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近憂遠慮 文 / 冬練
孫旭邁步踏到金星的三角形頭顱上，金星慢慢地抬起頭，就像一道橋樑把孫旭送到白夜背上。孫旭舒服地坐進白夜的後頸窩，巨大的虎頭和兩塊肩胛骨在這裡構成了虎背上最穩當的一塊區域，即使在快速奔跑的時候都不會有太大的顛簸。
「不好意思，把你的位置佔了。」孫旭對凌影笑笑，這裡一向是凌影的「御用寶座」。[.]
「你也可以不坐這兒，只要不怕把腸子顛出來。」精神聯接裡的凌影略帶抱怨，「明明可以穩穩當當地取勝，為什麼一定要用這種以傷換命的打法？」
「當你帶著清影軍團站到我身邊，江南城的指揮系統再遲鈍也會出面干涉，我必須在他們趕到前把想做的事做完。」孫旭靠著白夜的大頭仰面躺下，聽著由遠及近的螺旋槳轟鳴聲，「這不，來了。」
小型直升機離地面還有十幾米，就有人連繩索和懸梯都來不及放下，就直接跳了下來，好在這點高度對三階進化者來說也不算什麼。
「總指揮部緊急指令！清影軍團與『ss』特別行動部隊，不得……不得……」直升機裡跳下來的年輕少校扯開喉嚨叫著，然後就看到了插著鬼面大旗的「肉山」，嘴裡結巴起來。
「不得什麼？」凌影低著頭輕撫摩霜之哀傷的劍柄，那是孫旭回來後就丟給她保管的，然後透過從額頭垂落下來的銀色發線，盯著傳令官問道。
「雙方不得……起任何形式的衝突……」少校有些失神地喃喃答道。
「我們沒有發生衝突。」凌影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略微向後擺了擺頭，剛才還聚在身後的清影軍團戰士好像突然想起有什麼任務還沒完成，幾秒鐘內就散了個乾乾淨淨。
「不信你可以問他們。」白夜背上的孫旭接著說道，用眼神示意站在「肉山」另外一邊的那些人。
年輕的傳令官聞言望向那邊，其實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江南城還有這樣一支所謂「ss」特別行動部隊。
死士首領們根本就沒打算理會傳令官，自顧自地從肉山身上取出鬼面大旗，連「肉山」的屍體都沒管就轉身帶著部下離開了戰場。除了某些通過得到驗證的特殊渠道傳來的命令，他們不用理會其他任何指令，否則怎麼配得上「死士」這個稱呼？
「看吧，沒有衝突。」孫旭重複道，「不過你來的正好，請你立刻向總指揮部請示，不管你們用什麼法子，也要用最快速度把金雕好好地運回江南城，我不希望看到它再受到哪怕一根毛的傷害。」
金雕確實沒有什麼大礙，但那只是說沒有生命危險，剛才的那種衝擊簡直就相當於以上千公里的時速撞到一堵牆上，不受傷是不可能的，起碼現在孫旭就看到金雕的一支翅膀無力地展開蓋在地面上，根本收不回來，明顯已經折斷了，短時間裡絕對沒希望再飛起來。
整支捕食者大軍的高層力量基本已經覆沒，剩下的戰鬥只是些收尾工作，凌影把清影軍團的主力留在了戰場上，清理四處逃竄的捕食者，畢竟一個頂三個的機會並不常有，自己則帶領一支小部隊，陪著孫旭返回江南城。這支小部隊還帶著他們這場戰鬥最重要的戰利品，那只風系的「王」級捕食者。
以前的斬首行動，只能在殺掉「王」以後，用最快速度收集它身體上的一些重要部位，比如腦晶或者爪子，就要抓緊時間逃離，而這次卻是正面擊敗了整支捕食者大軍，自然可以把「王」的完整身體都帶回城，更重要的是，它還是活著的。雖然已經傷痕纍纍氣息奄奄，但絕對不至於死掉。
孫旭閉著眼睛，默默檢查自己的傷勢，印象裡自己還從沒受過這麼重的傷，被旗槍捅了個對穿，腸子都崩斷成了好幾截，現在還亂七八糟地盤在肚子裡，稍一震動就是一片火辣辣的劇痛。
受傷也就罷了，偏偏孫旭現在還只能用靈能師的精神力和蠻武士的對肌肉的控制，勉強讓傷勢不再惡化，還不能用光明能量進行治療。這樣眾目睽睽之下受的傷，孫旭回去之後鐵定是要接受手術的，總不能還沒躺上手術台就已經好了七七八八吧？
凌影的精神力有些心不在焉地掃瞄著四周的情況，時不時地悄悄掠過孫旭的身體，但兩人的精神力場幾乎融合在一起，孫旭又怎能感覺不到？
「你知道我沒睡著也沒暈倒，想說什麼就說吧。」孫旭在精神聯接裡歎了口氣。
「白天……你打算動用的，就是一直隱藏著的那種力量嗎？」凌影猶豫了一下，才向孫旭詢問。
「沒錯。還以為終於要在人前動用那力量了，最後還是沒用上。」如果當時凌影的動作再晚十幾秒鐘，孫旭就真的切換到黑暗狀態了。
「知道我為什麼要制止你嗎？」
「因為你決定站出來幫我了啊。」孫旭想都沒想就做出了回應，但緊接著，「不對，你要幫我和阻止我，這之間根本沒聯繫啊。就算等我施展了那力量，你也照樣可以幫我。而且你以前就說過，想要知道那是什麼力量。」
