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一槍 文 / 冬練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刺耳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孫旭一語不發，就像根本沒聽到旁邊這個腦袋超長的死士說的話，只是冷冷望著退回到人群中的「肉山」，霜之哀傷的劍尖輕輕點在地上，彷彿隨時都可能像蓄勢待發的毒蛇一樣彈起來，刺出致命的一劍。

    「金雕沒有大礙，『王』已經是我們的了。」孫旭衝出了數十米，仍然在精神聯接的有效範圍裡，凌影悄悄地傳遞過來一條信息。

    孫旭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但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為了遏止住上千公里時速的衝勢，金雕承受了自己發出的風系能量近乎全部的反作用力，還能沒受重傷完全是幸之又幸，但這絕對不是饒恕眼前這個傢伙的理由。

    「你，出來受死。」孫旭一字一頓地說道。既然敢於不顧金雕的死活悍然出手，而且是當著所有人的面，那麼在這座「肉山」付出足夠的代價之前，孫旭不打算和任何人講任何道理。

    「想和你的小鳥兒去做伴嗎？我們可以成全你。」金屬刮擦的刺耳嗓音又一次響起，還帶上了一絲戲謔。

    孫旭注意到了長腦怪物說出的一個詞：我們。一共八名死士的首領，此刻都已經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孫旭的身上。

    「雖然這還是你們第一次公開亮相，但千萬別以為我就不知道你們是些什麼東西，我真的不介意讓你們的第一次登台就變成謝幕演出。」孫旭冷冷地笑著。

    「憑你？哈哈。」長腦怪物從喉嚨裡擠出兩聲乾笑，孫旭覺得只有被一頭豬爆了菊花的烏鴉才可能發出這麼恐怖的聲音。其他人沒有笑，但孫旭已經感覺到一股令他窒息的壓力正在漸漸匯聚。

    「要結束你們這些……生物的悲慘命運，我一個人就足夠了。」霜之哀傷緩緩舉起，四週一片靜寂，時近傍晚，刮了一天的風也悄悄停止了，孫旭的黑髮卻詭異地開始一縷一縷慢慢飄舞起來。

    八名死士，只有長腦怪物和另外一個細竹竿身上沒有武器，另外五人雖然不是「肉山」這樣明顯的肌肉怪物，但身上都帶著絕對適合近身搏殺的冷兵器。這幫傢伙已經不適合再用對人類進化者的眼光來看待，而更像是進化野獸，既掌握著元素能力，同時還有非常強悍的**，任何一個都是極其危險的存在。

    如果是擁有這等實力的正常生物，孫旭別說以一敵八，以一敵二可能都會有危險，以一敵三就等於是白送了，但是江南死士……孫旭倒是很想幫不正常人類研究中心檢驗一下，他們是不是徹底解決了基因崩解的毛病。

    「別……不管你想做什麼，停下來。」腦海中的純白光芒晶體正緩緩向著黑暗蛻變，凌影的意念近乎請求地進入了孫旭的腦海。

    「嗤……」白夜仰起頭，巨大的鼻孔裡噴出一股讓光線在其中明顯扭曲折射的灼熱空氣，白底黑紋的華美皮毛上泛起一層瑩潤的赤紅色光芒，走到孫旭身旁。

    然後是貼著地面緩緩游動的巨大爬蟲，在孫旭身體的另一側盤繞成高度超過五米的一團的巨蟒金星。

    最後是銀髮銀眸的凌影，邁著優雅的步伐在孫旭身邊立定，身後是六七十名清影軍團最優秀的進化者戰士。

    「不管你們是江南城的什麼秘密部隊，也不提我們和江南城的合作關係，你們只需要明白一點，任何敢於在戰場上向我們的戰鬥夥伴發起進攻的，就是在與整個清影軍團為敵。」凌影無比平靜地宣告。

    孫旭瞳孔中一抹正在凝聚的黑色悄然散去，凌影毅然決然的幫助是他沒有預料到的，看看那些近乎苛刻的援助條款就知道，五羊城目前是多麼需要和江南城保持良好的關係，哪怕是委曲求全也在所不惜。估計就連江南死士也完全沒有料到凌影會在這時主動站出來，之前才會那樣有恃無恐，而現在又有些措手不及。

    金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偷襲受傷，這已經觸及了孫旭在末世中生存的那條底線，如果他守護著的那些東西受到了侵犯或者傷害，他將不惜與整個世界為敵。因此當「肉山」擲出那桿旗槍的時候，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做出半點妥協，什麼隱忍、什麼底牌通通見鬼去吧，他可不是那些虐主小說裡的悲劇主角，都已經被欺辱到頭上了還牢記著保存什麼實力，窩囊半本書就為了爽最後半秒。

