寅道：「這個你收著吧，當我的師爺沒有多少薪資，這點東西權當是給你的補貼。另外，我要事先聲明：作為我的手下，不能隨便受人錢財，更不能隨便幫外人辦事。如果你犯了這一條，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屬下記下了。」唐師爺一臉惶恐，見萬仁臉色轉好了，又壯著膽子問道：「大人，您真的不幫內閣嗎？這可是個好機會啊，如果大人協助內閣打垮了閹黨，以大人的功勞，朝廷上誰還敢不賣大人面子啊？！」[搜索最新更新盡在|com|bsp;「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是內閣首輔，你現在怎麼辦？」

    「如果在下是內閣首輔，在下先派人去收集閹黨的不法證據，然後再上書彈劾。」

    「呵呵，所以說你當不了內閣首輔。」萬仁笑著搖搖頭，又道：「人家太監可是管著東廠的，靠彈劾是扳不倒他們的。如果我是李東陽，我就會把注意力放到那些太監的身上，想方設法分化他們，最好是讓他們狗咬狗。」

    「哦，大人果然神機妙算。」唐師爺聽了萬仁的計策，佩服得五體投地，這種挑撥離間的把戲，不用說，肯定是最實用也是最有效的。不過，他還是有些不解：「大人既然有妙計，那為何不與李大人聯手除賊？」

    「呵呵，我不是文官，我的立場自然跟李東陽不一樣。在我看來，太監是保障皇權的工具，如果把太監都收拾了，皇帝就變成孤家寡人，接下來又該輪到內閣獨攬大權，這對皇帝來說，對我來說，都是得不償失的事。」

    「大人，放任閹黨專權，那豈不是禍國殃民？大人難道就忍視黎民百姓身陷水火而不顧？」

    萬仁搖搖手，笑道：「你啊，跟文臣們一樣，犯了非黑即白非對即錯的錯誤。太監就全都是禍害？難道太監中就沒有忠君愛國的？那些文官就全都大公無私？不見得吧。很多壞太監只是要權要錢，是真小人；而很多文官比太監還無恥，他們即要權，又要錢，還要名，是偽君子。真小人固然可恨，但是偽君子更加可惡。」

    「那大人打算怎麼辦？」

    「我？」萬仁神秘地一笑，道：「我是保皇黨，我只做對皇上和對百姓都有利的事，太監與文官我兩不相幫。他們哪一方鬧得太過火了，那是自取滅亡，皇上容不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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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總是在耳邊吱吱喳喳的老臣被趕回家種地了，小皇帝並未就此得享自由快樂，因為又有一堆人頂著「炸藥包」衝上來了。而這一次上書大吐唾沫星子的，不是大臣，而是一大群無組織無紀律見誰咬誰的「瘋狗」。

    首先衝鋒在前的是六科給事中，這些七八品芝麻官官位雖小，但是膽子一點也不小，直接上書要求朝廷挽留被罷的各位老上司，同時還要求嚴懲「八奸」。

    這些飽含殺人熱情的奏疏交到內閣，李東陽看過了只是搖搖頭，他早料到下面這幫言官會這樣。不過，他沒把這些奏疏擋下，既然有人想當敢死隊員，想當烈士，那只能隨他們去。

    很快，奏疏就被送到司禮監，司禮監劉公公狠得牙癢癢，他也沒把這些上書扣下，而是只做了一件事：記姓名。但凡參與上書的，一個也不能少，全部登記在案，以便秋後算賬。

    對了，現在中秋早過了，秋後已然不遠。劉瑾一臉得意的陰笑，上有皇帝信任，下有文官爪牙，還管著東廠，劉公公確實有得意的本錢。

    這一日，京中四品以上官員齊集內閣，要會推內閣大學士。在明朝官場，還是講一些民主精神的，大臣們要想進入內閣，一般有三個條件，首先這人應該進過翰林院，當過庶吉士，這是基本條件，相當於學歷資本。其次，必須由朝中大臣會推，也就是所謂的民主推薦，當然了，自己推薦自己是不行的。最後，內閣列出名單，由皇帝拍板同意，這就算入閣了。

    經過會推，原吏部右侍郎王鏊聲望最高，被排在入閣人選第一位，接下來是禮部右侍郎王華，皆正三品以上官員，有資歷有能力。李東陽對這份名單很滿意，唯獨不滿意的就是名單的後面多了一個人：吏部尚書焦芳。

    對於這個焦同志，李東陽很不滿意。他從宮中的線報處得知：焦尚書時常奔走於司禮監劉公公門下。至於這是幹什麼？李東陽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出來。

