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自由誠可貴 第085章 風暴將至 文 / 注海

    從夏皇后那裡辭行出來，萬仁又跑了一趟乾清宮，不是他自己樂意去，而是事先受了張太后所托，前去幫皇后說情。按說兒子兒媳的感情不和諧，張太后也應該裝聾作啞才是，畢竟皇帝也不只有皇后這一個老婆，他愛跟誰好就跟誰好，誰也管不著。但是為了維穩，張太后希望皇后能早點生下嫡傳皇孫。

    帝后均是年方十五，現在就逼著這倆小毛孩子生兒子，這實在是有點那個。當然，這話不能跟張太后挑明了說，以後如果想混得好，還得靠太后多多關照呢，於是乎，萬仁硬著頭皮領下這份苦差。[搜索最新更新盡在|com|bsp;至於差事能不能辦成，這就跟他無關了。不是他不好好辦差，而是這種差事本來就沒法辦。

    行到乾清宮外，遠遠就聽到一陣辟里啪啦的聲音，再往裡走，就見小皇帝披頭散髮地立在大殿上，正施展著王八拳，對著那根木人樁一陣拳打腳踢，口中還罵罵咧咧的。再一看那根木人樁，上面密密麻麻的刻滿了字，數以百計，由此可見，小皇帝的仇人不在少數。

    看著小皇帝這副竭底斯裡的樣子，給他的好拳譜一點沒練，居然還用王八拳，萬仁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連你也敢取笑朕？！」

    萬仁還是沒止住笑，一指那個木人樁，笑道：「哈哈，這根本就不是你打它，而是它打你啊。」

    「你還笑，這**的東西，還不是你送進宮來的？那日還說能出氣又能練功，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是要殺頭的。來人啊，把這個欺君罔上的傢伙拉出去，砍了。」小皇帝氣道，抬起龍腿又踢了那木人樁一腳。

    侍立在旁的太監們頓時傻眼了，他們雖然不知道皇帝這句氣話是真是假，但是也都如狼似虎地奔到萬仁面前，伸手就要捉人。萬仁心中更是一驚，腦子裡飛快地盤算著要不要暴力抗法，卻聽到小皇帝又罵道：「誰讓你們捉他的，朕說的是這個又硬又臭的傢伙。」

    小皇帝說完，對著木人樁又是一腳。

    「呼！」殿上所有人都暗暗地出了一口氣：原來是要砍木頭，不是要砍人頭，虛驚一場，虛驚一場。

    對付木頭人，眾監也就沒有什麼顧慮了，個個如狼似虎地上前，像押送犯人一樣，把木人樁抬起來。

    「且慢。」萬仁止住了太監的表演，進言道：「皇上，這人罪惡濤天，只砍腦袋不足以抵罪，要用亂拳打死方可大快人心。」

    「對，對，要亂拳打死，千刀萬剮，挫骨揚灰。來人啊，把這人送到惜薪司去，吩咐那些人，一定要挫骨揚灰。」

    「對付這等奸人，何必要別人幫忙，皇上自己動手，豈不更顯英明神武？！」萬仁繼續忽悠，沒等小皇帝發話，他就把那木人樁再次支到地上，落好馬步運氣於掌，接著就一掌拍到它的主桿上，口中自然還唸唸有詞：「先掌嘴！」

    「這小子居然還想還手，我擋。」萬仁說著，左手打到木人樁上的右樁手上。

    「居然還不束手就擒，還想用手來救，我斷。」右手打到左樁手上。

    「手被打斷了還不肯伏法，還想用腳來踢，我攔。」左手向下一探，打在樁腿上。

    「還不老實，還想用腳來踢，我踹。」右腳向樁腿上一踢。

    「腳被踹斷了還不老實，還想用腦袋來撞，我頂。」右手成掌，拍到木人樁主桿的上部

    示範完畢，萬仁的動作突然變快。

    「我擋。」

    「我斷。」

    「我攔。」

    「我踹。」

    「我頂。」

    「我拽。」

    「我扣。」

    「我封。」

    「我壓。」

    很快，整套四十七個動作一氣呵成，這些招勢主要是用於格鬥，包括攀頸手，左右攤手，橫掌和間手，再配之以步法，講究敏捷快速，剛柔相間，招招擊取敵人各處要害。小皇帝站在一旁看著也覺得新鮮，心裡自然也明白：原來是在教朕練功啊。

    「仁兄果然沒有欺朕，很好，很好。」

    「皇上，試試？」萬仁打完，收功退到一旁，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他裝神弄鬼搞了這麼多事，就是想挑起小皇帝的興趣，日常多搞搞健身運動，才能健腎啊。