「我害怕了。」
「什麼？」孫旭覺得自己聽錯了。
「還記得以前我怎麼形容被你吸引的那種感覺嗎？我說就像飛蛾撲火那樣想要靠近你。」
「記得。但那應該是種誇張？」
「恰恰相反，不是誇張，而是根本不夠。就算是撲火的飛蛾，自己總還有一個想要靠近的主觀意識，飛行的動作也要靠它自己來完成。我不知道你平時是怎麼把那種力量隱藏的那麼完美，但今天你打算讓它出現的時候，我當時突然就感覺，自己就像是正在向海洋墜落的一商雨水，根本沒有自己的意志，也做不出任何動作，只能等待著自己變成那海的一部分，確切地說，是被大海吞沒。」
「這……這次的形容總應該有點誇張成分了吧？」孫旭當時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八名死士首領身上，根本沒有留意到凌影說的這種狀況。
「絕對沒有誇張，更詭異的是，我對即將被吞沒的這種情況居然充滿了喜悅和期待，那一瞬間我非常害怕，幾乎是鼓足了勇氣才請求你停止繼續下去，哪怕再晚一點，我可能都做不出任何抵抗了。」凌影越說越有些玄乎，簡直像是囈語，但孫旭可以保證，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凌影的情緒像現在這麼起伏波動。
「你有沒有注意到，你在喜悅和期待的同時，卻又感覺到害怕，這不是很奇怪嗎？」孫旭閉著眼睛認真思考著，連傷口傳來的陣陣疼痛都忘記了，「看來我以前的想法並沒有錯，喜悅期待的是你體內的能量，害怕的才是你自己的意識。你的能量和你的意識，並不是一個整體。」
孫旭在意識裡很久都沒得到凌影的回應，然後突然感覺到凌影主動斷開了精神聯接。
孫旭睜開眼睛，看著同樣坐在白夜背上，與自己只隔了兩三米的凌影。
「我真的害怕了。還是用語言交流吧。」凌影的銀色眸子定定地望著孫旭，竟然是連精神力都不肯運用了。
「我現在可不適合說太多話。」孫旭苦笑了一下，失去了精神聯接，他每說一個字都會牽動到傷口附近的肌肉。
「我不管，我現在需要你說話。別忘了，前些天你把我傷的可比這嚴重得多。而且，反正多說幾句你也肯定死不了。最後，我們說好的，這是屬於我的最後一天。」凌影不愧是凌影，蠻不講理起來都這麼有條有理……
「好吧。」孫旭對著這樣的凌影目瞪口呆了一會兒，「想要我說什麼？」
「隨便。」凌影回答的飛快。
「嗯。」孫旭抬起頭，看著變得稀薄的雲層裡露出的幾顆星星，「我在想，這次回城以後，我的日子可能會變得不太好過。」
「為什麼？」
「金雕受傷了，我也受傷了。雖然我能很快就好起來，但別人不知道，就可能會冒出些本來不會有的想法。我家的小鳥兒還沒長大，林悅的身體也有點問題。可以說，進入江南城以來，我還從來沒這麼弱小過。」孫旭盤算著自己身邊的力量。
「你既然知道這些，那會兒怎麼還要以傷換命？」凌影問道。
「以傷換命？要是能完勝，傻子才會故意這麼幹。我已經對那傢伙的速度做了非常高的估計，但沒想到他的極限速度還是比我想像的快了那麼一線。」孫旭無奈搖頭，「本來我計劃是讓那一槍從脅下穿過去的，結果就被捅上了，我有什麼辦法。」
「ss部隊，真有這麼強嗎？」凌影有些難以相信。不管是什麼人，只要跟孫旭並肩作戰過一次就知道孫旭的實力到底有多強，現在隨便一個死士首領，而且還只是八個首領其中之一，就有把孫旭重傷的實力？
「呵。那幫傢伙完全就是一群怪物。」孫旭搖了搖頭，「如果他們這次真的是正式開始公開出場，那我以後的日子可能就真的沒那麼好過了。」
孫旭能在江南城得到現在的地位，最大的倚仗就是強大的個人戰鬥力，如果現在一下子多出了七個和他不相上下的傢伙，而且還是敢拚命不怕死的那種，那將對他產生的衝擊可想而知。
而且還有一點，也是孫旭不能不考慮的。今天出現了八個死士首領，結果被他殺掉一個，而在兩個月以前，還有兩個江南死士死在了他的手裡，就他們當時的實力來看也絕對不可能是那幾百個戴著鬼面的雜魚。
孫旭不知道這種首領級的死士一共有多少，萬一真的一共就這麼十個，卻有三個掛在他的手裡……說不定會有人開始考慮，他孫旭的出現，對江南城來說到底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如果混不下去了，可以考慮往南走。」凌影似笑非笑。
「這麼說的話，你現在是不是希望我馬上就混不下去啊？」孫旭苦笑。
「當然，我甚至在很認真的考慮要不要故意來點挑撥離間。」凌影沖孫旭眨了眨眼，「你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