    名單確定下來了，就被送入宮中，至於皇帝打算用誰為輔臣，那只能是坐等消息了。因為這些日子來，皇帝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早朝是見不到他的影子的，而文臣們都不能隨便進宮見駕，皇帝是什麼心思，那真是沒人能琢磨得出來。

    大家在坐等結果之時，李東陽卻告了個假，匆匆離開了內閣。他知道：別人入不了宮見不了皇帝，但是有一個人可以隨時入宮，可以隨時見到皇帝，只要請他幫忙說一下情，內閣就不會出現不該出現的人。

    當李東陽匆匆忙忙地趕到龍鳳店，卻被告知萬仁與萬智已經上班去也。去哪上班，自然是去國子監了。李東陽一拉馬韁，只得又奔國子監而去。

    這日十時許，國子監外的小廣場上，三五成群，東一堆西一堆地立著**十人，正在議論紛紛。萬仁從公堂內出來，掃了一眼這批無組織無紀律的監生一眼，發現這些人涇渭分明地分為了兩派，一派是穿著綾羅綢緞的富家公子哥，有五六十人之多，他們臉上儘是驕橫；另一派是穿著破儒袍的窮秀才，有二三十人左右。

    「都給我排好隊，亂遭遭的成什麼樣子。」萬仁一聲怒喝。

    下面那些富家公子哥還是無動於衷，還是吊兒郎當站在原地談笑風生。倒是那批窮書生講些紀律，馬上跑到萬仁的面前站成一排。

    「說你們呢，是不是耳聾了沒聽到？」萬仁步入那些富家子中間，又是一聲怒喝。

    「回大人，我們」一個公子哥陰陽怪氣地應了一聲，話還沒說完，突地覺得肚子上吃疼，倒在地上哇哇亂叫。

    「不想像他這樣的，就去排好隊。」萬仁十指捏得啪啪作響，掃了這幫不聽話的人一眼。

    被萬仁這犀利的眼神一嚇，這幫公子哥屁都不敢放一個，乖乖去排好隊。

    按說這幫公子哥都是些橫行霸道無人敢惹的主，他們哪裡想到眼前這位年紀比他們小一截的「小大人」比他們還橫，還是個敢動手打人的主。再一想到人家是從四品朝廷命官，而且還正當紅，被打了還是白打，連報復的機會都沒有，誰願意觸這個霉頭啊。

    等眾監生都排好隊了，萬仁一把將那個還在地上哭爹喊娘的傢伙拉起來，伸手在他的胃部按了幾下緩解了這個倒霉蛋的傷痛，這才道：「以後長點記性，現在馬上歸隊站好。」

    萬仁從隊伍後面繞到前面，看著這波浪形的隊伍，很是不滿意，他不由得想起小學體育老師是如何讓學生們排隊的。

    「分成五排，每排十八個人。相鄰的比一比身高，從高到低排好，左高右低。」

    監生們老大不樂意，他們心裡暗暗琢磨：不就是排個隊嗎？搞這麼多幹什麼。不過，他們一想到眼前這位「小大人」是個敢打人的主，只得乖乖聽話，比好身高之後，依次站成五排。

    萬仁在各排之前走過，又加以調整，這才略微滿意，「以後排隊的時候都給我快速一點，別磨磨蹭蹭的。另外，記住自己的站位，以後要是誰站錯了位，記過處分，如果誰記過超過五次，就不用再來了，滾回家去吧。」

    「你不讓我們來，我們還不想來呢。」那些富家公子哥的心裡暗暗道。

    整好了隊，已經快十一時了。萬仁站到隊伍前面，開始第一次就職訓話：「各位，從現在起，我就是你們的主管，這裡以前有什麼規矩，我也不想改。我只有一點要求：只要是我發通知讓你們來，你們就必須提前到場，事先排好隊。如果有誰有事不能來，就事先寫好假條，無故不來的，一次就清退。」

    萬仁掃了眾監生一眼，又道：「我知道你們當中很多人來這裡並非是想讀書，而是想混個小官而已。這是你們自己的選擇，我不想管。我打算在這裡開一個學堂，這個學堂不教四書五經，不教八股，只教經世濟民的學問，如果你們誰想來聽講，呆會就到這裡來報名。」

    萬仁見這些監生的興致都不太高，有些洩氣，他知道要整好國子監這個爛攤子並非易事，非一朝一夕可以成功的。他一揮手，道：「好了，現在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