    「嗯，朕還真想試試。」小皇帝躍躍欲試地來到木人樁前，學著萬仁剛才的樣子，就要出手。

    「先紮好馬步，運氣於手掌。」萬仁站在對面一邊打空樁，一邊指點，倒是把張太后交辦的事置之腦後了。

    自從上次梁家滅門案之後，萬仁隱隱約約地覺得自己已經被一個內家高手在暗中惦記上了。為了防身自保，他一直勤於練功，且與鎮遠鏢局的張總標頭結成忘年交，平時一有空就一起切磋武技，他也從這位老拳師身上學到了不少精妙拳理。

    而這種木人樁是張總標頭平時練武技時的假想敵，用以練習鍛煉身體接觸部分之剛強性及全身整體靈活性。萬仁知道，在面對內家高手的時候，如果沒有一身鋼筋鐵骨，就算是把太極練到爐火純清也化不掉對方那剛猛的內勁。所以，他非常虛心地向張總標頭求教此技，至今已練了近兩個月，也算是小有心得了。

    且不說萬仁那邊手把手地教小皇帝練拳，內閣這邊又在召開尚書級會議。六部九卿二品以上文官皆到場議事，個個都是面如豬肝，原因不外乎他們給小皇帝上的規勸書皆被留中了。

    在明朝，官員們可以個人或職務名義向皇帝呈送奏折，一般有幾種處理辦法：同意的話就用硃筆加以批示或答覆，並抄送各部加以公佈，即「批答」；不同意的話，可以對相關的官員加以批評或懲罰。如果皇帝對相關奏折覺得不合己意，又沒有合適的理由處罰言官，就可以扣留相關奏折，即「留中不發」，這是一種對廷臣奏議的消極處理方式。在各們政治嗅覺非常敏感的大臣們看來，這就是一種變相的言路壓制，所以，他們灰常生氣。

    而在這一個月來為數不多的早朝上，內閣諸位大臣都苦口婆心地對小皇帝進行規勸，要求皇帝勤於上朝處理政務，並且清理後.宮的玩樂設備。小皇帝表面上唯唯諾諾，實際上把這些話全當成是廢話，依舊我行我素。

    典型的你說你的，我做我的。

    更讓劉健等人氣急敗壞的是：萬人坑給皇帝進獻了一個木人，還「教唆」皇帝把上書規勸的忠正大臣的名字刻在木人上，日夜輪番捶打。居然用這種方式來侮辱廷臣，實在是荒唐。

    「再放任陛下如此玩鬧，以後如何得了？我等豈不是有負先帝重托？！」謝遷率先訴苦。

    「誰說不是，可我們上書，陛下根本不聽。」吏部尚書馬文升搖頭道。

    「劉閣老，您是眾臣之首，倒是給出個主意啊。」禮部尚書劉升是狀元出身，是個嫉惡如仇的人。

    「陛下之所以如此荒嬉，全系受了小人蠱惑，以原東宮侍從太監劉瑾、馬永成、高鳳、羅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張永等人為首，更有一些趨顏附勢的市井小人胡言亂語，挑撥離間混亂朝綱，實是可惡。如要陛下改弦更張，必先祛除奸邪小人。」劉健不愧能斷，一摸鬍子，又是一個計劃。

    「然也，清君側肅宮廷，此乃言臣本份，本官願意領銜上書。」右都御使史琳率先道，其實劉閣老說的那些太監，史琳早就看不順眼了。要不是因為這些傢伙的教唆，小皇帝在當太子的時候就不會整天只想著玩，現在登基為帝了，這玩性還是不改。

    「本官願為附奏。」

    「本官亦願為附奏。」

    「算上本官。」

    眾大臣紛紛表態，獨有李東陽閉口不答，還一副閉目沉思狀，腦中想著不久前萬仁說過的那番話：「李大人，我記得孫藥王還說過：上醫醫未病之病，中醫醫欲病之病，下醫醫已病之病。大人何不自問自己是上醫還是中醫還是下醫？」

    李東陽知道，像萬仁這種精似鬼的人，肯定是預測到了什麼大事，要不然不會說出那一翻話。

    「李閣老，您又有何高見？」

    謝遷的話把李東陽從沉思中拉了回來，他見眾同僚皆看向自己，也不多說什麼，只是點頭稱是。

    既然大家的意見統一了，那就統一行動。眾大臣當然不知道，萬仁這隻小蝴蝶只是輕輕地扇動著翅膀，歷史的車輪卻大大地提速，一場本該一年之後才來的狂風暴雨，驟然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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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三，像往常一樣，司禮太監們來回往來於內閣與乾清宮之間，傳遞皇帝的命令，回報內閣票擬的奏章。雖然小皇帝不經常上朝，但是朝廷這個龐大的行政機器很是有條不紊地運行著。

    收秋稅，振災民，勾決囚犯等日常機務事，小皇帝皆遵以舊制，該辦的事都辦好了，也不失人君之職了。可正當他準備離開龍案，到外面去放鬆一下筋骨的時候，一份不起眼的奏章被司禮監呈了上來，他只是看了一眼落款，頓覺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