    但是凌影真的沒有必要牽涉到這只能算是江南城的內鬥中來。尤其他們已經說好了，明天凌影就要離開。說不定再也不會見面。

    「謝謝。」

    「屬於我的最後一天還沒有過去，我做什麼你都不能有意見的喲。」

    ——精神聯接中的短暫交流。

    主動權重新回到了孫旭手中。

    江南城的大部隊還在戰場的外圍與捕食者大軍進行最後的戰鬥，就算能通過空中偵察一類的手段發現這裡的異狀，短時間內也來不及做出反應；清影軍團與鬼面軍團的總人數差不多，但此刻絕大多數都在清理四處逃竄的捕食者近衛；身處戰場中央的，就只剩下他們這些人。

    孫旭、凌影、白夜、金星，每一個都有超卓的實力，並且處在精神聯接當中，即使對上八名死士首領也不見得會落在下風，而且此刻在身邊的戰士，清影軍團是鬼面武者的兩倍之多。真的動起手來，孫旭剛才說過的話，九成九要變成現實。

    氣氛緊張的空氣彷彿都要凝結，卻又詭異得沒人主動出手。

    就算死士們的思維方式受到野獸基因的影響，已經跟正常人類有所偏差，也不會想要主動挑起一場必敗的戰鬥。

    孫旭卻有了新的顧慮。如果只是他自己的個人行為，他不會在乎任何事情，但現在站在他背後的，是來自五羊城的戰士。一旦動起手來，孫旭不知道，這會不會是末世裡的第一次，兩座超大倖存者基地之間最高端戰力的火並，是不是甚至會因此引發兩座城市間的全面戰爭。

    來自外部的危險尚且令人應接不暇，這個時候再發生內戰的話，不僅對兩座城市，甚至對這個地球上已經為數不多的倖存人類，都可以說是一場災難。沒有人會願意接受這場戰爭是由自己挑起的這個事實。

    死士的隊伍裡，一座「肉山」動了動身形，然後平攤開雙手向前走了幾步。

    「我投的槍。」「肉山」的嗓音非常低沉，還有點含混不清，好像他的舌頭上都長滿了肌肉。「肉山」從覆蓋手背的合金甲片裡伸出一根短粗的手指，指向孫旭，然後指指自己，「想要什麼代價，靠本事來拿。就你，和我。」

    「終於肯出來了？」孫旭冷笑了一聲，但眼睛裡沒有任何笑意，「單挑？沒問題，正合我意。」

    「槍。我要先拿回來。」

    「可以。」孫旭開始活動手腕，霜之哀傷在空中挽出巨大的烏黑劍花，「反正結果不會有任何改變。「

    一分鐘以後。

    孫旭站在「肉山」的身邊，右手握著霜之哀傷，左手提著四五米長的旗槍。

    「肉山」這個時候其實是肚皮朝天，但佔據的空間幾乎和他直立的時候沒什麼區別，只有看到低垂在身子一側的頭顱才能確定這點。

    「知道嗎？你給了我一種非常新奇的體驗。」孫旭低著頭，盯著「肉山」鬼臉面具下僅存的右眼說道。左眼的位置是一個黑色的空洞，孫旭往裡面釘了至少三枚哨糖。

    「唔？」「肉山」的腦子估計已經遭到了嚴重破壞，幾秒鐘之後才發出含糊的一聲。他的雙臂和雙腿都已經完全動彈不得，只剩下最後一絲皮肉和軀幹連接著，腥紅的血水不停向外湧著。

    「還是第一次，我把霜之哀傷掄圓了，都沒辦法完整地砍下來點什麼，你身上的肉實在是太厚實了。」

    這次「肉山」沒有做出回應，面具下嘴巴的位置上冒起一堆紅色的泡沫。

    「也許你只是腦子不太好使，只想著完成你自己的任務，才會丟出了那一槍。按理說不該得到我這樣的對待。」孫旭掂了掂手裡的旗槍，瞇著眼睛，過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但是，既然你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麼做了，我就必須在同樣的大庭廣眾之下讓人知道，有哪些事情是我絕對無法接受的，而一旦有人做了那樣的事，他又會得到什麼樣的下場。而且是立刻就讓人知道，立刻。否則這樣的事情也許會一件接一件地發生。」

    孫旭把霜之哀傷丟到背上，雙手握著旗槍，躍上了「肉山」的胸口，雙手高高舉起，然後狠狠地向下刺落。

    「再見。」感受著腳下最後一絲抽搐也漸漸消失，孫旭鬆開了握住旗槍的雙手。四米多長的旗槍，只剩下一面大旗的高度還露在外面，被鮮血浸透的鬼面大旗低低地垂落在「肉山」的身上。

    孫旭有點費力地跳下「肉山」，回身朝著凌影的方向走去。

    透過一個碗口大小的空洞，凌影可以看到已經失去生命的「肉山」，還有更遠處沉默站立著的江南死士，他們也可以通過這個不停晃動的空洞，看到凌影、白夜和金星。

    「別看了，這有什麼好看的。」孫旭朝凌影笑了笑，扯了扯身上殘破的戰鬥制服，讓一塊布片垂下來，恰好遮住了位於右腹部的那個前後貫通的透明窟窿。